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莫离这段时间的心情应该是很不好的。
不日之前才将莫别安葬在了上郡东边的滹山之上,立了一块无字碑,生于微末,死于无名。
而与莫离来说,有太多太多埋藏在心里十几年的话,直到最后都没有说出口,就那么继续深埋了下去了。
但让莫离没想到的是,她并没有如她料想之中的那样难过。
相反,这些日子应该是她有史以来笑的最多的一段时光。
虽然黑巾遮面,没人看见她的笑脸。
至于为什么会笑?
摊上这么个活宝一样的铁骨铮铮的小王爷,能不乐吗?
哪怕是赵元朗天天追在她的屁股后面,非要把她脸上的遮面黑巾摘下来看看,莫离也只是嗔骂,极少动怒。
但……
“本王可是堂堂的大汉和亲王,当今天武皇帝唯一的皇弟,是随便闹着玩的人吗?”
“快,快摘下来给本王看看!”
“本王看你的眼睛,虽然总是冷冰冰的,但有一说一,还……还是蛮漂亮的,嘿嘿嘿……”
赵元朗揪着不放,乐此不疲。
不过就在莫离要嗔怒变脸的时候,他又见好就收,袖袍一甩,道貌岸然,傲然道:
“罢了罢了!”
“不给看就不给看,还以为本王有多稀罕呢。”
“对了莫离,母妃的事情你能不能告诉本王一些啊,本王这些天日思夜想,总觉得母妃这个人吧……太不简单了!”
莫离摇头,语气冰冷果决:“不能!”
“这也不能?”
“好吧,对了,之前的那个莫别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两之间明显有一段催人泪下荡气回肠的故事,这总能跟本王说说吧?”
赵元朗喋喋不休。
莫离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一定要忍住。
而后白了赵元朗一眼,道:
“王爷,莫离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这个总能告诉本王了吧?”赵元朗眼睛一亮。
莫别:“……”
这下是话也接了,转身就走。
只是在背过身的那一瞬间,唯独露在外面的那对清冷眸子,柔光闪现,睫毛弯弯。
……
……
大汉远东。
青、幽两州的交界之处。
此域有一座延绵数千里巍峨雄壮的山脉,可谓是名震青、幽两州。
尤其是在以此山脉为中心点,辐射青、幽两州十八郡,此山的威名更是远远超过各郡首府!
此山脉,名叫苍黄山脉!
传言之中,苍黄山脉之中,有三千大山,三百宗门!
而这三百武道宗门之中,还有一尊据说可以颠覆大汉国朝根基的庞然巨物,名叫东荒神教!
而此时。
与冀州接壤的青州西北域,毗邻苍黄山脉西南角的青州武安郡青河县内。
一位身穿普普通通的脚夫麻衫,但身材极为魁梧高大,面相更是虬髯枭傲的男人,抬眼看着二里之外,那仿佛突兀拔起而起的巍峨山脉,冷冷一哼:
“三千大山,三百宗门?”
“能颠覆国朝根基的东荒神教?”
在他的面前,是一座极为热闹的山下小镇,名曰孟乔镇。
孟乔镇得名于它身后的所倚靠着的那座武安郡内最负盛名的大山,也就是孟乔山!
孟乔镇不仅热闹,而且繁荣,没有城墙圈隔小小村镇,竟然密布着大小三十多家客栈与酒肆,比之那青河县城还要多。
而且在毗邻山脉的脚下,还平整出了一块方圆足有四五里的大平地!
眼下,那一片的大平地之上,竟然密密麻麻的拥挤了数百位衣着各色的人群!
而北上孟乔镇的八条被踩踏的寸草不生尘土飞扬的土道之上,还有人络绎不绝的朝着这边赶来。
这些人之中很少有单身独行的。
一般都是一位衣着明显富贵的中年人领着一个半大不小十来岁的小孩子,后面跟着两三个穿着破布麻衫的下人,或赶着牛车,或挑着重担,疾步的朝着孟乔镇赶去。
这时。
北边相邻交汇的两条土道之上,两波人汇集到了一起,显然是认识的,直接停了脚步,交谈了起来、
“白掌柜的,真是你啊!想不到你我二人今年又在这里相遇了啊!”
先开口是一位穿着大汉县尉朝服的中年人。
县尉本是武官,但眼下的这位身材却极为肥胖,臃肿不堪的,一张大脸之上满是横肉。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位十五六七岁模样圆滚滚、且一身绫罗绸缎的小胖子,正一脸不高兴的轮番舔着手中的五根糖葫芦。
小胖子的身后,却是两个模样大为迥异的武夫,高瘦高瘦的,每人肩上都挑着一副重担。
被打招呼的则是一位尖嘴猴腮,绿豆小眼儿贼噜噜转着的商贾模样的男人,赶紧躬身迎了上去。
这白掌柜的身后也并无什么区别,跟着一位十六七岁的男童,后面却是三位挑着重担的民夫。
“原来是周大人啊,瞧小人这双没眼力见儿的瞎眼珠子,真是失礼失礼啊!”
“周大人,春录的时候,那孟乔山的宗门们也没有手下令公子?”
尖嘴猴腮的白掌柜先是连连行礼作揖,而后又是假意问道。
胖县尉挺着肚子,摇头一叹,道:
“唉,别说了!”
“玄陈门春录的时候将录名金一下子提到了一千两白银,这比去年冬录的时候可是真正提高了一倍啊!”
“这不是回去了筹了好几个月,才凑了一千两的白银来赶这今年的冬录嘛!”
话虽是叹息着说的,但挺着肚子扬着下巴的样子,却是一脸的得意和骄傲。
那白掌柜也的确是个人精儿,听了之后,叹道:
“大人就是大人啊,那玄陈门可是孟乔山里头实力最雄厚的武道宗门,就算是搁在那苍黄山脉三百宗门之中,那也是能排进前十的庞然大物!”
“周大人啊,这一千两白银交的不亏啊,等令公子成了陈玄门的弟子,拿了那玄陈令,以后就是武安郡的太守见着大人你都得客气三分!”
“不像小人我,变卖了大半个家底儿,才凑够了三百两银子和两担子草药,也不知那天鹰门能不能收下我这不成器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