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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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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势越发的迅捷凌厉,韩杜绿着一张脸不住后退闪避,风吹云渐渐得心应手,步履间也轻快起来。却听坐在一旁的蒙面女子忍不住笑道:“呵呵,师弟的打狗棒法越发纯熟了,嗯,害得我白白担了半天的心思。”风吹云啼笑皆非:“你什么眼神哪?这虽说算不上剑法,但我手中明明拿着的是一把剑,你却偏偏要说成打狗棒法。唉,刚才只一回合便被人逮个正着,现在又来惹是生非,到时我可救不了你。”心作此想,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那女子眼珠溜溜一转,圆睁双眸,也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很快又弯了起来。风吹云忽然想到不仅自己昨夜与玉蝶的对话被她听见,刚才自己情急落泪的场面想来也被她看见了,不禁脸上发烧,偷眼瞟了那女子一眼,只见她看着自己,眼睛似乎更加弯了,想必花巾后面是一张正饶有趣味看着自己的脸。脸上愈红,心道:“笑吧,笑吧,也不见得你会比我高明多少。”

风吹云此时已尽占上风,心中思忖:“我要不要真的抓住他们一个长老相挟呢。”又看了那女子一眼,心道:“她似乎自己已然可以脱身了,那她为什么还不走?呀,难道那个说话的前辈便是她的师父么?怪不得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我倒真是白白担了半天的心,还差点丧命于这位韩公子手中。”又想到:“如不是那位前辈提点,我是说什么也不会想到要用这……这‘猴儿剑法’的,说起来还要感谢她师徒俩了。”心中思潮如涌,手上不知不觉便慢了下来。韩杜觑得一个空档,忽然舍了风吹云,折扇一指,纵身一跃,向坐在一边的蒙面女子激射而去。

风吹云大吃一惊,待反应过来,剑指韩杜后背,却已慢了半招。那蒙面女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了,坐着一动不动。风吹云大急,几欲脱口而出:“你快躲啊。”见自己的剑尖离韩杜的后背已不到半尺,但在自己刺死他之前,那蒙面女子势必已遭了他的毒手,而韩杜此时竟对背后的长剑不管不顾,似乎一心要置那女子于死地不可。情急之下,风吹云手一振,长剑脱手而出,‘铮’的一声,于千钧一发之际荡开了韩杜的折扇。

韩杜看了手中折扇一眼,哈哈大笑道:“云公子倒是有情有义呀,哈哈,可你现在手中无剑,还是我的对手么?”风吹云一凛,见烈火,腐土两位长老已站在了自己身后,与韩杜互成犄角之势,自己要再想夺剑,那是千难万难。看着韩杜得意洋洋的绿脸,正彷徨无计间,忽见他一脸惊诧,看着自己身后道:“你是谁?”

风吹云一喜:“那位前辈终于出现了。”回头一看,除了院墙边的几个教众,哪里还有别人?“糟糕,又中计了。”不及回头,身子急忙闪身侧飞,只听‘嗤’的一声响,一阵微微的破空声响起,瞬间已到胸前。‘暗器’风吹云涌起这个念头,心中一跳,只见一片青色的寒芒已在身前,自己躲过了一大片,却仍有少许是再也躲不过了,胸腹间一麻,好似数只蚊子一齐叮了几口。风吹云大惊,一口气泄了,‘嗵’的一声,掉在地上。

“这牛毛针居然有毒!”心中闪出这个念头时,风吹云半边身子已经全麻了,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烈火长老复杂诡异的表情,不由心中叹道:“是了,这两个老头一直在旁边掠阵,为什么我用剑指着韩杜后背的时候他们无动于衷,只因他们早就看出这是个计,而且也看准了我必中计不可。唉,我可真傻,又给华前辈丢脸了。”那毒好生厉害,风吹云刚刚转过这个念头,便已人事不知,最后只似乎听到一声娇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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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城中,御史府第。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扎着两个发髻,手中高举着一张写满字的纸,飞快的朝后院跑去,后面一个十来岁的丫鬟边跑边大声道:“景少爷,景少爷,你慢点,待会儿你摔着了又要怪秧儿了。”那个七八岁的景少爷回身作了个鬼脸,大声道:“自然怪你了,你是我的贴身丫鬟,又是我的弟子,先生摔了交,弟子不该受罚么?”那秧儿从学堂追了少爷一路,此时正气喘吁吁,闻言一阵气苦:“这是什么道理,何况,是你自己硬逼着要当我先生的。”她停下来弯腰喘了两口气,抬起头来的时候已不见了少爷的身影,于是叹了口气,又抬腿一阵小跑。

转过两个回廊,已然不见景少爷的身影,秧儿正有些奇怪,却发现他正悄悄立在老爷书房前,正想开口叫他,景少爷拼命向她打手势,示意不要出声,又两手挥了挥,示意让她退开,秧儿撇了撇嘴,小声嘟嚷道:“你自己说的‘君子怀德,女子怀土’,我每次洗澡都洗得干干净净,从来怀中也没有土,倒是你,连我这个小丫鬟都知道不能听墙根,哼,你连我也不如。”

景少爷见秧儿乖乖的退开了,也无心管她撅着嘴说些什么,只听得爹爹气呼呼的不知说了些什么,妈妈则在低声啜泣。

爹爹叹了口气道:“为臣死节,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妈妈抽泣两下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何况,这是他们叔侄的家事,你掺和什么?”

“胡说八道,帝王家事,亦是国事,我委身事贼,等的便是这一刻!”爹爹厉声道。景少爷打了个突,爹爹从没这么说过话。

妈妈沉默了会儿,泣道:“你不为勃儿想想么,他可像极了你,先生常常夸他日后必成大器呢。”爹爹沉默了良久,屋里静悄悄一点声息也没有,景勃心中突突乱跳,听爹爹毅然说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就算景门一脉自我而绝,也没有什么。”

妈妈大哭起来,抽泣道:“你没看到方……方大人么?”爹爹肃然道:“方大人忠肝义胆,视死如归,我景清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那件大事这几日便可成就,成了那件事之后,我再无牵挂,你……你……你早作准备吧。”妈妈哭泣了一阵,沉声道:“是,你既然决定了,那……那素玉祝夫君马到成功!”

屋中又沉寂了,景勃虽然聪明伶俐,却年纪太小,听不大明白,只是听妈妈大哭,也忍不住留下泪来。过了一会儿,爹爹深深叹息了一声,走了出来。景清走到门外,却见景勃站在墙边,泪流满面,吃了一惊,失声道:“勃儿,你在这里干什么?”

景勃举起手中的宣纸,笑道:“这是我今日的习作,先生夸我文思敏捷,过目不忘呢!”妈妈在屋里听到声音冲了出来,景勃又把刚才的话笑着说了一遍。妈妈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俯身紧紧抱住他不住口的道:“好孩儿,乖孩儿。”眼睛却看着爹爹,爹爹举手擦了擦脸,竟然不看他们一眼,转身走了。

妈妈越抱越紧,越抱越紧,景勃忍不住笑道:“妈妈,勃儿都快被你抱得喘不过气来了。”忽听得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是嘛,你记住,从今天起,你不再叫景勃了,你要忘记这个名字,永远的忘记,你知道吗?”景勃吃了一惊,却见妈妈忽然变成了一个满脸胡子的陌生男人,景勃挣脱了他,跑进屋里,却见妈妈挂在屋梁上,摇摇晃晃的,景勃吓得大叫:“爹爹,爹爹。”但爹爹不见了,景勃又叫:“表哥,表哥,”却见两个表哥浑身是血,全都死了,不一会儿,来了一队穿飞鱼服的人,带走了家里所有的人,带走了自己的丫鬟秧儿,那个满脸胡子的男人挟着自己,离开了家,景勃只是叫:“妈妈,妈妈,我不走,我要陪妈妈。”

风吹云忍不住用力挣扎,大声叫唤。只听一个声音柔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他们都走了。”风吹云大声道:“我不要离开妈妈。”一只柔柔的手掌替他擦去眼角的泪水,接着又放在额头上,温凉温凉的。风吹云抓住那只手掌,心中才算安定,慢慢的睁开了眼。

“你是谁?”风吹云只看到一双清澈的眼睛,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怜爱,“妈妈,是你么,妈妈,勃儿很想你。”风吹云脱口而出。那人轻轻叹了口气,手掌一抚,风吹云顿时只觉倦意浓浓,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吹云才悠悠醒转。他缓缓睁开眼睛,兀自有些不明所以:“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仔细回想,自己上了武当山,然后跌落悬崖,然后下山,然后……自己中了暗器!风吹云一惊,他终于想起来了。

抬起手,却不觉酸麻,只是浑身无力。挣扎着爬起来,见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屋里点着两根明晃晃的大烛,把屋中照得透亮。这屋四周都是砖墙,对面一座台阶直到屋顶,这是什么地方,难道是……牢房,还是地窖。风吹云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却发现床边还趴着一个人,居然睡着了。这又是谁?摸了摸自己胸口伤处,只觉似乎是已经上了药了。难道便是眼前这个人救了自己么?

风吹云仔细辨认,那人脸上蒙了一块花巾,居然是那个冒充自己师姐的女子。风吹云想了想,猜出了一二:“想必自己中了暗器之后,承先前那位前辈援手,把自己给救了。那,那位前辈到哪里去了?风吹云想起自己曾做过的梦,梦中那个温柔的声音,难道是那位前辈?她居然是个女子吗?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风吹云闻着淡淡的香气,看了伏在床边的那个蒙面女子一眼,心道:“女孩子的师父,多半便是女子了。”见那蒙面女子睡得香甜,想起她先前自称是自己的师姐,虽然言语多有揶揄,但对自己的回护之意却不难察觉,想必自己受伤之后,多承她们师徒俩照顾。

见那女子一头乌溜溜的长发只用一根紫色的带子松松的系着,蒙面的花巾在脑后打了一个漂亮的结。看着她枕头的手腕上玉镯映着烛光微微流莹,与雪雕粉琢般的双手掩映成趣,如瀑的发丝间露出来红润的耳郭,听着她微微的呼吸,风吹云只觉心中一阵感动,虽然没见过她的样貌,甚至也不知她的名字,但许久许久以来,他都没有现在这么平安喜乐过。“谢谢你了,师姐!”风吹云在心里道。

忽然,一声轻微的‘噼啪’声,打破了这宁静,原来是一个烛花爆了。

“如果一个烛花爆了,就是有一个亲人在想你了。”妈妈说过。于是,那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到了晚上总是不愿睡觉。“噼啪”一个烛花爆了,“妈妈,是外公在想我吗?”“妈妈,是表哥在想我吗?”后来,秧儿来了。“噼啪”一个烛花爆了,“秧儿,是你娘在想你了。”秧儿撇撇嘴:“才不是呢,我连我娘是谁都不知道。”小男孩怔住:“不是的,一定是你娘在想你!”

“妈妈,是你在想我吗?”

PS:唉,写了这么久,终于到正题了:

没错,风吹云本名景勃,是御史大夫景清的儿子——当然是杜撰!但请放心,这绝非是一个复仇故事,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还是慢慢写吧,这样比较有趣。

请大家多多支持,至少,别让我觉得孤寂!

景清,本耿姓,讹景,真宁人。倜傥尚大节,读书一过不忘。洪武中进士,授编修,改御史。三十年春,召见,命署左佥都御史。以奏疏字误,怀印更改,为 给事中所劾,下诏狱。寻宥之。诏巡察川、陕私茶,除金华知府。建文初,为北平参议。燕王与语,言论明晰,大称赏。再迁御史大夫。燕师入,诸臣死者甚众。清素预密谋,且约孝孺等同殉国,至是独诣阙自归,成祖命仍其官,委蛇班行者久之。一日早朝,清衣绯怀刃入。先是,日者奏异星赤色犯帝座,甚急。成祖故疑清。 及朝,清独著绯。命搜之,得所藏刃。诘责,清奋起曰:“欲为故主报仇耳!”成祖怒,磔死,族之。籍其乡,转相攀染,谓之“瓜蔓抄”,村里为墟。

——《明史》

朱元璋死后,他的儿子朱棣造反,要自己作皇帝,史称“靖难之役”(太熟了)。此役中,景清表面追随燕王,暗地里联络齐泰、练子宁、黄子澄、方孝孺等人,起誓结盟,谋划讨伐叛逆,力保惠帝。建文四年,燕军渡过长江,攻陷应天(南京)城,惠帝朱允炆下落不明,朝臣死者甚多。齐泰、练子宁、方孝孺等人同殉国难,唯有景清幸免。朱棣登基,改国号为永乐。明成祖永乐元年癸末,朱棣命景清为御史大夫。

景清复命为御史大夫后,不但受命不辞,还委蛇朝右,当时有人暗地讥笑他“言不顾行,贪生怕死”,但景清丝毫不在乎,委曲求全,等待机会,图谋刺杀明成祖,为故主报仇雪耻。有一天,景清上朝,面见明成祖,因步履反常引起了怀疑,加之事先钦天监急奏“异星告变,光芒甚赤,急犯帝座”,(这有点玄乎)因此明成祖早有提防。朝毕,景清奋扑上前,将要犯驾,结果被拿下搜身,果然发现他外披朝服,内着红衣,腰藏短剑。明成祖责问他要干什么,景清见谋刺败露,慨然喝斥:“吾为故主报仇耳,可惜不能成事!”并且大骂:“叔夺侄位,如父奸子妻。尔背叛太祖遗命,真乃奸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明成祖听言勃然大怒,命令左右打掉了景清的牙齿,割去了景清的舌头。景清以血口喷龙颜、龙案、龙袍。成祖命令以“磔刑”处死景清,并将景清剥了皮,在腹中装进茅草,悬挂在长安门示众。接着又实行惨无人道的“瓜蔓抄”,下令“诛灭九族”,凡景姓的族人几乎斩尽杀绝,还杀了景清的老师、亲戚、朋友、学生,直杀得尸体遍野,血流成河。景清的外甥刘固、刘国随舅舅在京,闻知舅舅遇难,明知自己在劫难逃,极度悲愤,自刎而死。这次“瓜蔓抄”共株连了数百人,其状惨不忍睹,被称为“天下奇冤”。

另:朱棣攻取南京后,对于那些不肯归附自己的大臣严加惩治,无所不用其极。建文帝削藩的主要谋士黄子澄,先被砍去双手、双腿,然后方将其杀死,齐泰亦被“族诛”。朱棣对抵抗最为坚决的铁铉非常愤恨,命人割下了他的耳鼻后才将其杀死,妻女充为官妓。礼部尚书陈迪和儿子等六人同日就刑,朱棣在行刑前将陈迪儿子的耳鼻割下煮熟让陈迪吃掉,并问味道如何。陈迪没有惧色,回答道“忠臣孝子的肉鲜美无比”,坦然就刑。这些事件中,以方孝孺的“诛十族”最为惨烈。方孝孺是当时最有名的读书人,就连姚广孝也向成祖为其求情。成祖召方孝孺为其写即位诏,方孝孺坚决不从。朱棣以死相威胁,自己的性命不要了,难道还不顾及九族吗?方孝孺大义凛然,朗声回答“便十族奈我何”。成祖盛怒,将其灭门十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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