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孙夏率军而回的时候,三千本部人马却只剩下寥寥先前一战,千人官兵只是一接触,当即便溃败而逃,孙夏踌躇满志,大有一军大将之威,只看官兵落荒而逃,头脑一热,便带着手下三千本部人马追了上去。
却不想,鲁阳多山多林,正是伏兵最佳场所,官兵虽逃,却没有一丝慌乱,孙夏率兵追时,忽而不见了那前方溃逃官兵身影,回环顾四处,密林郁郁,山川相逼,分明便是一场险地。四处皆是一片凶险杀伐之气,孙夏心如鼓响,早便生了退意,不想,还未下令撤军,蓦然间,四下喊杀震天,号鸣穿金,后军之处冲突杀出一支官兵,截住孙夏去路,整个队伍一时便慌乱开去。
孙夏早胆战心惊,奋力呐喊约束部属,却不料,中军处这时却又人人惊叫乱窜,人仰马翻,斜刺里,一彪兵马杀将而出,为大将手提一柄大斧,威武不凡,正是徐晃,只听他大喝一声,犹如洪钟而鸣,“兀那贼子,既已中我家公子之计,还不授待死!”
炸雷般的声音,震得孙夏肝胆俱裂,只看徐晃拍马舞斧直杀奔而来,早已脸色惨败,一拨马便领军向南而逃,行不过半柱香,那前方又是擂鼓而起,一彪兵马杀将而出,截住去路,为一员年轻将,银甲白袍,手持一干长枪,仰天大笑道,“兀那反贼,可认得我南阳文聘否?”
后有徐晃追赶,前有文聘拦路。一时间。两军夹攻,莫孙夏之军早已胆战心惊,兵无战意。却若是平日里,也是力穷而难以抵挡。战不过数合,孙夏夺路便往西而逃,徐晃怎会容下这口肥肉离嘴,当下,一拍马便追了上前。
后面那凶神恶煞般的大将追了上来。孙夏左右亲卫早陷入乱军之中,如今马乏,隐隐然便要被追赶而上,只听耳边又是徐晃嗡声大喊,“贼子慢走,且吃我一斧!”
语言文化其实是很奇怪的,你越叫“不要跑,不要逃”。被追赶者便好似得了提醒,越拼命地奔走了。
孙夏听得徐晃吼叫,连连扬起马鞭抽在马臀之上,只抽打得皮开肉绽。坐骑吃痛,撒腿便往前狂奔。
但显然。徐晃以逸待劳,眼看便要追上,高高扬起大斧,作势便要劈砍而下,孙夏吓得屁滚尿流,就差落下马来。
却是巧合,周仓得卫宁,秦故意放跑,本欲寻摸向张曼成而去,却正见前方厮杀,如今手头没了兵刃马匹,只要隐于林中。正待见那左右逃窜之人正是孙夏,心念道同属张曼成手下,周仓隐伏了半晌,受汉军关押,胸口也是憋足了一口浑气,寻了个空隙,从林中一把扑倒一个汉军骑士,周仓本是天生神力,那汉军卒如何抵挡,只被他夺了身下马匹,劫了兵刃。
周仓掂量了手中武器,虽不比自己以前那把重枪何用,但胜过锋利许多,心里还是颇为欢喜,只道官兵武器确实不凡。一想到如今那孙夏还被追赶,恐他有失,左右张望了一番,便追了上去。
恰恰,正看到徐晃举斧欲看,心里一急,用力一夹马腹,厉声便吼叫道,“兀那官兵,周仓在此!且吃我一枪!”
声如洪钟,却不差他多少,徐晃见周仓威风凛凛,心中微动,手中动作也微微一滞,孙夏见机慌忙拨马便闪到一边。徐晃见他躲开,便弃了孙夏,抖擞精神,舞斧回马便迎向周仓。
两马交接,枪斧相碰,徐晃失了先机,力道无法尽全功,大斧本是重兵器却也没有斩断周仓兵刃,隐隐然,手头还有些**。
徐晃心中一惊,暗叹,“这贼将好大地气力!周仓?周仓!莫不是公子有意放跑的那贼子?怎会跑到此地?”
这才想起周仓之名,徐晃看了一看,那胖子却是有些熟悉,“可恶!老子这次又是气运不佳,此人身负公子暗计,不能杀得!”
脸上阴晴不定,半晌,徐晃只能苦叹自己又是走了霉运,回马便走,一边还嚷嚷道,“兀那贼将,改日再决雌雄!且放你等一条生路!”
与徐晃只过了一招,周仓那柄长枪骇然落了一道缺口,隐隐然便有断裂迹象,双手间,虎口也迸裂开处,渗出一丝血丝。周仓本就一脸骇然,心道徐晃武勇非凡,若是再战,莫救人,能否全身而退还是个问题。
这胖子见徐晃弃了他便走,一时目瞪口呆,不明就里,半晌大叹道,“我曾自诩神力过人,武艺不俗,却不想天下英雄何其多也,前有宛城之败,此番又差
囚牢之苦!唉……”
孙夏得救,认出周仓来,胖子在宛城颇有威名,只道周仓赶跑了徐晃,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来。
两人这才慌忙西走,向张曼成大寨而去,一路收拢残兵,却只得数百来人,一时间心下惨淡不已。未行几时,前方一彪兵马杀到,众人心中一股凉气,看清楚时,原来是自家兵马,正是张曼成派人来援之军。
当其冲,孙夏衣甲残破,浑身血迹,隐隐然却有那奋死杀出重围的模样,而后,那残存下来地数百部属,也是人皆多伤,眼神悲戚。
但,不过你如何奋战,终究还是中了官兵埋伏,损兵折将。
—
此刻,孙夏一脸哭丧的跪伏在张曼成面前,只看张曼成脸色阴晴不定,胸口处,剧烈跳动不已。
手指无意识般的敲打着案几,张曼成双眼盯着身下那个颤抖不已的身影,半晌忽闻有人步而入,附耳在他身边道,“大帅,周将军到了!”
张曼成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孙夏跪在帐中已经有了一个多时辰,却不见张曼成有任何话来,只在那战战兢兢,这样的压迫,反倒让他恐慌不已。
未几时,帐门拨开,周仓大步而入,抱拳跪地高声道,“参见大帅!”
这却看了孙夏一眼,眼中略微有些疑惑。
张曼成依然以手指磕案几,铿锵之声不断,脸上阴晴不定,半晌瞥了周仓一眼,森然道,“你你一直被官兵所囚?“
周仓愣了愣,回道,“人那日被官兵所擒,却不知为何不曾取了人性命。一路押解,人也多曾设法逃脱,却每每被擒拿回去……后来听,却似乎要将人解送往颍川!”
“你官兵在鲁阳设伏,欲诱我大军前去,以火攻之?”张曼成依然面无表情,淡淡道。
周仓得张曼成提醒,一下子屈膝向挪了挪,急声道,“正是!人夜里出逃之时,听那看押我的官兵曾道,颍川有五千官兵前来助阵,连日攻打鲁阳,但鲁阳城高池坚,两路官兵也难以攻下,那官兵万人见东有援军急攻鲁阳,便抽调大军在鲁山之南伏兵两山,旨在引大帅大军前去,而后轻取一军截断淯川口与鲁山之间,断我大军粮道。大帅,官兵用心险恶,不可不防!切勿轻取冒进啊!”
张曼成脸色微动,双眼炯炯有神盯着周仓半晌,脸色陡然一变,大喝道,“好个周仓,暗投官兵,却又来诈我!左右,将此贼拿下!”
当下帐外冲出数人一把将周仓擒住,周仓无法挣脱,趴在地上高呼道,“大帅这是为何?我周仓天立地,何曾有叛主之意!”
“依你之言,便是让我按兵不动,坐等鲁阳被陷,使官兵可以争取时间,打破鲁阳东入颍川!你岂以为我不知否?”张曼成冷哼一声,大声斥道。
周仓脸色一下惨白,这才想起,自己不过是逃亡而出,他本就不善言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去,半晌,叹了口气道,“我自投了大帅以后,屡次征战,皆身先士卒,不曾有负大帅所托。宛城一战,身败被擒,也多想大帅战事,今日奋力厮杀逃脱,不食温饱,便是为了将此信送与大帅,不想大帅竟然怀疑我一片赤诚!”
着着,周仓双拳用力握紧,满脸愤红,一时间,气力一吐,竟然挣脱束缚,傲然而立,惹得帐内众人脸色大变,纷纷举兵护在张曼成左右。
周仓惨笑一声道,“我周仓岂是那无信人,常人诈降皆是请人亲取冒进,何曾劝人心谨慎?众位莫慌,我周仓受大帅之恩,绝不会有半加害之意!大帅既然信我不过,仓愿已死明志,只愿仓死后,大帅莫亲敌而进,中了官兵埋伏,白白葬送这五万兄弟性命!”
完,周仓缓缓半跪在地,对张曼成磕了一头道,“周仓昔日落魄,得大帅收留,赏了半块面饼,救得性命,如今,还请大帅受周仓一礼!”
这才缓缓起身,大步而出,高声道,“还请大帅怜悯这五万兄弟性命!~周仓去也!”
整个大帐众人默默相觑,周仓那魁梧略胖地身影映入眼中,却不知为何,远比高山还要壮硕,心头再莫名悸动,眼神不知不觉间望向那悲呛又无奈的背影。张曼成嘴角微动,终究还是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