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抛开了老师这个略有些特殊的职业来看,卫澜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二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而已。
职业不错,收入稳定,长得又漂亮。
但是老家在农村,又想在昀州这边扎根,没房子,也买不起房子,焦虑,甚至焦躁。收入好像也不算低,但总也攒不够个买房子的首付。
追求的人一个接一个,但是因为自己长得漂亮,就多少有点儿挑,结果挑来挑去,还不是挑花眼的问题,是很难沉下心来去接触、认识和了解一个男孩子,没有这些过程,又哪来的真感情呢?
偏偏现在的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有点矫情,卫澜也并不例外,对于她们来说,要么我要嫁给爱情,要么……你至少得钱多到可以砸死我!
可这个年代,想碰见真感情不容易,你以为想嫁给个富二代就容易了?
于是就单着,做着些五颜六色的梦,二十四五了,自己安慰自己还早,还年轻着呢,但内心深处又已经开始有些隐隐的担忧,家里也已经开始催问……
像她这种处境的女孩子,前世的时候赵子建大学刚毕业做加班狗那几年接触的最多,在他看来,她们其实都是好女孩,只是时代如此。
俩人都是骑车来的,赵子建就叫了一瓶红酒,等服务生拿酒过来,请示过赵子建之后才当面打开,给两个人都倒上一个杯底,卫澜还像模像样地端起杯子放到鼻端轻嗅,说:“刚中午就喝酒……不大好吧?”
但是这酒又闻起来挺香的就算是卫澜不懂酒,这些年加一起也没喝过几次红酒,但她也能感觉得出来,这酒应该挺好的。
于是她抿了一小口,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就是觉得跟以前喝得那些红酒的口感好像不大一样,就问赵子建,“哎,刚才就见你问了几句,就随随便便点了一瓶,也没见你问价钱,这酒多少钱?”
赵子建知道,这个话题要是聊起来,自己跟她肯定不是一条线上的一个上辈子什么都经过见过的人,跟一个正在发愁交不起首付的人,他们对待钱的态度和观念,很难站到一条线上。
而赵子建又并不想让卫澜误会什么。
于是他说:“管多少钱干嘛,喝就是了!”
这话说得当然没问题,而且卫澜也大概知道赵子建是个什么人,内心里其实并不怎么真的拿他当普通的学生来看待,但现在这个时候,正好赵子建他们刚毕业,这话听在她耳朵里,就好像多少有点不大客气似的。
于是她说:“怎么说话呢?一毕业就真不当我是你老师了?”
老师不老师的……一个上辈子儿女已经跟卫澜差不多大的老家伙,而且是一个很大程度上已经有了些“众生皆蝼蚁”的俯瞰心态的老家伙,即便是重新回到2016年,他有可能会像其他普通的学生一样,拿自己的班主任既敬又怕吗?
上辈子为人处世的习惯,会让赵子建时刻不忘保持着对卫澜这个班主任应有的礼貌,和表面的尊敬,是肯定的。
但既敬又怕,是想都不要想的。
不过这个时候,赵子建还是招了招手,叫过服务员来,说:“这位女士对这瓶酒的价钱很感兴趣,她想要知道它的价钱和口感是不是一致。”
富二代泡妞带过来吃法餐,炫耀一般要让女孩知道这瓶酒多少钱,这种事情肯定是不稀罕的,服务员本来以为赵子建也是这个意思,但听到后面那一句,人家却立刻就带了点尊敬,看向卫澜,认真地回答说:“女士您好,这是来自波尔多产区安娜古堡葡萄园07年年份的葡萄酒,这座葡萄园产量不大,但品质特别优异,目前我们店内的售价是6999元一瓶。”
卫澜闻言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就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摇了摇红酒杯,说:“还好。”
服务员点点头,走开了。
她放下杯子,扭头看着赵子建,说:“你真舍得!刚才居然都不问问价钱?点那么贵的酒干嘛!”
赵子建抿抿嘴,说:“我说了,害你损失了一万块钱,补给你。”
卫澜闻言气苦,“那你还不如真把钱给我呢,咱去随便找个小店也行啊!”
赵子建耸肩,说:“本来以为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挺喜欢浪漫的,法餐啊,顶级红酒啊之类的,没想到你还挺现实的。”
卫澜闻言瞪他,“什么叫我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你多大了?老气横秋的!”
赵子建笑笑,敲敲酒瓶,等卫澜诧异地看过来,他说:“拍照啊大姐,朋友圈,不发吗?”
卫澜恍然大悟,赶紧掏出手机。
其实刚才点餐的时候,看着菜单上的标价,她就惦记着待会儿一定要拍照发朋友圈的,结果一瓶酒比他们俩点的东西还要贵,反倒让她给忘了。
这个级别的饭,下次吃到不一定得到什么时候了。
赶紧拍照!
…………
赵子建和卫澜走了没多久,谢玉晓就也选择了离开。
其实她的志愿是早就已经定下的,这次过来,也只是来听听清华大学那边的招生政策,对他们的科系配置和师资力量之类的,再进一步的了解而已。这时候交流过了,赵子建又已经走了,她当然也不愿意在这里久留。
王耀恒追出来,一边说要送她回家,一边又追问她的志愿确定没有,但谢玉晓从头到尾都没理他,等到了校门口,王耀恒掏出车钥匙按下去,就在校门外路边停着的一辆车就亮了灯,但谢玉晓看都没看,扭头就走向了公交站牌。
最终王耀恒还是没有陪她一起坐公交车,只能站在自己的车边上,看着一辆公交车过来,看着谢玉晓上了车。
车上人不少,但即便有座,谢玉晓也一般都比较喜欢站着。
背靠着车中央的钢管,她习惯性地把背包抱到胸前,又开始走神,车子拐弯的工夫晃了两下,她先就下意识地伸手摸摸自己背包角落里的那块小玉牌。
左看看,右看看,公交车上没有认识的人。
她伸手进去,把玉牌拿出来,捧在手心,看了又看,然后拿起来,小心地把那红绳系到上自己脖子上,往前一转,正好让那块玉牌落到自己的两块锁骨中间,拿指尖轻轻地摸它,感觉它的温润质地,就觉得心又重新安定下来了。
她就这么带着它,抓着扶手,一路摇摇晃晃地看着车外街道上刺眼的阳光、各色的招牌与匆匆忙忙的行人,一直到车内报了一个熟悉的站名,她才又赶紧把玉牌的绳子解开,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放回背包。
回到自己店里时,一家人都在,店里有几个客人在吃饭,但是多了个小男孩,正蹲在那里看老妈摘菜。
看见谢玉晓进门来,谢玉晴就问:“回来啦?会开完了?”
谢玉晓点了点头,“开完了。”但还是盯着那个小男孩看。
没等谢玉晴解释,谢妈妈就笑着说:“这是小钟,叫罗小钟,是子建的徒弟。”
哦,这就是他收的徒弟。
谢玉晓不免又好奇地盯着他看了两眼,听见他叫“阿姨好”,终于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笑脸,说:“你也好!”心里却忍不住想:他真的收了个徒弟!
这时候,谢玉晴已经一边继续摘菜一边解释说:“我想过来店里看看,搭把手,觉得把他自己扔院子里不大好,怕他把子建种的那些东西都给拔了,只好带他一块儿出来,我们一会儿就走了。”
谢玉晓勉强抽动嘴角,算是笑了笑,犹豫了一下,她说:“你们不用着急,他应该是想报齐东大学,我们卫老师已经追到他家里去了,可能是想见见他爸妈,劝他报北大清华什么的。他估计回去不太早。”
这个话题在谢家有点敏感,要不是谢玉晓自己主动说,都没人敢问她。但她自己开口说了,虽然用的是个“他”字,也没提名字,但谢妈妈还是说:“其实就是该劝劝他,齐东大学虽然也很好,但还是北大好啊!说出去也涨面子。”
谢玉晴却笑笑,说:“他……上什么学校都无所谓吧!”
谢妈妈想了想,说:“也是。”
但这个时候,谢玉晓却忽然很认真地说:“姐,你回去跟他说一声,我的确是要报清华,但我没权力干涉他去哪里,他不用为了避开我连首都都不去。”
谢玉晴正摘菜,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认真地跟自己的妹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说:“好。我回去跟他说。不过……”
顿了顿,她说:“她要去齐东大学这个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他是很早就说过了。你也别多想,你该怎么填志愿就怎么填,他想去哪里,最后还是他自己拿主意。”
谢玉晓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谢玉晓似乎隐约听到,自己老爸在里间厨房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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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