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没有特别的注意她,只是交代了些简单的军务,同时又调派新的兵丁入城,将烧杀抢足的换了回来,众将一一听命,一如往常,铁银花皱下眉,忍不住想问,多铎仿佛看见,又仿佛没看见,不过却沉声的对帐内众将讲出一番道理。
成大事不拘节,屠城如何,食言又如何,一切都是为了大清的江山,不杀的扬州失魂丧胆,不杀的汉人不敢抵挡,一切都仍要继续。
啊,以前自己绝对是毫不迟疑的奉行和支持,可今日却有些不同,不清道不明,或许是因为自己对阿玛不再那么信任了.
夜风习习,等在帐外的女兵牵马走了过来:“格格,我们回帐吧--”铁银花默默想了很久,忽然道:“不,我们去扬州看看。”女兵一惊:“格格,王爷不是不让你进城吗?”铁银花翻身上马,声道:“吁--不要多言,随我走-”“是。”女兵翻身上马,二人一齐出营而去。
多少年来,扬州的繁华闻名天下,即使是满人,也都久慕,尤其是女孩子,听得扬州数不尽的花花粉粉,胭脂香袋,心便都要醉了,这女兵其实早想入扬州,只是王爷有命,没有将令,任何人不能进入扬州,这才忍了下来。
二人快马出营,顺着大道,直奔扬州,片刻后便远远的望到冲天的火光,以及在扬州城头飘展的清军大旗,渐渐,一阵阵的哀号惨呼声扑面贯耳,清晰的从城墙后传出来,铁银花沉着脸,连连扬鞭,摧马就要入城.城门前,一个百人队正在守卫,看到她二骑,"站住!"佐领喝了一声,见来骑不停,他一招手,门口的军士立刻挺起了长矛,也就在同时,他认出了铁银花,但还是横身阻拦:"格格停步!"
铁银花哪睬他,可又不能踏死他,只能稍稍缓马,然后手中的马鞭狠狠抽了过去,“啪”的一声,佐领疼得呲牙咧嘴,脸上立刻一道红印,再看铁银花柳眉竖立,一脸的杀气,佐领心中一寒,不自觉的退了一步,铁银花一甩马缰就带女兵冲进了扬州城。
“啊--”刚进城门,女兵就是一声惊呼,城门内洞上赫然挂着一具尸体,血淋淋,白森森,竟几乎只剩骨架了,铁银花皱着眉,带着女兵绕尸而走,但是进了城,没走两步,眼前的凄惨景象却令女兵再也忍不住,“噗”的吐了一大口,吐得从马上溜下来,蹲在道旁,连胆汁苦水都要吐了出来。
铁银花立马而望,只见繁华扬州已变成人间炼狱,到处是火海,到处是砍杀,到处积尸如山,手足相枕,更可怖的是,无数的死婴横七竖八的扔在街上,或衬马蹄,或藉人足,被踩的一塌糊涂,突然间,一阵惨厉的哭叫声,一褴褛的妇人牵着个七八岁的孩子从巷中逃了出来,边逃变哭,一名清兵从后疾冲而过,长刀挥处,母子两人斩为四段,清兵哈哈大笑着,拨马冲回巷,再寻人砍杀,母子尸体横在街心,一队清兵风驰而过,兵过罢,再看已变为一滩肉泥。
铁银花脸色白的像张纸,青紫的嘴唇抽搐着,“噗”喷出一口苦水,木然的在马上晃几晃,几乎跌下马来,她一咬牙,压住翻滚的苦水,拨转马头,疯狂的飞驰出城而去--
城门的守卫不敢阻挡,只看她飞出扬州,漫无目的向黑暗中奔去,马蹄如雷,铁银花却仍然在死命的抽着马鞭,马嘶鸣,显然不明白从来怜惜自己的女主人,为什么突然这么暴孽,四蹄如飞,马,电一般的消逝在暗夜里。
“格格--”女兵惊惶的爬上马,加鞭追了上去。
风灯明亮。
铁银花疲惫的走马回营,短短两个时辰,她却好象是大病了一场,傲气清秀的脸庞竟变的死灰一般,回到帐中,木桩般的倒在榻上,直愣着双眼,一句话也不。
女兵有些害怕,战战兢兢道:“格格,格格--”许久,铁银花僵硬的笑一笑,轻道:“记得皇爷爷曾过,女人不该上战场,也不能上战场,因为战场终结生命,残杀生命,而女人却是创造生命,养育生命的,以前我不信,,现在我终信了。”女兵低下头:“格格不要多想,早休息吧,我去给你打水。”完,转身便要走,“不用--”铁银花坐了起来:“随我走。”
二人出了帐篷,直奔多铎的中军大帐,多铎还没有睡,正在灯火明亮的大帐里,仔细研究着,挂在帐帘上的‘大明疆域图’。
铁银花走进来,低声道:“阿玛--”多铎转过身,望着憔悴的女儿,一向锋利如刀的眼中,隐隐有丝愧疚,他缓缓道:“听你私自进城了?”
“是。”
多铎轻叹:“你啊,就不让我省心,可知道我什么不让你进城吗?”
“知道,”铁银花低声道:“现在我知道了。”
多铎双手揉着太阳穴,道:“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看的好,你只需做好正白旗都统就可以了。”
铁银花沉吟半晌,扑通跪下了:“阿玛,我求你一件事-”
多铎放下手,目光严厉而深沉:“什么事?不会是要我饶了扬州吧?”
“正是,”铁银花泪水盈眶:“她们是老人和孩子,我们为什么不能放她们一条生路?何况你还答应了别人?”
多铎脸色一寒,极为恼怒,摇头道:“太让我失望了,少许的血肉尸体竟会让你变的如此软弱?你不是女人----你是战士,是我大清的战士!战士就得有铁石心肠,对敌人不能有一丝的仁慈,否则下一个倒下的便是你自己!”
铁银花哭道:“可她们不是敌人,她们也是我大清的子民了啊?”
多铎摇头,正色道:“不,还不是,她们恨我们,鄙夷我们,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已在她们心头萦绕两千年了,现在,是戳穿她们美丽外衣的时候了,是让她们在铁蹄和刚刀下颤抖臣服的时候了,要让她们害怕、恐惧我们,要让她们知道满人是她们的主宰,她们不能反抗,不能挣扎,否则就是毁灭,连皮带骨的毁灭---只有这样,才能驱赶她们心头的优越感,让她们像狗一样的,永远的在我们脚下蜷伏!”他的很激动,到了最后,几乎是在咆哮。
铁银花惊呆了,她没想到冷静如山的阿玛竟也会如此的失态,多铎又背转身,负手站立,大口的喘气:“扬州是我们南下的首战,南明人比北明人文弱,屠尽扬州,必使他们胆寒,如此,也许可不战而定,这对大清,对明国百姓,都是好事。”铁银花眼中空空的道:“可扬州那么多的百姓”
多铎一摆手,打断她的话:“军令如山,岂能更改?你下去休息吧。”完,走回地图前,又入神的揣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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