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半月,河东兵甲严备,卫宁使徐荣暗中亲领五万,坐镇河内,便是生怕袁绍南下先夺邺城。而后又令赵阳领兵两万把守壶关,心谨慎应对冀州动向。
又令刘备大开邺门,将一概虚实没有半掩藏,竟露孱弱无力局像,反而使得袁绍颇为惊疑。
不出郭嘉所料,很快便有细作自冀北传信而回。
袁绍虽有意要夹胜南下,先报邺城被夺之恨,再杀刘备以威河东。可又想到麾下大军征战一年,不曾休整,而粮秣兵甲也多有不齐,仓促南下恐又中卫宁奸计。
正犹豫不决,传唤帐下谋士计较,却依旧有田丰力劝袁绍南下收复邺城,前有文丑之败袁绍一意孤行被田丰中,心下便颇为不喜,如今田丰又刚硬出头,袁绍要立刻兵邺城的心思霎时便淡了几分。
而田丰主战,理所当然的,审配等人便跳出来反对。
但事实上,不管即刻兵收复邺城,还是驻兵休整信都,都各有好处。只不过田丰大义便是生怕日后邺城被刘备扎下根来再取添上许多难度,而卫宁在其背后支持,对于日后南下,必然伤亡不,而今正该趁河东才过大战,刘备立足未稳的情势下一鼓作气。
邺城毕竟对于冀州来还是颇为重要,这便是一块进攻冀州的桥头堡,且富庶无匹,若给他人掠去,便是此消彼长。
审配等人却掐住如今兵将疲乏,粮秣不济再一次两州之战,而刘备在他们眼中,自然也不过只是一个人物。不过是卫宁推出来吸引他们注意力而已。
本来袁绍帐下派系众多,田丰,沮授虽被袁绍所恶。但终究攻打幽州是出了大计,有功在此,时到现在,田丰依旧刚硬出头献策,却不想,平日里两部相帮的郭图等人也站到他对立面上去。
便是他的盟友沮授。也不便直接出面相帮。
出兵和休整的天平终于随着大众完全倾斜去了。而田丰出面更是投了一个反面的砝码,更是袁绍下定决心。
等卫宁收到细作传来消息之时,终于松了一口气来。虽然袁绍依旧对河东保持了足够多的敌意,魏郡,朝歌,邯郸。广宗皆布满了兵马。但这些军队固然还能再战一场两场,却是难以迟久,如今他们最需要地是休整而不是战斗。只要河东不出兵进犯,便能形成一个默契的局势。
而卫宁也终于可以将视线放回雍州来。
经过接近一个月的暗中不停增兵,蒲州兵马有赵云暂时接管,明里上不过两万防军,事实上在后方蒲阪还有徐晃,黄忠亲自调拨三万兵马养精蓄锐。
河东兵马在年前同样经过了不少大战。比之其余诸侯同样伤疲交煎。卫宁也需要足够多地时间来修养生息,恢复手中军队的战斗力达到战前水准。
当然。卫宁更需要一个适合的契机,而原本的李催郭汜之乱会不会再度生他是不知道,不过天无二日,即便没有人从中作梗,盘踞了一年多时间,李催,郭汜,樊惆,张济四个临时凑在一起的军事集团随着各自权柄的庞大自然也就牵扯到了利益纠纷,迟早也会暴露不合。
而显然,这样地端倪已经越明显。
同时,西凉局势,有韩遂马腾飞地蚕食董卓昔日留下的权利空白,已经膨胀到了一个颇为强壮的地步。随着细作流水回报,自天水,秦川一线冲突不断,李郭的控制力越衰弱,可以预见,只要雍州再表现得不堪一,必然引凉州熊熊燃烧的野心。
张济镇咸阳,樊惆守北地,李催郭汜盘桓长安,皆因二人兵马最强。而张济樊惆自然也不甘心自己游离在高层权利边缘,自然也有代理人在长安城中经营势力。
张绣作为张济的侄子,理所当然在长安城中混上了一个虎贲中郎将地职位。而贾诩可以算作他地私人幕僚,也随同停驻长安,张绣作为张济的代表,虽然年轻,但经过诸多事情,也终于没有了往日的年轻气盛。每每问计贾诩,才能使得张济依旧在长安颇有影响力。
长安经过董卓西迁带来数十万的人口,加上本身便是大汉西都,繁华更甚之前洛阳。终究是李催郭汜等人不懂治理,这样的繁荣也不过是昙花而已,止不住什么时候便会蓦然凋零。
贾诩追求的不过是安乐,按照惯例出了酒轩,便信步漫走在长安街角,看着一簇簇忙碌的人群,脸上带着的不过是挣扎在生活火热之中地苦闷,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随着时日流走,李催郭汜倒行逆施,致使民生怨愤,百姓凄苦,贾诩却不是没有劝过,但李催充耳不听,贾诩劝过几次便不再多语了。如这般暴行,崩坏于基石之上,坍塌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正是如此,贾诩才觉得长安已经成了是非之地。
昔日在洛阳地日子,临近诸侯齐讨董卓,似乎街道上的百姓也是这般麻木吧。如今自己虽然身在高位,荣华富贵不断,但至始至终,李催郭汜也不是可以长久依靠地……
贾诩终于再一次升起了离开的打算,要寻安乐之地,长安显然也快到了尽头。
只是天下之大,四处皆是战火绵绵,真正能够栖身的地方,在他眼中还真不多。却是益州成都,荆州襄阳,扬州建邺这些远离中原的土地,便是远离了各大诸侯的争夺,也便是多了几分安定。虽然刘表和孙坚如今也牵扯进了兖州豫州之间的连锁战争,不过有天险横江,终究便是一层保险。
贾诩摇了摇头,又觉得有些好笑,如今自己身在张绣身旁为他出谋划策,却整日里想着下一个安居的地方。着实有些不该。毕竟张绣对他言听计从,尊敬有加,若就这般离他而去。自己心里也过不来去。
想到此处,贾诩望了望天,终于使得眼神中微微多了几分活力。
“听了么?河东招榜安民,只要能去并州开垦荒地,三年之后,自家开垦出来的耕地便可以算做自己的!而且听河东官府到处贴榜。出工可换粮食。还可取得户籍……”却在这时,街角处两个衣服褴褛的贫民蹲在偏僻处交头接耳,只是显然那话地人有些眉飞色舞,声音也不禁大了许多。
贾诩眉头微微一挑,河东两字,却是让他也不禁有些神色微动。事实上。他寻找理想中的安居之地。也不是没有将安邑放出后备名单之中。
可河东东临袁绍,南毗曹操,两个人皆是世之猛虎。河东虽强,但卧榻之旁,岂能久容他人酣睡?不管是卫宁先进攻,还是袁曹先动手,迟早便是一场大战,总归还是会来的……对于贾诩来。现在层出不穷地战争。到底便是麻烦一件……
或是察觉到了贾诩看过来的眼神,其中一人脸色一变。且看贾诩一身华服,不由得拉扯出声着慌忙退走,“你想死么?这些话怎么可以得那么大声,若被官兵听到,少不得便要你脱上几斤肉来!”
贾诩耸了耸肩,不由讪讪一笑,看了看天色,街头也没什么好逛的了,便甩了甩袖口,向自己别院返回。
却在这时,却见街头家仆匆匆赶来,一看见贾诩在那慢条斯理,眼睛一亮,慌忙跑了上前,高声道,“先生……!张将军来访府中,让人请先生回去!”
“哦!?”贾诩眼皮微微一跳,颇为无奈,“走吧!”
张绣不是不知道自己每日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来闲逛品酒,而偏偏让自己下人前来寻找,肯定便是生了什么事情又得需要他来出谋划策了。
“烦恼啊,烦恼……”贾诩摇了摇头。
张绣知道贾诩素来喜欢雅静,便单独为他寻了一处长安原本豪门的院,原本的主人在经过吕布之乱,王允大清洗之后,便是满门被诛了,这便便宜了李催郭汜等人直接收拢了大批华府赏赐旧部。
起来,当初董卓西迁长安,杀过一批倔强的地头蛇,吕布反叛王允又清洗了一批站错队地士族,等到李催郭汜出头,又来了一遍打扫。可怜西都长安,能剩下地仕宦之家竟是没了多少,这便是士族时代被军阀时代压制取代的悲惨。
前脚踏进府院,还没进中庭,贾诩便看着张绣在院中来回走动,颇为站立不安的模样。
眼看着贾诩回府,张绣焦急神色却终于一松,慌忙上前,道,“先生,你可终于回来了!”
贾诩苦笑一下,这才摊了摊手指向堂中,“且先进去再吧……在这里却不是议事之地……”
张绣自然是知道眼前这主是能躺不会坐,能坐不愿站的主,当然了头,拉着贾诩便往里面跑去。
贾诩苦笑不已,那瘦弱的身体如何能拗过张绣气力。
“将军所来必然有事?可讲与在下听吧……”等府中下人递上茶盏,贾诩松了松被张绣抓的酸痛地手臂,这才道。
张绣早就按耐不住,“韩遂马腾收拢了大半凉州旧部,如今拥兵五万。半年来,左右与我雍州数来冲突不断,家叔坐镇咸阳,便是为了防范韩遂等贼有机可趁但是,今日收到叔父传信,马腾亲自领兵两万大举来犯,天水已经陷落……而其军不止,又向陈仓进,兵锋直指咸阳!”
“哦……?”贾诩眉头一耸,“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先生莫非早有计较!?”张绣见贾诩没有半惊讶,不禁急切问道,“如今叔父只有两万兵马屯扎咸阳,而细作回报,马腾两万兵马为前部,后面还有韩遂引大军增援而来。若咸阳一失,则长安门户大开!”
贾诩沉吟了一会,这才问道。“将军可曾告知李催郭汜两位将军?”
“家叔自然也投了急报与李郭二人!只是先生也该知道,叔父与李郭等人虽明里不分大,共主朝政。可实际上,却互不相服气,正是如此,叔父不欲掺和进内部争权,这才领兵镇守咸阳。可如今敌军逼近,我恐怕李郭二人反而乐见叔父折损元气啊!”张绣不由地苦笑一声道。
贾诩捻了捻胡须。正如张绣所言。李郭张樊四人当初共击吕布。同仇敌忾,但王允一死,吕布受逐,便各自开始争夺权利来了。张济,樊惆兵马不比李郭二人,早前贾诩便献策让张济退居长安之外。巩固陕西地盘。先图凉州取得根基,渐渐把捆绑在一起的绳子给解开,独自自成一格。
但可惜张济显然也不是一个进取的主,虽然听从了贾诩引兵外留的建议,却在咸阳自得其乐的当个土皇帝,没有半分警惕凉州局势。
如今韩遂马腾展壮大已经不满足西凉一地,向东凉甚至雍州也伸出了手来。天水一落,正式代表着。雍州方面对凉州失去了最后地一掌控。而马腾兵锋不止。逼近陈仓,却是终于让张济也感觉到了锐利的威胁。
事实上张绣来见贾诩。脸上也并不显得好看。当初贾诩便已经言明韩遂的野心决然不会满足,只有加强自身军力才能压制住对方地野心。而张济在咸阳疏于操练经营,比起李催郭汜在长安地行径也好不了多少。正是如此,才使得韩遂马腾觉得有机可趁而引兵来犯。
如今天水已失,便该是张济直面抵挡来自西凉的攻击。同样两万人马,但在张济手中,战斗力却远非昔日董卓麾下地凉州雄兵了,这些日渐骄躁的士兵享受惯了繁华的生活,若不是原本地基础还在那,恐怕比起山东大多数诸侯手中地兵马也差不多一个等级了。
“将军之叔兵马两万镇守咸阳,而韩遂马腾同样以两万兵马来犯……李催郭汜见两军军力相等,必然乐见两虎相争……”贾诩敲了敲膝盖,眼中却闪过一丝精锐,“不过,韩遂性狡而野心勃勃,必然有诈!”
张绣听了心中一紧,不管是长安不援使得张济与马腾火并,还是韩遂狡诈使毒计,都是万分糟糕的局面,“先生可教我!”“若我所料不差,李催郭汜自以为坐观咸阳衰弱,而又能虚耗马腾兵马,打定主意便是等两方损伤不少,再出兵,一举剪除马腾以及……张济将军了!”贾诩微微眯了眯眼睛,蓦而又笑道,“但……韩遂又岂能让他如愿以偿?”
“他此举必然是使李郭掉以轻心,而坐壁上观,先麻痹长安之耳,假再以一奇兵骤然增兵千里奔袭,合马腾之兵,狂攻咸阳……!再以一军出媚谷,夺咸阳之东,断长安来路,缠住李郭之军,坐待咸阳城破……”贾诩终于缓缓吐道。
张绣脸色已是颇为难看,李郭不能相助还得提防背后捅刀,张济先有进去不足只知享乐,韩遂雄兵在此,不论是胜是负都是最为糟糕的局面。经过贾诩一语,张绣倒是觉得似乎张济已经没了任何挣扎的希望!
“那……先生可有计救我叔父?”张绣吞了吞口水,仓惶道。
贾诩微微叹息了一声,他谏李催不要自断根基,先安百姓,不听,而谏张济整军操练,压制韩遂,不果,雍州对于他来,其实已经没有多少留念了。
“如今李郭表明和睦,但实则各自提防……既然咸阳难受,不若使张济将军弃咸阳而东进,兵屯长安之郊,暗中依附李郭其中一人!张济将军虽弃根基,但毕竟还与李郭等人同乘一船,饶长安几乎已尽掌两人之手,但咸阳一失,长安再无门户,即便李郭再为震怒,也必然不敢难……!”贾诩摇了摇头,不由皱眉道。
祸水东引,这无疑便又将长安百姓推入了无穷战火之中,一遭烽烟起,便是尸骨遍地。贾诩也多少有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