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可以和女神同游花园,谁不兴奋?当然是连连点头,请夏洛特公主先行。我也兴奋啊!可一想到这可能又是新一轮的测试,心中热情不免冷却了一大半。
我这才注意到,夏洛特公主身后的侍女手中捧着一个大花瓶,另一个侍女手中还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是几把金色剪刀。
乖乖!看样子是要插花呢!可别挑上我,这活我可干不了,我一向都是看到哪朵花不错……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了就是。
去花园的路不算短,夏洛特公主领着三位王子走在前面,我们一干陪衬大臣跟在后边,距离逐渐拉开,几个弯一过已经看不到前面的人。
前面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可我们这群人里连相互对看的眼神都是“劈里啪啦”闪着火星的那种。
敢瞪我?我马上就要你好看!不过……先从哪一边下手呢?
我对兄弟们打着眼色,身子一挤,已经插进班塞帝国两位大臣中间。
“啊,这位兄台……”我对左边那位抱胸行礼,此人是着长袍的文官:“看你穿衣服这么有品味,颜色又这么高雅,真是让我羡慕不已。”
“是啊!是啊!”
“高雅高雅!”
“的确非常有品味!”
兄弟们同声赞叹。
“这是神殿供给的服装。”那文官一愣:“大家都有,哪来颜色品味的差别?”
“可是穿在兄台身上就不一样啊……”我伸出手来一一指点着他的长袍:“兄台身形修长,体格健美……穿起这件长袍更是潇洒飘逸。兄台的俊雅风度,其他人可是学不来的……”
“是啊!是啊!”
“体格健美……潇洒潇洒!”
“是俊雅之风度呢!”
此人再愣,虽然无言以对,但眼神中已有戒备。
我的眼神却是真诚无比:“我本文臣,兄台可知我又为何身穿盔甲?”
他摇头。
“那是在沐浴之时,神殿给我的长袍远不及兄台这件!”我愤愤不平的说:“穿起来极不合身,又如何见人?只好穿着这沉重的盔甲了!兄台受神殿看重的程度,已经在这长袍上体现出来了。”
“你看,这布料、这针线、这下襟、这领口……”我说着话,头已经靠近他的耳边,声音压低说:“我们合作,撇掉坦西帝国的人!”
“啊——是的是的!”他本来就心存不轨,听到我的话马上就眼睛一亮,开始和我作多年密友状:“我说呢!这长袍就是不一样啊!多亏兄台提醒……”
“不过在那之前。”他不再戒备,我的手很容易就捏到他的衣领上,冷笑一声:“我想先撇掉你……”
在他惊恐的眼神中,我手指开始用力,几声细微的声音响起,他那亚麻布的长袍被我从领口开了一道口子直达腹部……
“啊……兄台!”我立即退后一步,惊恐万状的指着他大叫起来:“你的衣服破了!”
“你!你……我……我……”
他看着两块破裂的布料,双手无助的掩在自己的胸口,眼神无辜到极点。
班塞帝国的武将忙转头过来看,我看他很急的样子,于是退开把我的位置让给他。
“是啊!是啊!”
“破了!破了!”
“这可怎么办呢?”
兄弟们一边围着起哄,一边把手里的黑色颜料涂在后来那个武将的银色盔甲上。
其中最大最粗那条线是莫亚画的,海尔特就上下左右到处乱涂……杰克这小子是最像我的一个,他在别人的盔甲上写字——我爱XX!
坦西帝国的两个大臣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看我们一涌上去再退下来就剩下这两个手忙脚乱,欲哭无泪的家伙……于是对看一眼,走到我们前面,不肯再与我们并肩而行。
我带着兄弟们继续前进,要趁着我们的威慑力还没消退之前撇下另两位。
但坦西帝国的人和我们拉开了五步以上的距离,而且打死都不让我们靠近。他们一定是以为这样就安全了,但是……这样就真的安全了吗?
再让你们见识一下俺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哼!
这两个人边走边回头看,我们走慢他们就走慢,我们走快他们就走快。
我笑笑,招呼着兄弟们,四个人的头凑到一起,开始“唧唧咕咕”的商量起来。一边小声商量,一边还时不时的抬起头来对他们阴阴一笑……吓得两人草木皆兵,更加紧张。
其实这种小伎俩,每个在市井之中长大的人都清楚。成群结队的小孩疯在一起,对付别人的手法虽然可以说是层出不穷,但道理都是一样,不外乎孤立、欺骗、恐吓。
可这些花样,就不是重门巨锁、高墙深院中长大的贵族可以看破的。
他们在会走的时候玩的是金银玩具,会跑的时候学的是诗歌官话,刚会跳就开始追求权色美食……今天的菲谢特够狡猾吧?可那都是在一次次上当受骗中学乖的,当初他不也是一只傻鸟吗?更何况是这些草包?
但是要把这些伎俩用好,不仅需要几个人在语言、表情和神态上全身心的投入,无间的配合更是重要。
比如说现在,这两人就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回头张望时脚步凌乱不堪。
暴风雨来临前的那一刻,往往是最难熬的,更别说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暴风雨。
快进花园了,花园边上是一排翠绿色的植物,它们用细嫩的枝条组成一道低矮的篱笆把花园围在里面。
我低声告诉兄弟们行动的步骤,兄弟们非常配合的“哦”了一声。我们四个人的脚步放缓,眼睛死死盯着坦西帝国的两个大臣,周围顿时阴风笼罩,杀气弥漫。
那两家伙不敢大意,转过身来开始倒退着走,我们之间的情形就像捕食者与被捕食者。
大概是看到我们还没有跟上,夏洛特公主的一个侍女远远的从花园深处折回来。
时间紧迫啊!
“五……四……三……”我用所有人都可以听到的声音慢慢数着,兄弟们开始随着我的声音迈开脚步,一个个眼冒绿光、呲牙裂嘴,做饿虎捕食状……而那两个被吓破胆的蠢蛋也跟着我倒数的节奏倒退着。
“二……一!”
张牙舞爪的四个人同时纵身一跳!
前面的两个蠢蛋冷汗横流,跟着向后一跳!
“劈里啪啦!”
只知道注意我们,却忘记自己退到哪里的两个蠢蛋——往后一跳,压塌了篱笆!
“啊……”我们齐声惊呼:“你们惨了……”
我走过他们身边,夸奖他们:“有胆色!光明神族的东西,你们都敢弄坏!”说完昂首阔步,走进花园。
莫亚跟在我后面,他是个老实人,好心提醒他们说:“夏洛特公主的侍女来了!”
海尔特走在第三个,对着他们大叹了一口气:“永别,你们会被神殿砍头……”
杰克走最后,给他们出主意:“还不快把篱笆扶起来……用东西绑好!千万别被发现!”
可惜玛法没来,他要是来了一定会说:“快呀快呀!没东西绑?撕衣服啊!”
现在看来用什么东西绑,要靠他们自己领悟了……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完成任务,在花园测试结束前那四个人可能不会再出现了。
“科恩总督。”一个侍女走过来问我:“其他两国的大臣在哪里?”
“他们都说自己的仪容不整,要整理一下再来。”我笑着回答:“您是来给我们带路的吗?那我们先走吧!他们还在忙。”
“好的。”侍女说:“这边走。”
我们被带到花园中一个水榭上,水榭中间的一张石桌放着那个大花瓶。
在花园深处,菲谢特、勒图还有里贝拉,三个人都跟在夏洛特公主身边,看着夏洛特公主在花丛中挑选插花所需要的材料。
夏洛特公主一边挑选,一边问着他们各种问题。隔得远,听不到他们在谈什么,但在夏洛特轻描淡写的问话下,三个人的神态都不怎么轻松。
看来他们还得挑一阵,我们就站着等。
夏洛特公主终于选好了材料,几个人从小径上走了回来。在夏洛特踏上水榭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她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下。
和我想的不一样,她并没有问其他人为什么没来,而是让侍女把装着各种材料的篮子也放在石桌上,准备插花。
“各位,难得今天的花这么漂亮。”夏洛特公主站到石桌旁边:“不如大家一起将这瓶花完成,花园里所有的花任由各位选择。”
“当然好!”勒图王子抢先说:“请夏洛特公主先插第一枝。”
夏洛特公主一笑,侍女已经将几盆颜色各异的花放在桌上。
“先说好,不管你们用什么花、怎么插。”夏洛特公主先往花盆里放了几根形态各异的枝条草叶,花还未插一朵,却已经把花瓶装点得古朴自然:“都要说出寓意来,不然就算输。或输或赢,我自有相应的赏罚。”
“每次插花,我都有个小习惯,第一枝放下去的必是这种单色花。”夏洛特公主拿起一把金色剪刀,选了一支白茎红瓣细芯的花修剪一下插进瓶中:“好了,里贝拉王子,到你了。”
“遵命!遵命……”里贝拉王子接着剪刀,这才发现应该在身边的幕僚不见了:“我想去花园里找找合适的材料!”
“请便。”
里贝拉王子拿着剪刀在花园里上蹿下跳,东跑跑、西跑跑,终于在所有人都快失去耐心之前抱着一大堆东西回到水榭上。
“对不起!对不起!”他有点紧张:“我回来晚了吗?”
“没有,请开始吧!”
为什么夏洛特公主对这个白痴的态度这么好呢?
“这个……不好!这个……也不好!”里贝拉王子把怀里的花草堆放到桌子上,一朵朵一根根的来选:“这个……这个……不好!不好!”
“啊!就是这个!”里贝拉王子大叫一声:“好了!”
一枝低矮、肥厚、形状奇怪的草被里贝拉王子插在花瓶里……本来夏洛特公主那枝花的花茎细长、花瓣挺拔,而且并未全部开放,整枝花还有一种一枝独秀的意境,接着插的话,不论是主干还是旁支,都必须注意两者之间的空间填补、颜色的差异,以及风格上的统一。
现在却给这笨蛋插上这一枝几乎是“趴”在花瓶边的阔叶草,所有意境啊、风格啊,全给破坏光了……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一般人绝对插不出这么难看的东西来……白痴到这种程度,不知道他苦练了多少年!
“里贝拉王子。”夏洛特公主居然不动声色的问他:“请向大家解释,你为什么这样插呢?有什么寓意?”
“这个……这个……”里贝拉王子头上冒汗,很艰难的开口:“不是说……鲜花需要……要绿叶衬……衬托吗!夏洛特公主的插花寓意深远,敝人哪敢争锋?只愿做这花下绿草,永远衬托夏洛特公主的仁慈与美丽!”
我从来不知道,强忍着不笑是这么辛苦。不听他的话还没感觉,听着他的话,再看看那片阔叶草,他们俩还真像!
“一瓶插花,不用如此在意。”夏洛特公主转头对勒图王子说:“轮到你。”
“遵命,吾神。”勒图王子拿起剪刀:“我想多插几枝。”
“请便。”
就着里贝拉王子刚刚放到桌上的一大堆材料,勒图王子从中拿起合适的或剪或修,按自己的意图插在花瓶之中,第一枝花一插,就让里贝拉王子的阔叶草下到瓶底做了垫子。
在他插第五枝时,我就知道这家伙不简单,他的每一枝花看似随意插下,其实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看来他练这个已不是一天两天。
接下来的事就更让我惊讶,勒图王子对花瓶里释放了一个冰冻术,让所有花草的瓶中部分全部凝结在一起,接着拿起一些枝叶装饰起来。
可勒图王子插下的花多半还不是在最理想的位置上啊!这么早就将下面固定……一会又怎样调整呢?
只见他单手握住一朵花的花茎,微一用力,花茎上就冒出丝丝白烟,在我惊讶的眼神中,这根花茎已经被他用魔法做成自己需要的形状!
他围着石桌走了一圈,双手不停,修修剪剪中,一瓶依红叠翠的插花已经完成,瓶中两枝主花一左一右,在各种装点衬托下相映成趣……
不但是这两枝主花,就连装点其间的一根小草都是那么完美而不可更动。整瓶插花的风格形态已经固定,没有留下一丝可以让后来人插上哪怕是一根针的余地。
可可可……菲谢特还没插呢!
勒图王子放下剪刀:“完成!”
“请勒图王子解释。”夏洛特公主仍然不置可否。
“是的,吾神。”勒图王子指着插花用的花瓶:“此瓶硕大而口阔,如果仅有一枝主花未免显得单薄,再加上一枝主花的话才可相得益彰,在风格上更趋于完美。”
我我我……决定冒险!
“对不起!”我举手说道:“夏洛特公主,我可以说话吗?”
“当然。”夏洛特公主看我一眼:“在场的人都可以说话。”
“勒图王子。”我说:“你用两枝主花,难道不怕主次不分吗?那枝主花可是夏洛特公主插下的!你怎么好和夏洛特公主的花插得一般高?”
我已经豁出去了,能栽赃就栽赃,能扣帽子就扣帽子……可气的是菲谢特这家伙却在一边非常悠闲的站着,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
“科恩总督,主次之分不仅只在高低。”勒图王子说:“更重要的是颜色上的主次,这整瓶插花的颜色搭配都以突出第一枝花为宗旨,更何况……我这第二枝主花还要比第一枝主花矮上半分呢!”
仔细一看,果然如此,我心中不免有些颓然。
“看来科恩总督倒有插花的经验。”勒图王子趁火打劫:“不如你接着来?”
“我可以吗?”我望向夏洛特公主:“我真的可以吗?”
“可以。”夏洛特公主微微点头。
一丝笑容浮上我的脸,嘿嘿……这正合我意!别看我不懂插花,搞破坏我可是一流!
“请大家等我一下!”我连剪刀都不拿就跑进花园,寻找我所需要的花。
这棵……小了!
这棵……太小了!
这棵……还是小了!
终于,我在花园一角找到了我所需要的材料,欢呼一声将它连根拔起。
我转回水榭时,除了夏洛特公主,其他的人全部脸色发白。
“等一下!”看我作势要插,勒图王子首先发难:“科恩总督,你要干什么?”
“插花呀!”我把扛在左肩的“花”换到右肩:“夏洛特公主允许的!”
“可这是花吗?这是花吗?”他指着我肩上的庞然大物:“这明明就是棵树!”
“夏洛特公主说过,花园里的材料任由我们挑选!”我大声反驳:“更何况这的确是一枝花,只不过它长得比较像一棵树而已……这不是它的错,更不是我的错!”
“好!就算这是花!”勒图王子不在花与树的问题上和我纠缠:“可你这样一插下去,插花带花瓶都会给你弄坏的!”
“不会啦……”我笑着说:“让我试试嘛!我还没插,你怎么知道花瓶会坏?”
“如果花瓶坏了,我看你赔不起!”
“怎么会呢?我会很小心的。”我说:“就算是花瓶坏了,那也属意外!”
我就是要插!就是要插坏花瓶!不这样的话,菲谢特是躲不过这一关。
“科恩总督。”正在两边争执不休的时候,夏洛特公主说话了:“勒图王子,你们不用争了。”
“科恩总督手上拿的确实是花,而这个花瓶,它既然是用来插花的,有损坏也并不奇怪。”夏洛特公主的话让所有人吃惊:“但是,科恩总督,在明知会有损坏的情况下,是否该让菲谢特王子先插呢?”
夏洛特公主都这样说了,我再胡闹下去也没意思。
我看着菲谢特,用眼神告诉他:“兄弟,这次我可真的帮不了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