火车轰隆隆的驶过,穿越村庄,绕过山脉,匆匆又不紊,我无聊的卷缩在车窗隅角假寐,微眼半开轻眺远望,肃穆的大山静静凝视着来往的车辆,在一片云雾袅绕中肃然屹立,仿佛一阵轻声的叹息,低到只有山脚下蛰伏着那些古老的村庄听得到。
从车窗里望过去,细雨中的村庄显得格外的庄重,宁静里透着沉郁的气息,四月的末尾,春天已经开始渐渐的远去了,绿油油的田野,一望无际的麦田在荒野中静谧,其实它早已被播下希望的种子,只等夏末的收获而已,只是谁又会为我播下这种子,而我又将成为谁的守望者呢?
纪亚轩,会是你吗?
回过头来,车厢里依旧混乱,车上的陌生人继续寒暄客套着,我瞥了一眼继续假寐,我不想记录他们什么,旅途中他们扮演的都是匆匆的过客,对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那些挤出来的笑脸都只是在等待在月台前的无欢而散。
而偏偏,坐在我对面的是一双男女,那女的从上车开始到现在一直在嗑瓜子,磕磕巴巴的声音持续不止,我揉着两侧的太阳穴,无奈的靠在椅背上,斜对面的那个男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不知道他已经抽了多少根了,车厢里空气流通的本就不怎么顺畅,这样一来无疑与雪上加霜。
漫长的二十多个个小时,一天一夜,忍耐吧,只盼赶快到站结束这阴雨连绵的旅途。
夜里,我突然从恐惧恍惚的梦中醒来,手心里是湿浸浸的汗,车厢里灰白的灯光下是人们姿态各异的睡相,单调枯燥的车轮声混杂着空气里的烟味或各种气味,让我口干和莫名的浮躁。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是凌晨三点钟。
我睡不着了,拿着矿泉水瓶子喝了两口水。抬眼看了一下周围,车厢里陌生人们的脸上带着不同程度的倦容,这场旅途几乎耗去了他们大部分的精力,尤其是在四月末尾这种阴雨连绵的天气里。
我靠在椅背上,拿出手机,翻开收件箱,里面是纪亚轩发给我的一条条的短信,我一直都没有删过。
他在短信里说,如果有可能,请那个叫做尘染的女孩来一趟北京,如果她也喜欢他的话。
但是现在,纪亚轩,你知道吗?那个叫做尘染的女孩正在去北京的列车上。
纪亚轩,你看,一听说我要去北京,连天都变色了,一直在下雨,淅淅沥沥,不停的下着,似乎连老天也觉得我不应该去?
但是,我要告诉你,纪亚轩,我并不是去看你的。北京的那所学校已经录取了我,我的包里有我的指导老师给的书面证明,学校那边已经派了人来接我,我到了以后就可以正式入校上课了,半工读,我要忙上课,忙打工赚钱交学费养活自己,我的时间排的很紧,我没有空闲去找你,所以,你看,我真的不是为了你……
深夜的车厢里,我靠在椅背上不停地翻着手机,电话簿里为数很少的几个人,雯岚,杨汐,杨一……我一个个的看过去,却没有一个可以让我在深夜里拨过去陪我聊天的。
也许,是有的,但是我已经离开了,说好后会有期,但后会却不知又在何时。
我收起手机,无力的蜷缩在座位上,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再度在深夜里失眠。
窗外渐渐亮起来的时候,我睁开闭着的眼睛,头痛欲裂,列车上的广播里传出临时停车的通知,那个曼斯条理的女声在此刻听来却感觉很是无力。
早餐车从通道里推过来,卖着比昨晚便宜了一半的食物,同样的食物却是不一样的价格,原来时间不对,东西也会变得廉价。
那么爱情呢?
如果时间不对,爱情会不会也会变得廉价?甚至贬值?
我将头转向车窗外,雨已经停了,太阳却还没有升起来的迹象,阴沉沉的,感觉很是压抑。站台上三三两两的人,在演绎着不同时间里的离别,伤感而寂寥。
我回过头来,中途有一半的人到站,车厢里比起之前已经空旷了不少,坐在我对面那一个女的已经磕完了瓜子,正掏出小镜子细细的照着,一旁的男的,应该是她的男朋友或者老公,此刻正鼾声四起,车厢里嘈杂的环境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车窗外,一对恋人在依依的惜别,女孩扑在男孩的怀里几乎哭成了泪人,他们应该正在热恋吧。我将手臂支在台面上,右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昨天的时候,在那个城市熟悉的车站,成斯诺留给我的纪念,我想,我会永远记得。
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半,我拎着自己的行李,随着汹涌的人潮走出出站口,对面来接车的人群里突兀的出现一个大大的牌子。
我望着那个牌子下的人,我没想到学校派来接我的会是一个皮肤有些黑的眼睛大大的看起来有些稚气的男生,穿着咖啡色夹克外套和蓝色牛仔裤,脚上一双白色运动鞋,很普通的学生装束,他的眼神让我觉得似曾相识。在出站口拥挤的人群里,他左手上一把浅蓝色的雨伞,右手上举着刚才那个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欢迎尘染。
我拎着行李站在出站口的台阶上隔着纷乱的人群远远的看着他,他看见我,没等我开口叫,他却快步走了过来在我面前站定。
“你好,尘染!”他将手上的牌子夹在胳膊下伸出右手来,笑容明朗,嘴角坚毅的上扬着。
这个笑容让我更加的诧异,我真的好像记得在哪里见过的,但仔细想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呃,好。”我机械的伸出手去与他握着,“你认识我?”我很是讶异,在此之前难道我们遇见过?但是我的记忆不会这么差劲吧?我向来不会轻易忘记一些事情,跟何况是笑容如此熟悉的男生啊。
“呵呵,先别说其他的了,你应该累了吧?我们走!”他说罢抢先拎过我的行李顺手招来一辆计程车。
“哎……”我跟在他的身后满身的倦意被刚才的一阵惊诧一扫而尽,“你也是那所学校的学生吗?”我问道,我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就这么的跟着他走似乎有些仓促了。
“当然是啊,要不然你以为呢?”他意味深长的笑笑,把行李塞进后备箱里,然后拉过我的手一起坐进车里,向司机师傅报出了一个地址。
我注意到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侧有深深的酒窝浮现。真是的,这样好看的酒窝居然长在一个男生的脸上,真是浪费。不过话说回来,长在他脸上也确实,挺好看的。
想到这里我慌忙的别开脸去,你个花痴,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你好,尘染,我叫宋一凡,以后我就是你的学长了。”他关上车门回头正色的自我介绍到。
“呃?……看起来好像你比较小。”我貌似还没反应过来,不过他应该是比我小吧,叫一个比自己小的男生做学长,真是尴尬。
“你是我学妹。”他笑笑,不置可否,眼神很执着。
又是这个表情,我真的是很熟悉啊,我努力的在脑袋里搜寻着一样坚毅上扬的嘴角和执着的眼神,却是白费功夫,一点头绪也没有。
不可能啊,我一定是在哪里见过的。
只是,为何会突然记不起来了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