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便将那天刘朝绪拉她去玩,然后她寻不见回来的路,被何妈妈误认作唤去绣坊,撞见嫁祸之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陈夫人。陈夫人听罢,微微蹙了蹙眉,柔声说道:“发生这样的事情,怎么都不告诉四婶?”
温玉怯怯地说道:“那会玉儿才刚来府里,就惹了麻烦,怕四婶觉得玉儿不乖……”
“傻孩子。”陈夫人怜爱地将温玉搂到自己身旁,轻抚她柔软的发丝。“四婶怎么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就不喜欢玉儿了。而且你在这府里住,何妈妈是绣苑的管事,迟早也会认得你,如何瞒得过去的?”
“玉儿知道错了……”
“也不必太担心,四婶一直与他们说,玉儿和绪儿是一样的,是这房里的小姐,是主子。下人终归是下人,我和你四叔俱在,料想他们也没那个胆子敢欺负到上头来。”
“嗯。”温玉点点头。她明白陈夫人的言下之意,虽然她也是孤身一人寄居府里,但她与二房的两个孤女却是不同的。四小姐姐妹虽然依傍着长房住,但平日里有什么不均,是没有人帮她们出头的。而温玉不同,她的靠傍是四房,四房有刘传耀和陈夫人在,他们会护着她的。
“那件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就当作没有发生过吧。今后再遇上何妈妈,该说什么便说什么,不要有所顾忌。你越是忌着,她也会忌着你,索性全放开了,也就没事了。”
温玉点点头:“玉儿明白了,谢谢四婶。”
陈夫人又揽着温玉说了一会话,才让紫菱带她去洗澡睡觉。
这一天,刘传耀又是深夜方才回返。在外间解了斗篷,放轻脚步进屋。红绸迎上前去,说道:“四爷,夫人还醒着,在等您呢!”
“哦?”刘传耀微微诧异。妻子很注意养生,平常时候都睡得比较早,除非有大事情要商量,才会刻意等到他回来。当即接过小丫环递过的温布巾擦了擦脸和手,便躬身进了卧房。
陈夫人靠在床上看出,昏黄的灯火投照在她满月般的脸庞上,泛出一种汉白玉般白皙温润的色泽。睫毛微垂着,神情宁静而安详,为她平平无奇的容貌,平添了几份秀致。
“怎么了,有事情发生?”刘传耀缓步坐去,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一副商量正事的模样。
陈夫人放下书,略作沉吟之后,方才说道:“温家的事,你打听得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
“打听不到。”刘传耀蹙着眉。“当年安平侯府是报上由世子温如晦袭爵,但毕竟没有正式袭,温家就出了事。所以,这里头有没有什么奥秘,除了先皇和内务府之外,恐怕就只有过世的温老侯爷知道了。温如韬那边,我试探过了,可以确定是完全不知情的。所以就算这事是真的,温家已经没有人知道了,那么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当今万岁极有可能就不认了。”
陈夫人听着,不由再次陷入了沉思。
刘传耀看看沉默的妻子,问道:“怎么又忽然问起这件事情了?温世兄虽然离京十年,功课却也没有落下。以他的学识,只要没有人从中作梗,重新考取功名,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也就这一两年的时间,不要操之过急。”
陈夫人抬眸看看他,叹口气,说道:“我当然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你也该稍微管管家里的事情了,生意是做不完的。”
见她这副模样,刘传耀心中便有几分明了,问道:“又是我母亲那里?”
陈夫人叹着气,无奈地说道:“老夫人的寿辰不是快到了么,今天我和大嫂、三嫂一起过去佛堂,商议如何办这个寿辰。结果老夫人对于寿宴只说了一句,便问起几个孩子的婚事来。”
“问到绪儿了?”刘传耀微微诧异。“早了点吧?”
“老夫人这两年身体不如从前了,最近又一直病着,所以……”陈夫人对此表示理解。“老夫人的意思,是让我赶紧留心起来,给绪儿找一个门第高的官家千金……给我们四房长长脸。”但老夫人的这句话,就让陈夫人心里的气不打一处出。要娶孙媳妇长脸,言下之意,便是她这个儿媳妇丢脸了。
当初刘传耀娶她过门,是老侯爷开的金口,老夫人这里是非常不满的。这个时代,虽然不是“商为末业”的时候,但是毕竟官为贵,商为轻。一个名门公子、官家子弟不入仕去从商,跟商贾小贩打交道,老夫人觉得对于丹宁伯府这样的门第来说,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虽然如今伯府的大半开支,都是四房赚进的。但老夫人还是觉得刘传耀没有出息,每回见着他,少不了会劝几句,让他弃商从政。但这么多年来,刘传耀一直都没有走官道,再加上就他这一房没有妾室进门,自然而然地,老夫人便将一切罪责都怪到了陈夫人身上,认为是陈夫人暗中使的力,算计了她儿子。即使平日里陈夫人礼节周到,又生了个儿子,却仍然左右看她不顺眼,觉得就是她的原因,刘传耀才会这么不长进。
“母亲估计也就是想到了,就提提,你不要理会就行。绪儿才十二,要议亲,至少要到十四吧?”
“她这回可不是只说说。她点了几家的小姐,说是寿宴的时候请过来,让我好好考虑。”
“这……”刘传耀一阵踌躇。“明天我去找母亲商量下。长幼有序,绪儿上头还有好几个都还没定下亲事,怎么也不该就到咱们绪儿议亲了吧?”
陈夫人点头:“那你可别说是我让你去说的。”
刘传耀会意地笑着说:“我只说是你找我商量绪儿的亲事,我自己觉得不妥,才去的。”
陈夫人这才笑了笑。刘传耀见妻子满意了,便起身说道:“早点睡吧,我去对下帐。”
“唉……”陈夫人忍不住唤了声。
刘传耀回过身,温声问道:“怎么了?”
他总是这样不愠不火,温文尔雅,让她有些话也实在说不出口。只能转口说道:“别太晚。”
刘传耀应了声“嗯”,就转身出去了。
陈夫人靠回床头,看着昏黄摇曳的烛光,长长地叹了口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