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赵继发开门的是李局长的妻子齐凤玉。成为局长夫人后，齐凤玉养成一个习惯，对于来家的客人，她会不自觉地将视线落在客人的两只手上而不是来人的脸，确切地说，看来人是否提了礼物。
赵继发一手提一只商行专用礼品袋仅迈进一只脚，对礼品袋极为熟悉的齐凤玉立刻意识到来送礼的了，不是春节也不是中秋，就是说不是送礼季节家中闯进送礼之人，这让齐凤玉倍感意外，她抬高视线想看清来人的脸以便确认是否认识，这一看不打紧，来人一只大口罩将整个脸遮挡五分之四，齐凤玉下意识的将来人向门外推了一把，赵继发低声道：“嫂子，是我！继发！”
担心对门听见，赵继发的声音很低，且说话的同时扭头向西户望了一眼。
齐凤玉对赵继发的声音还算熟悉，她迅速将赵继发向门里拽了一把，随机将门带上。
李局长站在客厅，看身形一眼认出赵继发，礼节性地问：“今天回来的吗？这么晚来家，有事吗？”
赵继发熟练地将礼物放到李局长的卧室，随手将卧室门带上，那么，赵继发为何特意将礼物放进卧室呢？原因是将礼物放在客厅堪称临港县官场送礼大忌，放在客厅一是太显眼，二是一旦再有客人进来，进入眼帘的礼物势必引发来人过度想象，一旦有聪明点客人估计出礼物的价值，会根据价值大小估计出送礼者诉求的高低，而通过送礼而实现的诉求是送礼者与被送礼者之间的秘密，当然不期望被第三方准确估计到。
齐凤玉摁开客厅最亮的灯，赵继发也毫无顾忌的摘下口罩，看着赵继发一道道褐色、毫无规律可言的挠痕，齐凤玉不禁笑出了声，问：“咋啦，又让何静给刨了？”
临港县有句土语，对于脸上留下的挠痕，习惯用鸡在地上刨食时爪子在地上划出的不规则划痕作比喻，对于赵继发挂彩的脸，齐凤玉见过多次，已经到了见怪不怪的地步，以前见到赵继发脸上的挠痕总是开玩笑地说，“咋啦，又让鸡给刨了？”，鉴于这次挠痕看上去较深、且密实，齐凤玉意识到问题较为严重，所以将鸡改称赵继发的妻子，说出“让何静给刨了？”这样一句看上去颇为庄重的话。
赵继发的回答倒也轻松，“刨了，又让嫂子见笑了！”
李局家的电视里正播放由王志文、江珊、徐静蕾主演的《让爱做主》，赵继发在盛茂公司曾看过，虽说没有刻意追剧，不过对剧情有大致了解，为了转移话题、为了不使自己的挠痕而令局面尴尬，赵继发故作幽默道：“嫂子，您也在追剧？都五十几的人啦，还爱看流行剧？”
齐凤玉说：“不看也不行啊？每个省台都争着播，不过，人活五十，第一次见识第三者插足他人家庭竟也如此理直气壮！”齐凤玉一边给赵继发沏茶，一边感叹道：“世道变啦！”
齐凤玉转身将客厅电视调至静音，说：“你们谈，我到卧室看。”
宾主落座，李局长开门见山的问：“继发，这么晚来家有急事吗？”
赵继发轻叹一声，言道：“何静不知犯了哪门子邪，清晨打电话让我回来，因为喝酒、因为调动的事，整整与我打了一天，我是为调回县局来求您的！受不了，这娘们要疯！”赵继发话锋一转，“林管站的工作逐渐有起色，没想到何静执意要我调回县局！”
李局长说：“听语气，你现在是不愿意回来？”
赵继发点头。
李局长说：“说说你的看法？”
赵继发与李局长的关系还可以，是那种无话不谈的关系，赵继发索性敞开心扉说出心中真实想法，“李局长，上次你去港南乡时也看到了，乡东邻的盛茂公司是林管站的业务单位，两家可谓互为利用的关系，现在是一个讲钱的社会，盛茂公司背靠林管站可以获得一些便利，而林管站可以利用盛茂公司捞点好处，是一种双赢的关系，我置身这个局面中，真不该调回县局！”
李局长颇为不满的说：“盛茂公司不仅仅背靠林管站吧？”
赵继发明白对方用话敲打他，赵继发只好接招，说：“林管站充其量是一颗小树，大树当然是林业局！”
李局长大有步步紧逼之势，加重语气道：“虽说我即将卸任，但是，只要我在位一天，大树的主人就是我，你说盛茂公司背靠林业局这颗大树，可我作为大树的主人怎么没有感受到？”
赵继发当然明白李局长话中所指，从两句明显带有火药味的话中，赵继发深刻感受到李局长对他的不满，赵继发只好硬着头皮见招拆招，解释道：“一些事情，我、还有下面的人就办了，所以没有劳烦您局长大人。”
赵继发态度还算诚恳，料想他今晚提来的礼盒断不会太轻，所以李局长没有继续此话题，调整情绪，和颜悦色道：“你自己拿主意，调回县局是我答应过的事，只要我在位一天，我就不会食言！”
李局长的话，让赵继发非常感动，但是，他心有不甘地征求意见道：“李局长，站在你的角度看，我该怎么办？”
这一段时间，李局长一直在考虑卸任以后的事，他暂时的目标是去港南乡，依托蔺书记的关系，到盛茂公司担任顾问，有赵继发这样的老部下在林管站，当然是最理想的局面。而具体到赵继发的调动问题，以李局长的眼光，凭赵继发的年龄和仅有的喝酒特长，尽早调回县局是明智之举，但是，站在个人利益角度，谋划去做顾问的李局长当然希望赵继发留在港南乡。
权衡再三，李局长还是从个人利益出发，说出一句充满诱惑、将选择权推给赵继发的话，“现在无论体制内、还是体制外，都在向钱看齐，而家庭的负担将越来越重，子女上学、住房购置，将是一个家庭的主要负担，减轻这个负担的最有效途径就是手中有钱。”李局长喝了一口茶，看着赵继发，其实，这是一句没有说完的话，但是，李局不想继续。
看到赵继发犹豫不决的样子，李局长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他说：“继发，卸任后，我打算到港南乡茂盛公司做顾问，我想蔺书记出面，戴世成应该给这个面子，至于你调动的事，你回去再与何静商量，如果你想回来，明天我就给你签调令！”
李局长将两句看似不搭边的话，放在一起说，自有他的深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