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不知什么时候钻出了夜空,明亮的光辉倒影在海面,分外动人。
Dynasty全队一群人正坐在游艇上的宴会厅里喝得不亦乐乎。
大概是很长时间处于极其枯燥的训练生活中,现在一旦得到林肯“玩疯为止”的大赦令,孙晓琦,罗强,蔡地衣,张一勉等人一下就开心了,几人坐在豪华的宴会厅里,听着动感十足的摇滚乐,一个个脱掉上衣,精赤着上身,穿着裤衩,拿着酒瓶“乒乒乓乓”的喝开了。
“哥俩好哇,五魁首呀,六六顺啊!”张一勉活脱脱一幅流氓样吆喝着。
孙晓琦醉得满脸通红,笑骂道:“勉哥,你什么时候把四川人的拳法给学会了!”
罗强也醉得摇头晃脑的:“快点教我,不教我罚红酒三瓶!”
张一勉打着饱嗝得意道,醉醺醺的说道:“这个拳法吗?其实很简,简单,一要快,二要准,三要猛,四要狠,五要配合,六要讲究战术……”
孙晓琦与罗强听得哈哈大笑。
蔡地衣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少废话,哎呀喝!”
张一勉一下又来了劲:“三桃源呀,酒端倒啊,八匹马儿天上飞哇!”
大厅里闹得一团乱麻,众人都开心得不得了。
雪月兰坐在宴会厅偏僻的吧台一角,厌恶的注视着Dynsaty这群人,她当然知道这几个公子爷都是身出豪门,既然是来自富贵之家,至少就应该懂得礼貌教养,有女士在场起码他们几个就不该光着上身在那里大呼小叫的,而且一个个居然只穿着裤衩,这让她难堪极了,而这又让她很容易联想到了叶一,MDK的人虽然常常灰头土脸,但对她始终是礼遇有加,她也总觉得沙曼苟小第显得更可爱。
雪月兰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时孙晓琦等人已喝得醉意十足了。
“嫂子,你别老是一个人在那里坐着听音乐,多没劲啊!”张一勉叫道,边说还边抓起酒瓶挥舞着。
孙晓琦也附和道:“是呀,嫂子过来聊聊呀,喝两杯,大家都是肯哥的好兄弟,你别怕!”
雪月兰惊慌的站起身,瞪了这几人一眼就向外走去,张一勉等人顿时哈哈大笑。
厅外,夜风正凉,星光如水。
林肯衣着整齐的静静站在甲板上,正了望着远方的星辰,他的身子挺得笔直,头却埋得很底,似在思考着什么。
星光很微弱,他的面容只有轮廓呈现,像一幅色彩单调的油彩画。
海浪声已很小了,仿佛在他脚下叹息。
只要在没人的时候,林肯总是一个人这样静静的沉思着,他似已在安静中领悟出了世情,在寂寞里体会到了平淡,生命如斯,唯有渺茫夜星可以永恒,其他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雪月兰默默的注视着林肯的背影,现在的林肯与当初的秦羽有着一种共同相似的地方,至于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当初在C城见着叶一的时候,叶一完全就是种麻木不仁的模样,他已被生活折磨得不似人形,但现在看见林肯,她立即就感觉到了林肯身上的沧桑与痛苦,她想起林肯至少为了她与自己的父亲翻脸,也许他不是为了她,他是为了能与秦羽堂堂正正的做一次公平决斗而带她来到这里,也有可能他就是为了他自己,更有可能是为了他心底唯一的一个梦,但无论他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他的良知未眠,他的意志还在,他在痛苦与命运中挣扎,他只为了证明,他始终是绝无仅有的林肯!
看到林肯此刻沉默的背影,雪月兰忽然觉得自己一下就原谅了他白天对自己的无礼,他与此刻坐在宴会厅里的张一勉等人就有着很大的不同。
至少他懂得远离人群。
雪月兰轻轻走了过去。
谁知林肯头也不回冷冷道:“晚上天气冷,这船上没女人用的衣服,你不要凉着了,回房间,房间里有水手衣服!”
林肯的口气仍然冰冷得没有任何感情,但在雪月兰听来却感到了温暖,就算是她在那么用心对叶一的时候,叶一也未曾对她说过这么关怀的话语,但现在林肯却说了出来,虽然冰冷,但这已足够。
有时候女人爱上男人也许真的就只是为了一句话,男人爱上女人也就只为了一个眼神,但是波光倒影在林肯的眼睛里,他的眼神好冰,好冷。
雪月兰默默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她忽然发觉林忠站在自己身后。
“你好!忠叔!”雪月兰轻声道。
林忠道:“雪月小姐,外面冷,你还是回房间里去吧!”
雪月兰不禁看了一眼林肯,道:“可是他呢?他不回房去吗?”
林忠忍不住叹息道:“别管阿天了,他是这个样子的!”
雪月兰好奇道:“难道他每次都这样站上大半夜吗?”
林忠点点头,喃喃道:“每次来这船上,他都会这样在那里站上一宿,你最好还是别去打搅他的好!”
雪月兰好奇道:“他为什么要站一夜呢?”
两人边聊边向后舱走去。
“我也不知道,他的心事越来越多了!”林忠沉默着摇头道:“阿肯是个好孩子,他人很聪明,很懂事,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以前他每次来这船上总是会很开心的玩上几天,但是……”
林忠的口气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惋惜与感叹:“但是自从几个月前他与陈小姐分手后人就变了,很少说话了,每次来我这儿就显得很不开心,我也不知道他脑袋里一天在想什么!你不知道吧,当初阿肯与陈小姐举行订婚仪式的地方就是在这条船上!”
雪月兰顿时觉得心底某块最柔弱的地方被触动了,她了解,这外表冷酷的林肯其实是个很痴情的人,林陈恋的结局其实最无辜的人就是他了,陈欣梦离开秦羽那还有理可寻,还解释得通,可是林肯失去陈欣梦却是毫无征兆毫无道理的,因为陈欣梦的原因,林肯与父亲也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换作其他任何人来处于林肯的位置都会感到茫然,感到痛苦,甚至会感觉精神崩溃。
命运最喜欢捉弄人的就是让人莫名其妙的失去一件非常宝贵的东西后而让人永远也无法明白这其中原由。
所以,他林肯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握紧手中那么冰冷的钢枪去战斗,用枪支粉碎现实里的一切不平与虚伪,用炮火还自己一个真实的永远,做回他自己。
林忠道:“雪月小姐,你是阿天的未婚妻,忠叔希望你以后好好对他,虽然你是日本人,但忠叔却一点也不反对你们,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你今后得多开导开导他!”林忠的语气沉重又诚恳,这常年在海上与惊涛骇浪作生死争斗的老人从来都不屈服于大自然,但此刻却为了林肯而流露出难过而无奈的神态,令雪月兰为之一叹。
“我不是!”雪月兰正想这样辩解,但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她不忍心伤这终年为林笑仁看守游艇的垂暮老人的心,为这善良的老人受点委屈又有什么呢?
每个人都有善良的一面,尤其像林忠这样的人,当初跟着林笑仁吃尽人间苦楚,打下江山,可到头来却只得守在这代表虚荣与繁华的游艇上与大海一起度过余生,说不清这是林笑仁的为富不仁还是上天的不公平安排。
叹息中,雪月兰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林忠安顿好她,这才缓步来到甲板上。
“忠叔!”林肯依旧一动不动。
林忠道:“阿肯!”
林肯看着起伏的海面,道:“忠叔,我已经很久没和你聊天了!”
林忠叹息道:“是啊!以前你每次上来都有很多话要和我说的!”
林肯喃喃道:“记得很小的时候,咱们家还没有游艇,你经常带我到崇明来捉鱼,你还记不记得!”
林忠那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时候你很顽皮的,一天都泡在海里!每天晚上凤姐做好了晚饭都和我来找喊你回家呢!”
林肯笑了笑,道:“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林忠语重心长道:“阿天,你现在长大了,变多了,也没以前快乐了!”
林肯沉默着,道:“是的,现在长大了,很多不明白的现在也明白了!”
他继续道:“忠叔,你跟着我爸打拼了几十年,到头来爸却这样对你,让你终年守在这船上,你……”
林忠立即打断了他的话,肃然道:“仁哥对我全家做了那么多事,我为他守条游艇那算什么,阿肯,你不要瞎说什么话来!”
林肯立即闭嘴,其实林家这么多年的各种变化,只有林忠对林笑仁是最忠心的,吃苦受累,走南闯北,没有过一句怨言!林肯的心中,最尊敬的长辈就是仇忠。
林肯道:“忠叔,我外天就要参加总决赛了,要和一个我重要的对手比赛了!”
林忠道:“是那个秦羽吗?”
林肯点点头,道:“对,就是他!”
林忠也点点头,道:“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在这船上看见他的,他也是个好孩子,你可要小心呐,他肯定不是普通的对手!”
林肯道:“恩,他确实是很难对付的一个人,否则我也不会带大家来你这儿放松了!”
林忠道:“这么多年,我和你爸一样,阅人无数,去年看见这个年轻人的时候,我就觉得他迟早有一天会成功的!”
林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林忠喃喃道:“去年你和陈小姐订婚的时候,那个孩子的眼神虽然很悲痛,可是我总觉得他那眼神里隐藏着一种东西!”
林肯赫然吃惊道:“什么东西?”
林忠道:“一种不屈,一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屈服的眼神,就像很多渔船上的水手一样,任何风浪都别想打垮他,你要知道,这种人一旦成为了你的对手是非常可怕的!”
林肯沉默着,他的眼睛里也闪出了锐利的火花,他不怕秦羽可怕,他就怕秦羽变得不可怕。
许久,林肯又道:“忠叔,你跟着我爸这么多年,一定经历了不少吧,你说,人这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打败对手还是证明自己?”
林忠叹息道:“那都不重要!”
林肯惊讶道:“啊?为什么?”
林忠指着起伏的海面,道:“阿肯,你看见这大海没有,人生就像这海上的波浪,有时起,有时平,大风大浪你要挺得住!”
林肯点点头。
林忠道:“阿肯,其实啊,人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平凡!”
“平凡?”林肯忍不住转过了头。
林肯点点头,道:“恩,就是要懂得平凡,平平淡淡的过这一辈子其实就是最大的幸福!”
他继续道:“我刚才与雪月小姐聊了会,她是个好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林肯似没有听到他后面这句话,只是眉头再次皱起,又开始低头沉思起来。
看到他的模样,林忠摇着头,悄悄的退了下去。
“不屈?不屈?”林肯反反复复的默念着这几个字。
***
同样是游艇上,“秦羽号”上的情形与林肯的“长风号”一模一样。
4S、金离扬、梁风三人光着膀子,一人一壶啤酒拿在手里吆喝着,大厅另一角,沙曼,于美亚,宁夕蓝正说说笑笑的谈论着什么,苟小第抱着一大包零食一边吃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电视剧。
秦羽在窗外悄悄的微笑着,看见大家快乐的模样,他的心里也很开心。
独自走上甲板面对夜色里的大海,他虽喝了不少酒,但星光却让他感觉更加醉人。
迎着清凉的夜风,秦羽注视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入神,但他始终微笑着,因为只要他的朋友开心,他总是觉得很温暖。
张莹轻轻的来到他的身边,笑道:“你怎么出来了,石头他们正高兴着呢?”
秦羽笑道:“喝得有些多了,出来清醒清醒!”
张莹握住秦羽的手,笑道:“你倒是满腹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
秦羽笑道:“是吗?”
张莹的手温柔的拂过秦羽消瘦的脸,心疼道:“你每天制定训练计划,带大家练习,晚上又要思考各种战术,你瞧你,在上海这段时间比以前你在C城的时候更瘦了!连出来旅游的时候都在想CF,你这是劳神呐!”
秦羽轻轻的抓住张莹的手,道:“没事的,马上就要决赛了!决赛一完就彻底的轻松了!”
张莹道:“有把握了吗?”
秦羽长出了一口气,放开张莹的手,转过头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张莹沉默着,道:“Dynasty真的比想象中还厉害吗?”
秦羽点点头,道:“前段时间见过一次林肯,感觉他变化非常大,已到了我所不能了解的程度了!”
张莹也有些忧郁,秦羽很少说出这么严肃的话来,就连与梦千会战之前,他都显得轻松自如,但这次,从秦羽少有的话语中她已感觉到了Dynasty的非比寻常。
看见张莹的模样,秦羽微笑着抚着她的手臂,道:“莹,你要知道,为爱而生的力量一定是最强大的,而因恨存活的力量始终是不能与其抗衡的!“
张莹凝视着秦羽,忽然笑了笑,道:“我明白了,一定没问题的,MDK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我相信你绝对没有问题!”
秦羽笑道:“就这么相信我?”
张莹道:“你又不是别人!”
秦羽笑道:“那我是什么人!”
张莹的脸红了红,嗔怪的掐着秦羽的手臂,不再回答他。
秦羽心里升起一片甜蜜,可是他知道,有的过去了就永远回不来了。
星星开始顽皮的眨着眼睛,它们也微笑着注视着这对有感情但结局不会在一起的年轻男女。
许久,张莹才抬起头,问道:“羽,这次CFPL结束后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张莹柔顺的秀发随海风丝丝起舞,拂过秦羽的脸颊,秦羽轻抚着张莹的发丝,轻轻笑道:“你要知道,就算MDK战胜Dynasty后,CFPL其实才开始,还根本没有结束!”
“啊,才开始?”张莹吃惊道。
秦羽笑道:“是的,才开始,MDK才从中国出线,我们还要到美国去,虽然夺冠的机会更小,但我们一定得去!你可知道那些队伍吗,SK,3D,5R,NOA,4K,AL,T9……他们都是我最想比赛的队伍!我要让MDK的名字让全世界的CFer都知道,要让全世界的高手都知道,中国同样是CF大国。”
说这话的时候,秦羽眼中的光彩比星光更迷人。
张莹用着欣赏的目光看着秦羽,轻声道:“羽,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喜欢你吗?”
秦羽道:“为什么?”
张莹道:“因为你执着,对你的梦想执着,坚定,永远也不肯放弃!”
秦羽微笑着没有说话。
张莹道:“以前还在丽水小区的时候,你虽然一天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可是你的眼神却说明了你的内心,其实你很要强是不是?”
秦羽点点头,笑道:“你不愧是我的红颜知己!”
张莹嫣然道:“那是当然,在你面前我也不用谦虚,这话还是跟你学的呢!”
“哈哈!”两人都不禁弯腰笑开了。
秦羽看着张莹动人的脸庞,忍不住道:“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也在一艘游艇上,那时候我很是心灰意冷,觉得前方的希望很渺茫,但是我没想到一年之后,我会与你站在这里!”
秦羽的口气里充满了感慨,命运实在太难预测,塞翁失马,又焉知祸福呢?陈欣梦已成了一个过去式的名词,张莹这个名字也渐渐离他远去……
山涧的树叶,天上的白云,本就生于同一个世界,无论什么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张莹也无比的感慨,曾经她也是多么孤单无人理解的一个人,尽管她有那么多的追求者,可没有一个她能看上眼的,但是与秦羽相识后,她也以自己的执着与不屈赢得了这么多朋友,还有他们的尊重与爱戴,但最关键的还是她有了秦羽,她已很满足。
秦羽道:“这一年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些事让我明白了不少!”
张莹道:“你明白了哪些事?”
秦羽道:“其实命运的真谛并不是非要一个人去轰轰烈烈的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出来,其实自由自在的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平平凡凡快快乐乐的生活在芸芸众生里才是莫大的幸福!”
张莹的眼睛里闪出了光彩:“快告诉我,以后你打算去做什么?”
秦羽笑道:“我估计叶一要么去做一个小小的推销员,要么陪着你练剑,要么就全国各地到处去走走!要么你俩在全中国到处去逛逛!或者,你们一块回C大去念书,以后毕业了你们就在俱乐部里训练选手。”
张莹忍不住笑了:“你说了那么多我们,那你呢?”
秦羽笑道:“你放心,我算过,未来一片光明。”
张莹欣喜道:“真的?”
秦羽笑道:“瞧你这小孩子的表情,我说的话几时不是真的了?”
“哇哈哈!太好了!”张莹高兴得一下搂住秦羽的脖子,在甲板上又跳又笑。
美丽的誓言已比这美妙的大海之夜还要美,因为它是天下有情人的承诺,从他们这样的人口中一旦说出,那就会永无更改。
张莹开心得忍不住在秦羽的额头吻了一下,秦羽的脸立即红了,张莹嘴唇传来的芬芳气息比美酒还令人迷醉。
秦羽不禁把张莹拥得更紧了。
“妈的,你们两人在这里还开心呢!”4S提着酒瓶歪东倒西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来呀,再喝呀,老子喝死你们!”看情形4S醉得厉害。
秦羽笑着走过去,扶住4S,4S不耐烦的推开秦羽:“别来碰我!”
“你要干啥?”秦羽诧异道。
金离扬、沙曼、苟小第正好也走了出来。
金离扬喝得满脸通红,迷糊道:“我们要干啥?哎,是呀,我们出来干啥呢?”
苟小第却径直跑到船舷边,呼啦一下脱掉了裤子,4S一见就乐了:“好主意,帮忙海里的鱼生长,施加肥料!”
说完,三个大男人开心得立即跑到船舷边脱掉短裤开始就地小便。
秦羽张莹沙曼三人目瞪口呆。
随即,甲板上的尖叫声,笑骂声,打闹声猛的响成一片,整个海面都响起了MDK众人的笑声。
看着游艇上乱成一片,秦羽笑得简直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可是他知道,已经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