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重答应一声,对外面命令:“火把--”外面的大汉立刻起了火把。韩赞周对刘沧湖:“出口在城南郊,不远处,有一个驿站,那里备有马匹粮食,还有一些银两,驿丞和驿兵都是锦衣卫,想必也等待很久,你们快走吧。”
刘沧湖:“公公不随我们去吗?”
韩赞周庄严道:“我是大明朝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享尽尊荣,国家临难,惟有一死报之。只是我身负国家重任,国家到了这个地步,我无脸目去见先帝啊”到悲辛处,泪水夺眶而出。
一时,人人感愤,均低头垂泪。
韩赞周止住悲声,喝道:“快走快走,不能再耽搁,那赵之龙随时都可能打进来啊--”刘沧湖跪下去,对他深深地一拜。堂内外的大汉、太监和宫女也都跪了下来。只有郡主一人站立,可她面上的轻纱却在不住的抖动,明亮的眼睛早已是朦胧一片,轻纱微湿了。
韩赞周对着郡主也跪下了:“此去云南,遥遥一千里,老奴先给你辞别了,代老奴向沐王问安。”
郡主身子一弯,对他做个福:“公公保重。”
刘沧湖站起身,手一挥,沉重的命令:“走---”
外面的十几个大汉手持火把,鱼贯而入,韩重领着他们分别低头钻入洞口。宫女扶着郡主也走了下去,待众人都进入,刘沧湖对韩赞周,长揖在地,转身跳下洞口。
韩赞周望着他们消失,突然道:“你怎么不走?”一直站立在他身旁的大内太监跪了下去,不话,也不动。韩赞周叹一声:“好吧,你就陪着我吧。”完,走到菩萨像的莲花座旁,扣动机关,“唧唧嘎嘎”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像又回归本位。
韩赞周燃香烛,恭恭敬敬再拜三拜,然后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禁宫门前。
喊杀声震天,空中羽箭来去,有似飞蝗。赵之龙收编了吴真的部下后,便令人到门前劝降,门上一阵乱箭,把信使射成了刺猬。赵之龙大怒,他本就不欲劝降这些锦衣卫,只是碍着路青峰在场,做个样子罢了,现在见锦衣卫不降,正合了他屠戮的心意,立令攻门。
城上锦衣卫没有守城的利器,惟有拿弓箭急射。可门前军士无数,早列成弓弩阵,像排浪一般,密密层层地向上疾射,压的锦衣卫无法露头。城下,几十个军士合力抱着一根粗壮大木,“嘿呀嘿呀”的吆喝着,猛烈撞击着宫门。
禁宫之门本就不比城防,怎经得起这样的攻击,眼看禁门的门闩破裂一道大缝,吱吱嘎嘎地就要断折了,门后拼命门的几十个锦衣卫被撞的气血翻滚,也要支持不住。督战的李参嘶声大喝:“住,住!”头上的纱帽不知哪里去了,发乱人急的挥舞着长刀。
“不用了!”有人喝道。
李参大怒,回头喝道:“谁敢乱我军心?我杀了他”突然跪下了:“公公!”
韩赞周带着大内太监站在门前的不远处,负手而立,平静的道:“让他们都撤下来,我们是锦衣卫,就是死,也得有锦衣卫的样子。”
李参:“是。”站起身,大声:“都撤回来---”门后的,还有城上的锦衣卫提着长刀,呼呼地退回来,在韩赞周的两侧列队而立。
韩赞周扫视着他们,道:“还有多少人?”
李参:“三百。”
韩赞周头,望着一张张苍白恐惧的脸,大声道:“我们是锦衣卫,是皇上的亲卫,是大明朝的脸面!这天下人谁都可以当叛徒,惟独我们不行!自穿上这身衣服起,我们就没有了退路,杀奸臣除贪官,不惜一切!现在,就像你们宣誓的那样,到了最后报效皇上的时候了。”
李参单腿跪地,高声道:“慷慨烈烈,不负大明朝。”所有的锦衣卫都拄刀跪下,半哭半叫道:“慷慨烈烈,不负大明朝!”
禁门的门闩“喀嚓”一声大响,断为两截,叛军齐声高喊,蜂拥而进,呼拉拉将众锦衣卫围了起来。李参纵身而起,横刀立在韩赞周面前,大喝:“保护公公。”锦衣卫组成肉盾,把韩赞周护在中间。
叛军们挺枪执刀,你看我我看你,却无人敢上前攻击。一时圈里圈外陷入沉寂,只听的众锦衣卫粗重的喘息声。少顷,听的一个沉闷的声音命令:“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霎时间,刀枪相交之声大作,叛军势重,且训练有素,四五支长矛对着一人攒刺,锦衣卫们困兽犹斗,个个勇不可当,可毕竟势单,稍有恍惚便会为几支长矛同时刺穿,渐渐地不支,被分割包围开来。
李参和大内太监带着十几个锦衣卫护住韩赞周,四下里长矛猛刺,一排又一排。二人浑身是血,一前一后杀的如痴如狂。韩赞周则负手站立,毫不防备的暴露在叛军的枪矛之前,但叛军无人攻击他,只是对着李参和大内太监猛刺。很快锦衣卫们一个接一个被刺倒挑飞,血肉横飞死状甚惨,却无一人哀号求饶。
渐渐,喊杀刀枪之声平息下来,场中只剩下了韩赞周、李参和大内太监三人。韩赞周面色痛苦,每看着一个锦衣卫倒下,眼角都会剧跳,直到场中那红色的锦衣一一倒下,他轻轻一叹,仰望向天:“陛下,武将负你,我锦衣卫终不负你!”完,探手入怀,摸着一颗血红的丸,便要往口中塞。
这时,就听的有人喝道:“住手!”叛军们立刻止住攻击,缓缓后退了几步,中间向两边一分,让出一条通路。路青锋锦袍铁甲,负手踱步走了进来。
李参杀的止不住,一声吼叫,扑上去,刀光霍霍,连砍十几刀。
路青锋左手负后,右手单臂遮挡,李参攻的虽急,却伤不到分毫,他右指在李参手腕上轻轻一弹。李参的右腕登时酥麻,长刀把持不住,“当”的掉到了地上。蓦地里,就见人影一闪,一个人飞脚猛踢路青峰的面门。脚影重重,瞬息间连踢数十脚。正是那大内太监。
路青锋侧头让过,双手齐出,连拍带打,“砰”的一掌切在大内太监的脚面,右掌再一拍,“啪”正击在大内太监的胸口,大内太监连退几步,气血翻滚,右脚不住的哆嗦,显是受了伤。
李参拣起刀,咬牙又要上。“住手!”韩赞周叫住了他,仔细打量路青峰几眼,道:“你是满清特使?”
路青峰也望着韩赞周。见他从容镇定,眼神中毫无大祸临头前的惊惶,个子虽不高,却如山如岳,举手投足、有一种摄人的气势。于是收了脸上的不肖,正色道:“你是韩公公吗?”
韩赞周盯着他:“正是。”
路青峰:“我自满洲来。”
韩赞周:“你果然是满清的特使。”
路青峰:“不错。”
韩赞周转眼望向四下的叛军,望向他们身上的明衣明甲,又仰头望向空中的红日。日快到中,阳光依然刺眼,眼前幻化出无边的光影,他没有闭眼,依然直视太阳,口中道:“赵之龙呢?叛国投敌,攻破大明皇宫是他不世之伟业,可谓万古流芳,他应该锦衣铁马,昂昂而进,好好风光一番,却怎么不敢进来?”
路青峰冷冷道:“公公,事到如今,相见何如不见,一切便随天而走吧。”
“天?你知道什么是天吗?”韩赞周冷冷。
路青峰冷冷:“我乃关外胡虏,比不得江南才俊,可如今天下大势,却一清二楚,便是匹夫也能看明白的,公公一腔忠义,路某佩服,但天数早定,一切都无济于事了。”
韩赞周哈哈大笑:“你是在劝降吗?”
路青峰:“降就活,不降就死!各位要死,我给各位一个痛快,不过得回我一个问题,不然各位就是想死,恐怕也死不了!”
韩赞周见过了他的本领,却毫不畏惧,只淡淡道:“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你这个鞑子能奈我何?”
路青峰眼角一跳,凌空飞起,五指向韩赞周胸口抓去。大内太监早防着他,横身一挡,飞脚踢他面门。李参也挥刀砍去。
路青峰的武功高出大内太监和李参许多,但二人拼死力战,竟挡住了三四招,路青峰猛然出一掌,“砰”的击在李参的胸口。李参本已气喘吁吁,这一掌力道奇大,打的他“噗”的喷出一口鲜血,蹬蹬连退了两步,可他嘶声大吼,不退反进,满口鲜血的挥刀又冲了上去。
转过身,路青峰右腿横扫,“喀嚓”的清脆声响,李参腿骨乍折,疼的呲牙咧嘴倒在地上,长刀也脱了手。路青峰回过身,呼呼连出两掌,尽挥向大内太监的面门。大内太监早已大汗淋漓,勉强支撑,李参一去,独力便难支,虽咬牙抵挡,但路青峰掌影如电,“砰”的一掌还是猛击在他的面门,打的他眼冒金星,昏昏涨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