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阿黄和阿牛有些依依不舍的分别。
阿黄待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看着渐渐走远的刘阿牛和方长。
直到两个人身影转过镇角看不见,他才抖擞了下身上毛发,转身背着朝阳向镇——离家时间太久,主人会着急寻找的,他经常看见镇上居民们,像呼唤离家疯玩的孩子一样,呼唤家中看门犬,待其归家后进行一顿训斥。
这边,阿牛和放长一起,转过镇角,绕着镇子外面向北走。
阿牛还沉浸在离别中,默然不语。
前面就是虎桥镇北面滚滚的白沟河,它从云中山里发源,一直向东南,汇入那条每一段都有不同名字的大江。
站在岸边,看着脚下河水,方长笑道:
“过个十几年,等阿黄去寻你时候,他可能已经化形了,到时候你莫要认不出来。”
阿牛楞了一下,脸上闪过喜色:
“师父,您是说,阿黄也找到化形契机了?”
“他一直都在契机之中,只缺最后一个引子罢了。”方长说道,不过他也不解释,而是昂首挺身,看向河流下游极远处:“我们也到了分别的时候了,阿牛。”
阿牛低头,拜了几拜,不舍的说:“是,师父。”
方长哈哈笑了一声:“我说过很多次,缘起缘灭本就是寻常事,道亦在其中,所以莫过悲伤,而是要充满喜悦地朝前走。须知这天下万事万物,无论宏大还是细微、冥顽还是有灵,没有什么在倒退,也没有什么能够永恒,只能随着时间不断向前。”
而后师徒二人分别。
阿牛顺着白沟河边一直朝下走去,他告诉方长,自己会在白沟河与大江的交汇处,买上半倾地,购置些农具种子,也不用耕牛,自己来种,顺便将家安在附近村庄或者小镇里,建造所房子生活下去。
方长则背离官道,一直向南。
这条路他本就走过,他准备先去宁河府看看,而后折向西南,从纵断山南麓绕过,顺着古道向西走。
想了想,方长随手给自己加了个障眼法,摇身一变,化成个江湖郎中的样子。其实变化并不大,只是显眼的白衣变得有些晦暗,包裹和灵泉剑变成药箱和长幡,上面写着两行字“悬壶济世”、“妙手神医”,而腰间葫芦上,也多了个四方形纸帖,上书一个“药”字。
他准备这次弄点花样,用这幅模样,穿村过镇走些日子。
反正这次出门也不着急,因为预定的目标一直在那里,不会跑掉。至于打扮成江湖郎中,只是弄个花样寻些新奇,用不同的视角看看路过的天下人间。
至于最终目的,还是因为于青菱和柳元德那封信。
他们在信里告诉方长,这次扰乱天下的罪魁祸首们,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上各有一个训练堂,正源源不断地培训敌人出来,方长准备先找一个方向去看看,如果可能,就给他们设下些阻碍。
但此事并不急,人间形势还需要许多时间来酝酿、运转。
一时半会儿大劫的真正走向,看不出端倪。
方长准备先去宁河府,看看胡云过得怎么样,毕竟老友章山神将其托付给自己,也不好太过不闻不问。
…………
从虎桥镇到宁河府,也依然是当初小路,没有平坦宽阔的官道,很不通畅。
但路途的崎岖,对方长的脚力来说不是问题。
宁河府的模样一如往昔,似乎远方的动乱完全没有影响到这里,依然是热热闹闹、百业正兴。两层民房高的夯土芯城墙,外面包着青色城砖外皮,微微向内倾斜,让城墙界面呈梯形,十分稳固。
守门的两个兵丁,慵懒地躺在门洞中,斜眼盯着过路行人车辆,看他们按照约定俗成的统一价格,将入城费扔进旁边的竹筐。
城中照样整齐干净,虽然不如交通要道虎桥镇繁华,但别有一番气象。
里面都是砖瓦房,沿街多有店铺,屋檐朝街道伸出翘起。不是市场的地方,摊贩并不多,一路上只是能偶然碰到。方长按照记忆中的路径,朝胡云所在的学堂走去,学堂建造年月悠久,位置比较靠城中间。
太阳偏斜,目前正是读书好时候。
学堂中声音郎朗,或年轻稚嫩,或成熟稳重,间有塾师声音讲解微言大义。
方长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这个江湖郎中打扮的,遂开启了“相逢何必曾相识”的状态,轻轻起跳,坐在之前上去过的大树上,朝学堂里窥探。这颗大树枝繁叶茂、外观漂亮、粗壮结实,明显有着许多年头,比秋日
天气正热,学堂中窗户俱都被撑杆支着,既通风又明亮。
他循着声音来源,很快发现了胡云,他正捧着本厚书,聚精会神地读着。这段时间下来,小狐狸原本的气质变化了许多,温润文雅,真的像个读书人那样。
方长笑笑,跳下树来,解除了身上状态。
附近不远处是个集市,他曾经和胡云在这里买过束脩。慢慢走过去,这时候集市里面正喧闹,由于有官府管理,方形空地上摊位整齐地排着,如条篦一般,各种食物用具材料器物琳琅满目。
他走到一家卖烧鸡的摊位前,看了看,摊子上金黄中透着红色的烧鸡,带着些许焦边痕迹,在浸透了油脂的大木板上摆着,也不遮盖,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中。似乎是刚刚出炉,烧鸡正冒着热气,香味远飘,十分诱人。
“怎么卖?”
“二十四文一斤,都是今年的嫩公鸡,刚出炉还热乎着呐,客官来一只吧,老店老手艺,味道绝对好。”
“唔,给我把这只包上。”
方长挑了只最为肥大的,指给摊主。摊主见到生意上门十分高兴,用大竹夹挟起方长选中的烧鸡,用几张草纸裹起,还用草绳环了一匝捆结实,这才上秤称量。
“看,一斤十一两,高高的。”
摊主将秤杆上的星呈给方长看,稳了几息,才慢慢收手,将包好的鸡递给方长:“您给四十文就行。”
他心算的很快,还给方长抹了个零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