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那一纸祸福所依参半的调令,不知情的卫府下人,却是异常欢喜。而同时,卫府上下早已经喜气洋洋张扬一片,披红放彩,也是许久没有的喜事。
公事固然紧张,但还未到刻不容缓的地步,卫宁虽然担忧北方局势,但这一次,卫父态度异常坚决,放言不论如何,也必须要完婚才行。
事实上也是如此,天下乱象渐生,自董卓霸占京师,祸乱天下开始,卫宁也几乎少有时间呆在府中,整日里东奔西跑。蔡琰自从接来河东已经过去数月,这本就是一件失礼之事。若再拖延下去,不单单是蔡家的脸面无光,卫家也是万万过意不去的。
不过,卫宁却知道,这一场急急的婚礼却又有另外一层含义。杨奉开始因为身体重创,依旧不见好转,而渐生猜忌,卫父急切让卫宁完婚却还有保护他的意思。
蔡卫两家世代交好,蔡邕名声响彻四海,作为一代大儒的女儿,蔡琰的身份便大不相同,同样,娶了蔡琰,卫宁作为蔡邕的女婿,在士子之中,也便更镀上了一层金子。
若在太平时,这是他前程似锦的开路招牌,而在乱世,也因为士林之间的潜规则,而或多或少能够给他人一丝忌惮。
毕竟不论是争霸天下,还是巩固权势,始终靠的便是士子划谋,治理领土。而作为当代宗师级别地人物之一。蔡邕在士子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可言喻的。
而杨氏北迁,作为汉末两大豪门之一,除非卫宁当真有以下犯上的谋篡之心,否则更是不可能率先轻易打破这样一个规则。
因为卫宁即将远行,一场两大豪族之间的大婚却显得有些仓促,半个月的时间并不足矣准备太大的声势。但相比较六年前,迎娶柳媛之时,场面还是豪华了许多。
才子佳人,自古便是风流美事。童年订下的婚约。更是众人谈论中津津乐道的故事。不提蔡琰是否真如闭月羞花之容,便是她地大儒爱女的身份便足够引起满河东地重视。而这场婚事的另外一名主角。更是少年时闯出了偌大名头。
这自然在所有人眼中是珠联璧合,无比般配地佳话。卫宁。这个改变了命运的卫仲道,却是早不知不觉将这件婚事当作了理所当然,而蔡琰更没有任何反感的道理。
终究,卫宁已经算是二度迎娶。婚礼的礼仪,虽忘了不少,但终究不似当初那般手足无措。化妆,配冠,量衣,告父母,一切都是井然有序。虽累,但卫宁却惊讶的现,竟没有半丝厌烦。
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胸中,似乎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更好像,前生。也经历过同样的场面。
这样的感觉很是微妙。
当蔡琰含羞怯柔,一袭鲜红的婚衣出现在他的眼中时,娉婷纤美地身段,有一种摄人的美丽。珠帘下,淡粉红妆。看不清楚华盖之中藏有何等倾色。但卫宁却知道,那定然是一生中最为俏丽的容颜。
礼乐齐鸣。撒花同庆,好生热闹不凡。一场推迟的婚礼,终究得到了该有的祝福。
河东,并州百官相依来贺,而曾经位列三公之一司空地杨氏宗老杨彪,更是作为杨氏代表,成了主婚者。
以杨彪的名望来,这一场婚礼的遗憾也足够填平少许。
同时,这也是杨奉暗中展示在外人,包括卫家在内所有人看的一副遮掩。
毕竟信任与不信任的关系,只是一种遐想。
迎宾,回礼,劝酒,倒茶,拜父母,卫宁觉得这些画面仿佛真地印刻在脑海之中,一种冥冥间斩不断地联系,甚至手边新娘的余温,还有一种熟悉地气息。
那明光珠帘的后面,一张俏丽的容颜,似乎也有着同样的错愕。
三拜天地,父母,夫妻,新妇举茶请礼,卫父卫母含笑接过在手,少不得一阵唠叨。卫宁的成就早已经盖过了两位老人的希望,而唯一的遗憾,却是从一开始最为心忧的子嗣问题。
很显然,卫家主父主母那两双眼睛众目睽睽之下,看着蔡琰赫然泛着掩盖不住的渴望。柳媛自诞下卫娴之后,三年以来一直毫无所出,现在两位老人几乎已经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了蔡琰的肚子。
卫宁看着今生的父母,那**裸的希冀,忍不住一阵苦笑。
喜节之人,必难少酒。卫宁颇有酒名,满堂宾客趁着大好佳节,更是肆意妄为,饶是卫宁海量,也终究淹没在了汪汪人潮之中。
记不得喝了多少酒水,卫宁几乎是被一干侍婢抬回新房之中。
前世情缘惜难全,梦得轮回已千年。
一抹红烛未燃尽,不知今日再续延。
三日后,安邑城北,一彪兵马踏开了征程,向北缓缓而行。卫宁跨坐,回头看向那熟悉的城墙,依稀还能看见一青一白,两抹清影,心中虽不舍,但终究还是狠下心赶走那片酸楚。
这一走,与草原蛮夷一战势必短时间难平,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重新回到故土。又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身份回来安邑。
卫宁是个贪恋安逸生活的人,倘若不是相逼甚急,他也是懒得动手。但,鲜卑,匈奴不稳,却不单单是一种性格可以左右于他,毕竟骨子里,血液里,流淌的始终是不愿低头的华夏血脉。
这不是内战,而是一场抗击蛮夷的义举,懒如他,也没有任何推搪的心思。
典韦在虎牢关一战得卫宁临阵拜将名义上已经是军旅中人,但事实上,不管在外人眼中,还是典韦自己的态度上,依旧还是作为卫宁的部曲,不过有了军职,卫宁率领的一万兵马自然便交给了典韦所统领。这支兵马一路护送卫宁北去,而其中还有二十来名杨氏子弟,很显然,这些大多二十五六的家伙,一个个比上次府外遇见的那群纨绔公子便沉稳了太多,却是杨氏家族中所剩难得拿得出手有才能的人物了。
新婚燕尔便无奈脱开温巢,却是一件悲惨的事情,一路上,卫宁脸色也终究还是颇为不快。一干杨氏子弟,在迁徙安邑一个月来时日,也终究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懒散的家伙远没有他外表那么无害,而在非常时期掌握住了庞大权利,更是万万不能轻易得罪的。
卫宁脸色的阴郁在众杨氏子弟眼中,很是默契的,没有人敢上前与他攀谈,相应的,这些沉稳的杨氏族人,反而约束平日里娇身贯养的秉性,对枯燥的行军不敢有任何怨言只让整军的典韦看得一愣一愣,不明白当初护送这群家伙北上之时那么骄横跋扈,怎么这一次却变得这么温顺。
安邑距离晋阳实际上并不短,以如今日行六十里的度,实际上也要走上半个来月。相对于古时道路崎岖,行军中还要时刻注意整队,避免掉队的情况出现,好在这一万人皆是精锐老兵,出现逃兵的几率不高,否则行军的度还要下降几许。
而每日清军兵,整理队形这些苦差当然便不是卫宁担忧的事情,老实又苦命的典韦忙得热火朝天,只有卫宁一到了休息时间便躲在某处偷懒睡觉。
但事实上,早在出安邑的第三日后,卫三便携了卫宁亲授的兵符将令快马加鞭前往了朔方。务必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掌握住河套一带的兵马。
既然抵挡北方游牧民族的南下为寇,那么边军一定要在尽早熟悉。同时,也是卫宁开始布局的第一部,棋局,便是河套。
与卫三同时而走的,还有掌握住卫宁私下培养的暗中力量的卫五。带着卫宁授予的玉符,也是连夜赶往平阳。
那里还有一颗博弈河套至关重要的棋子,于扶罗。
本来的行军北上的路线是过绛城,出上党而入晋阳,但行军第五日,卫宁将令一出,赫然便直引军向西北而去,目标便是过西河而入上郡。
作为河套四郡之一,上郡距离中原最近,却又在河套不深之处,是抵挡蛮族南下的最后一道屏障。便是卫宁最理想的指挥部。
卫宁突然改变道路,让一干杨氏子弟惊慌失措,尤其在得知卫宁竟然领兵直入河套,更是恐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