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乡政府坐北朝西南,门口就是一条省道,大门里边的两侧是两颗大樟树,足有上百年树龄。据说当初选择这块地方盖政府大楼,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时任乡党委书记看中了这两颗大樟树,派出干部反复给有关村民做思想工作,才把这块地方给征用下来。
院子将近有5亩地大小,三千多平方米,正中是一栋五层的办公主楼,主楼左侧是食堂,食堂的二楼是几位厨师和聘用人员的房间,主楼右侧稍远点就是陈庆之住的瓦房。
食堂旁边有一大块空地,大部分浇了水泥,原本当时的乡领导是准备搞个篮球场,但是还没建篮球场就调走了,后来的几任领导都不喜欢打篮球,这块地也就闲置一旁。没浇水泥的那部分地,食堂的阿姨在那里种了些菜,之前还养过鸡鸭,但是现在的李木然书记看了后说不卫生,就没再养了,要不然食堂不仅能吃到放心的新鲜蔬菜,也能偶尔炖只土鸡改善改善伙食。
院子的绿化很简单,除了两颗大樟树,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桂花树,直茎大部分都有鹅蛋大小,每到八月中秋,整个院子就会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隔着上百米远就能闻到香味,不论是县领导还是普通的老百姓,都要称赞一声“真香”。云水乡干部每每听到这样的赞扬声,都会自豪地挺起胸脯。这也成了云水乡政府最大的特色了,在渔阳县算是独一份的。
七点半,到了早饭开饭时间,陈庆之慢步走向了食堂。云水乡食堂采取的是记账制,每餐只要两毛钱,谁在食堂吃饭就自行到挂在墙壁上的名册签个名,月底盘点后再到乡政府会计处交钱。签名全靠自觉,也没有人监督,但是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签完名再去打饭,没有人会为了两毛钱的事情被众人看扁了。
吃过早饭,陈庆之就去了大门口对面等待回城的班车。八点零五分,坐上了班车,中午十一点到了县城,然后买了下午一点回老家的车票。
下午五点半,陈庆之拖着一身的疲惫感,终于回到了家。
一路上,见到不少同宗的叔伯兄弟,跟往常一样,陈庆之热情地与所遇见的每一位亲友打招呼。
大家显然早就知道陈庆之端上铁饭碗的喜事了,一个个都高兴地祝贺着,说着好听的吉利话,有的说是小村子里面飞出了金凤凰,有的说早在陈庆之还小的时候就看出他有出息,有的干脆直接预祝他早日当上市长、省长,面对众人热情而又善意十足的称赞声,陈庆之有些不好意思地一一回应着。
母亲王洛月见到儿子回来,非常高兴,二话不说就去抓了只鸡宰了炖汤。
跟往常一样,陈庆之主动跑去厨房帮助母亲炒菜做饭,并且简单说了说报到上班的情况。
就在刚准备好饭菜的时候,父亲陈礼平从外边回来了,原本进入院子还在高声说话的他,看到陈庆之后就立马打住了。
吃饭的时候,陈礼平板着一张脸,父子俩还处在冷战中,谁都不主动开口跟对方说话。
其实,看到儿子考上了公务员,而且还老老实实地去了上班,陈礼平心里是非常高兴、非常得意的,逢人就主动说起儿子渔阳县乡政府上班,惹得旁人一阵羡慕,外加一箩筐好话。但是性格一直异常执拗的他,实在是抹不下脸皮主动跟儿子握手言和。
而此时的陈庆之,虽然答应去了乡政府上班,但毕竟是被逼的,心里怎么都有几分不痛快,加上昨天刚上班时就突然萌生出的迷茫感,对前途未卜带来的困惑侵袭着他,也就不愿在饭桌上开口介绍上班报到时的情况,因此,父子俩一直在冷战着,就好像是有一层正散发着寒气的薄薄冰块,把二人分隔在一个世界的不同两面,虽然离的那么近,但却触摸不到彼此。
陈庆之吃过晚饭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看书。由于是在熟悉的环境,加上坐了一天车,今晚很快就进入梦乡,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上午,陈庆之去了街上二叔家看望爷爷奶奶,两位老人一直住在二叔家,他经常都会去看望自己的爷爷奶奶。陈礼平从陈庆之小时候就开始教育他要孝敬长辈,在这方面管的特别严格,这么多年下来,也足以证明陈庆之确实算得上是孝子贤孙。
吃过午饭后,陈庆之去了水库里面钓鱼,虽然技术一般,但他就是喜欢钓鱼,只要心情不好,而且有机会的话,他都会找个地方钓鱼。有时候坐上半天都没有一条鱼上钩,但在耐心等待中,在满怀喜悦地盼望中,能让他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今天运气不错,调了条大青鱼、1条草鱼和1条鲫鱼。傍晚回到家后,陈庆之就钻进了厨房,也不需要母亲帮忙,三下五除二,就弄出了一桌全鱼宴。半斤重的鲫鱼炖了一大盆汤,一斤出头的草鱼直接红烧,大青鱼清蒸。
晚上,一家三口吃的其乐融融。席间,看着满满地一桌菜,母亲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大女儿,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要是老大也在,就太圆满了”。
陈庆之闻言,赶紧朝母亲挤了挤眼睛,母亲会意,立马打住不再说话。
听到王洛月的话后,陈礼平的筷子微微顿了顿,但是没有说什么,吃饭的速度却不自觉地加快了些。放下碗筷后,就说要出去打几圈麻将,晚点才会回来。
“妈,你怎么又提起姐姐的事情了,这不是给爸心里添堵吗?”待父亲走出院门后,陈庆之有些责怪地说了母亲两句。
“老二,我这是不自觉地想起了你大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姐音讯全无,也不知道过的怎样,有没有受什么委屈?”王洛月越想越是伤心,泪珠很快就奔涌而出。
“大姐那么要强,从小就不是容易吃亏的个性,从来都是她欺负别人,别人哪里占得了大姐半点便宜,妈,您就放宽心吧,说不定哪天大姐就平平安安地回来了,而且还带着姐夫和您的大胖外孙一起回来呢!”眼看母亲想起了伤心往事,陈庆之赶紧打趣了几句。
“婚姻从来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姐要是真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嫁出去了,她今后要是敢回来,我决不饶了她。不过,真要说起来,还是你最听话。这老话说的一点没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大姐都没嫁出去,就狠心地连爸妈都不要了!”王洛月心里其实还是很牵挂唯一的女儿。
“老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是老封建、旧思想,只要大姐自己过的幸福就好。”陈庆之笑着回道。
“你姐太要强了,性格太固执,这点就跟你爸一个样,认准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哎,有谁家的女儿会这么狠心,大学一毕业就远走高飞,到现在都五六年了,一点音讯都没有,我这哪是生了一个女儿,分明就是前世造了孽,让我这辈子摊上这么个事。”王洛月的心里面对女儿还是有着几分抱怨,但是抱怨归抱怨,对女儿的牵挂之情确却是真挚的。
母子俩又聊了几句,王洛月才去收拾碗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