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选择我没有跟先生告别,偷偷跟福仔走了。我觉得对不起先生,不知道该怎么说。要说,只能说我们太穷了,太需要钱了。
那天夜里下了好大的雨。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县城赶。福仔说,夜里赶路赶到县城,能赶上县城早晨往省城的汽车。到现在,我还经常能梦见那场大雨,漆黑的夜里,我们二十几个人闷声不响地赶路。雨水好像要把整座山都吞没,像野兽一样咆哮倾泻。
走到快三分之一路程光景的时候,我忽然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先生的声音。是她,没错,当时我还以为自己在梦。可是,真的是,真的是她……先生一听说我跟福仔走了,晚饭都没吃就追来了。她一个女人家,实际上还是个女孩子,一个人,追了近30里山路。那么漆黑的夜里,那么大的雨里,她怎么能追出30里路,只为了一个不告而别的学生?
一看到她,我立刻跪下了。我含着眼泪说,先生我对不起你,是我爹妈要我出来赚钱养家的。先生说,你马上跟我回去,我只要你再给我三年时间,三年后,你会成为这个山区第一个大学生,相信我!
我看见她瘦弱的肩膀一直在抖,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害怕的,她在雨里一直抖。可是她的语气那么坚定,句句击中我。你们见过仙女吗?我见过。我的先生就是我的仙女,是我们贫困山区所有没书读、没学上苦娃的仙女!
她的勇气感动了所有的人,连福仔都说,你跟先生回去吧,我这不差你这个小娃。回去好好读书,当上大学生,给我们村争光我连夜和先生回了山里。一夜往返60里夜路。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个夜里好像有光照着我们一样。真的,我这个人不迷信,可是我真的看见了光。
可是我们回到村以后,先生就病倒了。她起了高烧,一连几天都不退。村里人说先生是那夜在山里中了邪,招惹了山鬼。村里的神婆过来帮忙驱邪都没用。后来我看先生真不行了,就咬牙背着先生到县城去找医生。村里人因为怕招邪,没一个肯来帮忙。那时我才14岁,背着先生向县城赶。先是还能走得快,后来干脆一步一步挪。先生在我背上,气眼见一口不接一口。天可怜见儿,我终于背着先生到了县城。到了县城的医务所,大夫说是肺炎晚期,他们这收不了,要往省城送。我哭着请医生帮忙,省城太远了,先生到了那儿肯定已经死了。我求着医生说,先生是我们村里的老师,她是为了找学生才落下的这个病啊。后来大夫终于答应先帮忙治治,先生暂时被安置在病房里,挂起了水。
先生短暂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叫我到县中学里找一个叫周力成的男人,叫他到医务所来。我那时不像现在,普通话说得也不好,人也怕羞。可是为了先生,我愣是闯进了县中找人。等我费老鼻子劲在数学组办公室找到周力成老师的时候,他听了我的传话后,说:“你告诉她,我和她既然已经分手了,就不想再见面了。下个月我就要调回省城了。留在这里,是她的选择。既然她已经选择了这里,就等于放弃了我。再见面又有什么意思?”
我听了以后不是很懂,但转身就走了。我隐隐约约觉得,他和我们先生不是一样的人。他又叫住我,犹豫了一会说道:“你们王老师是个好老师,她在我们师大读书的时候就是很要强、很优秀的……她的缺点就是太理想主义了……呵呵,说这些你们也不懂。现在她在你们那里,你们要听话,不要气她,要好好读书。知道吗?”
我扭头就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气,现在才知道,也许当时年少的我心里也暗暗爱慕着先生吧。那种爱慕像是仰慕一样,没有任何复杂或性的成分在里面。我不再理睬那个男人,跑了。我要回到先生那里。她现在还一个人孤单的躺在病房里呢。
等我回到医务所的时候,病床是空的。护士告诉我先生因为呼吸衰竭被送到急救室去了。她还说,医生说了,因为先生长期营养不良,加上高烧持久不下,所以情况很危险。
我没有见到先生的最后一面。她最后的时刻是在急救台上度过的,等她被推出来后,已经没气了。
我眼睁睁看着先生被推走了。白色的布单下,是熟悉的红色毛衣。
那种恐惧和孤单的感觉至今历历在目。我在医务所的走廊上号啕大哭,哭得整个县城都快被震塌了,哭得医生和护士都胆战心惊。哭到后来,我已经没有声音了,只剩下眼泪还在不停地流,好像先生找我那晚的大雨一样,一直不停地流着。
呵呵,后来我还是被福仔带到了上海,当了建筑工人。
我终于没有上大学。这也是我此生最遗憾的事情,我没能完成先生的愿望。现在想想,这人生还真有意思。好像一切都是被命定的一样。先生拼着一死拉住我,终于还是滑脱了手。到最后那么孤单地死去,连男朋友都不肯来看她。
可是先生留给了我最珍贵的东西。每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就会想到那个雨夜里的60里山路。我明白了什么叫做永不放弃,天大的难事只要我不放弃,老天也拿我没辙。大不了一死。话说回来,凡事也没到非死不可的地步,有什么好愁的呢?
说到这里,屁哥终于大解结束。他穿上裤子站了起来。一站起来才知道因为他大解时间因为过长,说话又过于专注,结果腿已经彻底麻了。他一瘸一拐走出厕所,却惊讶地现刘左、阿猪和都站在厕所门口。还是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