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正康坐了很长时间才离开,临走之前叮嘱穆飒别饿着肚子,好好照顾自己。
穆飒很累,洗漱完毕后倒头就睡,一个晚上做了各式各样的梦,浑浑噩噩的,等天亮了,揉一揉发胀的脑袋,完全想不起自己到底梦到什么。
她将穆正康留给她的红豆沙和饭团热了热,吃完后拎着包步行至公司。
外面的温度比昨天还要低两度,她手插在大衣口袋,微微低头,将半张脸埋在厚重的羊毛围巾堆里,缓缓走在人行道上,路过卖花的小贩,看见老农下了车,打开车后的大棚罩子,里面是各色各样的花种,新鲜的花束上还撒了一层细鞯乃缘们逍伦匀唬挥傻囟嗫戳思秆邸
到了写字楼门口,她刚踩上石阶,耳畔传来沉重的步伐,未反应过来,身后的人已经贴近,熟悉的气息包围过来,他利落地拉住了她的手。
“飒飒。”宋域说,“你听我说几句,可以吗?”
她抬眸打量他,发现他除了眼底有些黯淡显得疲倦之外,其他都打理得很整齐,衬衣的领子熨帖,领带不紧也不松,袖管干净整洁,没有一丝褶皱,状态很不错。
他松开她的手,扶了扶她的肩膀,声音郑重:“我为昨天的事情向你道歉,我的确做得很糟糕,你生气是应该的,今晚回家后我们好好谈一谈,你可以对我提出任何要求。”
“快到点了,我必须上去了,有什么事等会再说。”穆飒说。
他知道她的顾虑,也不想在公司门口给她造成难堪,收回手:“那你必须答应我,今晚要回家,不能再住酒店了,等下班了我来接你。”
穆飒不置可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上去。
宋域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等写字楼门口的人越来越多,他慢慢地挪开视线,折身,回到车上。
穆飒这一天的工作效率很高,完成了两个策划,写了三个个公司软文,还利用多余的时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办公桌,拿干净的软布擦了擦桌子,收拾好各式办公用具,用细的棉签清理了笔记本端口的灰尘,还为干燥了一个月的伽蓝菜盆栽浇了浇水。
等下了班,她心情复杂地走出写字楼,果然看见宋域的车子横停在门口,他很安静地等在驾驶座上,眼眸精准地对上她。
她迟疑了一会,朝他走过去,自己开门,上了车。
车里的温度暖烘烘的,让人很受用,她慢慢地解开围巾,放在一边,又摘下绒毛手套放回包里,做这一切的时候,她可以明显感觉他的视线一直专注在她脸上。
“要不要找个地方吃饭?”他提议。
“不要。”
“那我们回家。”他慢慢倒车。
一路人,两人没有交流。
回到家,宋域主动去厨房做晚餐,闹出的动静不小,出来的只是两碗速食水饺,他在她的那碗里多放了紫菜和虾皮,因为知道她爱吃。
两人面对面地吃完水饺,宋域起身将碗拿开,用纸巾擦了擦桌子,坐下后直言:“我们谈谈。”
“谈你昨天做的事情?”穆飒的语气有些揶揄,“我都看见了,你总不能说我看错了吧。”
“你没看错,我的确做了不对的事情。”他双手叠在一起,语气非常认真,“不过我必须对你说,我对她没有任何企图。那个当下,脑袋像要爆炸一般,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说出来的话也没自觉。”
穆飒安静地听他解释。
“我知道在你看来,那些话很下流,那个行为也不堪入目,对此我应该对你说一声对不起,我忘了尊重你。”
“你回答我两个问题。”穆飒打断了他的自圆其说,“第一个,你对莫紫璇还有感情吗?我要你真实的回答,如果你还尊重我,就一定要诚实地告诉我。”
“没有。”他松开手,身子往后仰,贴在椅背上,调整了姿势,视线却没离开她的脸,“飒飒,我和她的事情早就过去了,我不是情圣,总对以前的女人念念不忘,她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经历,连回忆都算不上。”
“那你对我呢?你对我是什么感情?”穆飒问了第二个问题。
宋域的眼眸有短暂的停顿,他清黑的眼眸这一刻让人觉得难以看出深浅,等了一会,穆飒听到了他的答复:“你是我太太,是要和我过一辈子的女人。”
凉意从指端一点点窜上来,再没有比这更让女人感觉挫败的话了。你只是太太,一个身份,一个责任,一个符号。
她想他的确没有骗她,但选择听实话需要勇气,此刻,心脏像是裂开了一条缝,无数杂质往里涌,她定了定神:“果然只是这样,我只是你的太太,你娶我只是因为你要忘记过去,选择一种赞新的生活。”
宋域伸手过来,刚触到她的指端,她就缩了回去,看出他眼眸里淡淡闪过的意外,她开口:“你那么聪明,应该早就觉察出我对你的感情和最初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宋域,我爱上你了,至少在昨天以前,我可以对自己,对所有人坦白,我爱你。但是现在,我不敢说了,因为我害怕,我怕你笑我无知又任性,矫情又贪婪。”
“你的意思是?”宋域越发沉稳理智,竟有些商务谈判的架势。
“我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和每一个陷入爱情的女人一样,会越要越多,变得斤斤计较,我会开始抵触你只是当我是一个妻子,而并非爱人的事实。”穆飒说,“换句话说,你不爱我这个事实,我不敢面对。”
空气中像是有一层薄冰瞬间凝结起来,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室内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宋域的手再次探过来,握住她的一只手,慢慢和她五指交扣,紧密地缠在一起,属于他指间的热意迅速传递到她的手上。
“我会学着爱你。”
“你要学着爱我?”穆飒反问,“你为什么要学?爱情本来就是最自然的,无师自通的,你竟然说你要学着爱我,这对你来说是个艰难的任务?宋域,我宁愿你拒绝我,也不想听到这句话。”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轻下去,唇角扬起一个自嘲的笑,紧接着问:“对了,你爱莫紫璇的时候也需要学习吗?”
“你和莫紫璇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穆飒冷冷道,“她对你来说是最特别的存在,以至于你一次又一次地纵容她,默许她的小动作,而她也可以轻易激起你的怒气,你的情绪可以被她左右,还有,如果不是她,我不会这么容易见识到你失控的样子。宋域,你会有那么一面,我到现在才看见,我最失望的是你面对我的时候一直都是有所隐藏的,作为妻子,我竟然连一个真实的,完整的你都看不到。”
宋域握着她的手,低头无奈地笑了一下,声音有些哑:“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复杂了,我在你面前并没有刻意隐藏,我也没必要戴上面具和你相处,放心,你至今为止看见的我就是真实的我。”
“是吗?”穆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很遗憾,我无法辨别哪个才是真正的你,我只知道有另一个女人可以轻易地让你动怒,你为她彻底失控,做出了让我觉得恶心的事情。”
说完她起身离开,拒绝他的继续交流。
她上楼回房,走进卫浴间,拧开水龙头,无意中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那种黯淡到了极致的眼神,像足了错失心爱玩具的孩子。
孩子错失心爱玩具会难过,她错失了自己的愿望,却不只是难过那么简单。
在这之前,她自作多情地以为宋域也爱她,如果不爱,他不会对她那么温柔体贴,照顾有加,有求必应。
现在知道了他的真实感情,她的脑海再次浮现和他在一起的种种画面,都像是瞬间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失去了色彩,毫无生机。
她将脸埋进盛满清水的盥洗盆,屏气敛息,眼泪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他声称要学习爱她,却不知她从小到大最厌恶的就是这两个字。
读书的时候,每个孩子都会违心地说一句,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谁都清楚那不是真心话,那是迫不得已的任务。
现在她自己成了宋域的一个任务。
她觉得自己错了,错在不该爱上宋域,更不该越爱越当真,直到这个地步,深陷感情的泥沼,她无法自拔。
抬起脸的时候,她的两只眼睛都是红的,刘海湿淋淋地贴在额头,水珠滴滴答答地滑落下来。
她随手取下一条干净的毛巾擦了擦脸,却嗅到了属于他的味道,淡淡的香味,比清爽的肥皂味要凛冽一点,她意识到自己拿了他的毛巾,迅速放回原处。
出来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口,见她脸上有哭过的痕迹,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却被她及时躲开。
他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
“让一人。”她急着出去,他却纹丝不动。
“让一让。”她提声。
“飒飒。”他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向自己的胸膛,“别这样。”
她挣扎,用另一只手臂去推他,他没松手,反而使力将她箍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滚烫的左手烙铁似得按在她的腰间,感受到她整个身体的抗拒,他蹙了蹙眉,语气有点硬:“我哪里说错了?你是要陪我过一辈子的女人,我很明确这点,我会和你在一起,随着时间,我越来越离不开你,这样难道还不够吗?”
“不够。”穆飒坚定地说,“这样远远不够。”
“那你还要什么?”
“我要你爱我,如果你不能只爱我一个,如果你不能像我爱你一样爱我,我就不够。”
她清亮的眼眸折射出晨曦般的光芒,如此倔强,如此任性,如此无理取闹,
瞬间有什么东西扣动了他的神经,他低下头去咬她的唇,她选择躲开,他低斥了一声,随即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逼迫她回应他的吻。他吻得很用力,带着一种泄愤,用舌尖抵开她的一切障碍,似要贯穿她整个人。
她第一次被他吻得这么痛,牙齿和牙齿磕碰在一起,下巴的肌肤被他浅浅的胡髭扎得难以忍受,连唇瓣都被他咬出了道小口子,头皮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不知吻了多久,他的怒气才逐渐退去,松开了她,她立刻后退,他摊开手掌,发现掌心是她的几根头发。
“宋域。”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眼眸凝视着他那一寒气未褪的脸,冷静地说,“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得考虑清楚,你还能不能继续和这样一个矫情,任性的女人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