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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章 春节的黄昏(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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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院子的邻里乡亲到柳家吃午饭时才陆续离开, 柳侠又躺回了堂屋炕上。

柳葳被弟弟妹妹集体围攻, 因为他说了自己今年要掌勺做大厨的, 除了扣碗,热菜他包圆了,结果他跟一群同学喷起来没完,最后就做了三道菜。

为了将功赎罪,午饭摆盘的时候柳葳跑的特别快, 还声明他承包整个假期的刷碗业务,小蕤看看两张摆的满满当当的餐桌,举手表示, 他和大哥联合承包刷碗项目了。

酒席开始,大家先碰了一杯, 预祝新的一年全家人都平安喜乐, 然后自由发挥,秀梅和晓慧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 让大家一起举杯庆祝, 终于有人接过了洗碗这个不讨喜的差事,她们新做的漂亮指甲可以多坚持几天了。

柳葳听了自己老妈这个别出心裁的心愿, 心里大感不妙。

果然,等吃完饭,他看着秀梅、晓慧、玉芳和洁洁帮忙收拾起来的两大盆盘盘碗碗,还有那几个大锅和一大摞盆, 还没动手呢就觉得腰已经开始疼了。

秀梅、晓慧哪会真的让柳葳和小蕤洗碗, 就是逗着乐让大家高兴呢, 她们让小葳该上哪玩上哪玩,下午的菜交给他了。

柳葳说:“这可不中,那群家伙都看着我咧,我要是不干,他们以后想起来就得揭我一次,我这大哥的威严何在?”

他伸手招呼小蕤:“来孩儿,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就两盆儿碗嘛,多大点事儿,刷。”

这一刷,俩人就刷了半个多钟头,就这还是洁洁和柳岸一起过来帮忙呢。

柳葳歪在柳侠身边捶着腰哼哼哈哈,小蕤和洁洁去准备相机,柳侠看着自己的腿怄包儿:这样被照进相片里,一点都不帅。

可是不参加的话,等大家一起看照片时,居然都没有自己,更怄的慌啊。

柳岸安慰他:“没事儿小叔,一会儿你站俺大爷爷后头,腿正好被挡着,啥都看不见。”

柳侠一点没被安慰到:“我想跟你单独照几张啊。”

柳岸说:“那咱俩照上半身不就妥了。”

柳侠一想,还真是哎。他马上高兴了起来,还轰着小雲小萱几个,让他们去找小蕤,看能不能给家里人录一段像。

小蕤和洁洁表示:这就不算个事儿,本来就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全家福缺个丹秋,略显不完美,不过想想明年就能又多个小不点,这个遗憾很快就会被加倍弥补,孙嫦娥就不再念叨了。

全家照依然用窑洞做背景,小蕤和洁洁现在对取镜头十分有心得,提前把挂在墙上的辣椒和玉米串做了调整,让背景更丰富充实一些。

今年的门神画正好和往年不太一样,往年都是红色和黑色、金色为主,今年堂屋和柳侠屋门上的门神都是穿着绿衣服,在周围一片萧瑟冬景中,和红艳艳的对子配着,特别喜庆艳丽。

往年,门神画都是随便买的,画上的门神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位,秦叔宝和尉迟恭,马武和铫期,钟馗和魏征,包拯和海瑞,还有岳家将、杨家将诸人。

今年,因为柳侠出了那么大的灾祸,孙嫦娥心里总也不踏实,柳川选门神的时候就特别经心,在原城一个制作对联年画的老艺人那里,买了几张特别的门神。

堂屋和柳侠屋门上都是神荼和郁垒,这两位是门神的祖宗,慧眼识鬼,只捉不祥之鬼,好鬼都放行的。

为了让孙嫦娥更安心,柳川还提前让柳钰去千鹤山上的冬桃基地,寻了人家两根带着碧绿叶子的桃树枝,昨天半夜,也就是新旧年交替之时,他和柳魁一起挂在了柳侠的门两侧。

这会儿,桃树枝也被小蕤暂时借用,挂在了堂屋门两边,大红的对子和红辣椒、黄玉米串串之间添上一支生机勃勃的桃树枝,感觉整个画面都生动了起来。

柳侠右臂下架着拐杖,左臂搂着柳岸的肩膀,站在孙嫦娥身后,孙嫦娥还专门让小蕤和洁洁从镜头里看了一下,柳侠是不是正好在正对着堂屋门的位置,确认了是,她才让开始照。

柳魁和柳川看着母亲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相视一笑,他们都懂孙嫦娥的意思。

正对着堂屋门,那相片里的柳侠就跟神荼、郁垒和桃树枝一起,被固定在了相片里,有这么厉害的神一刻不停地守着,还有辟邪的桃树枝,幺儿今年肯定能平平安安了吧?

不过,两个哥哥还是低估了母亲对孩子的期望。

全家福照完,两个小阎王要求长辈们暂时退到旁边,他们备受压迫的小一辈要单独合一张影。

柳川和晓慧觉得这俩货的用词欠揍,马上拉着所有符合两个人嘴里条件的人都退得远远的。

两个小阎王得意完了才发现,二哥和二嫂也属于被压迫的小一辈,没人给他们拍照了。

小雷刚开始纠结是不是要厚着脸皮去找哪个比较好说话的长辈帮忙,小雲一挥手:“大丈夫能屈能伸,看我哩。”

话没说完,他已经皮着脸猴在了柳海身上:“六叔,你帮俺照一下呗。”

柳海心软,可他刚刚被三哥三嫂提前打了招呼,心里有谱,所以面无表情地对厚脸皮说:“我正搁这儿反省,以后咋不压迫晚辈咧,没时间。”

小雲一点没被揭了老底的打脸感,笑嘻嘻地搂着柳海的脖子撒娇:“嗯~,六叔,我那是口误,口误呀,我想说哩其实是备受宠爱哩小孩儿。嘿嘿,爸爸,妈,您俩是不是也生气啦?哎呀,您咋这么小气咧,您孩儿就是一高兴说错了俩字么。”

一群长辈都被这个厚脸皮折服了。

柳魁心疼孩儿们大冷的天坐着遭罪,推着柳海让他赶紧帮忙去照一下。

柳川有心多刁难俩小阎王一会儿,但大哥已经开口了,他断没有驳回去的道理,于是,他就和晓慧一起,围观一群小的各种变着花样拍拍拍,随时等着俩儿子再出点纰漏,然后就可以趁机再修理他们一出。

孙嫦娥趁着这个工夫,把柳凌叫到了自己的窑洞,她打开炕头的柜子,拿出三摞一百元面值的钱,放在柳凌面前:“孩儿,你拿着这个钱,回京都后,去您怀琛哥那儿,给幺儿请个护身佛。”

柳凌看着那厚厚的三沓子钱,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一点没想说母亲这是封建迷信,因为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他经历过太多的无能为力,每每这个时候,他也会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期待,世界上真的有这种神秘力量的存在,能因为他的虔诚而给予他帮助。

他感念与母亲对他们的担忧和爱惜,又觉得用这么多的钱去祈求一种不确定的帮助,会不会有点因果倒置,幺儿就是为了挣钱才不得不以身犯险,现在,拿着他辛苦挣回来的钱再去祈求平安,这好像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孙嫦娥看柳凌犹豫,疑惑道:“孩儿,咋了?你不想叫给幺儿请护身佛?”

柳凌摇头:“不是妈,我是觉得,咱家就请的有菩萨,猫儿也有,猫儿说他和小侠算一个人,他俩合用一个就中。”

孙嫦娥有点着急:“小凌啊,话不是这么说啊孩儿,咱家是有菩萨,猫儿也有,可这世间有多少人,菩萨多忙啊,难免有看顾不周哩时候。再说了,幺儿成天不搁家,猫儿更是离他几万里,菩萨就是再神通广大,隔着几千几万里,神通到咱小侠跟前,也需要点时间吧?哪有随身跟着安全呐?”

柳凌差点被孙嫦娥的话给逗笑,但随即又想到,这话其实有道理,假如有神仙,神仙应该是一种能力比普通人强大得多的智慧生物,世上从来不存在不受任何制约的能力,神仙动用能力,应该也需要一些条件吧,比如时间和距离。

想到这里,柳凌点了点头:“我知了妈,我回到京都就去找怀琛哥跟冬燕姐,不过,”他把钱推回了孙嫦娥面前,“我有钱,我保证给幺儿请个最好哩护身佛。”

孙嫦娥又把钱给推了回来:“你一个学生,就算是博士,能有多少钱?快拿住,要不,您伯俺俩该成天操.你哩心了。”

柳凌坚持把钱推了回去:“王老师给我的年终奖比去年还多两万,给小侠请十个护身佛也够了,妈,我会跟你客气吗?我要是没钱花,还得跟你要咧。”

孙嫦娥看着那些钱想了一会儿,说:“那中,我先拿回来,你没钱就跟妈说,知不知?幺儿哩护身佛,得要好玉雕哩,人家说,玉能养人,孩儿这回伤筋动骨恁厉害,得好好养养。”

柳凌说:“你放心吧妈,肯定是最好哩。”

孙嫦娥把钱又放回了箱子里,转回身,看着柳凌,目光慈爱而忧虑:“孩儿,你,过哩好吧?”

柳凌把自己的手覆盖在母亲苍老粗糙的手上:“可好妈,除了不能天天跟咱家哩人搁一堆儿有点不美,其他一切都可好。”

“哎。”孙嫦娥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眼睛里忽然涌上的泪水,“这就中,这就中,等小萱长大,生儿育女,你也就能有圆圆和和一家人了。”

柳凌伸出双臂,轻轻地把母亲搂进了怀里:“妈,我真哩可好,以后你就会知,我不是哄你哩,我是真是过的……可好,可幸福。”

母亲的担忧,大部分来自于他没有一个体贴温柔的妻子,觉得他孤单度日内心肯定寂寞萧瑟,但这世上绝大部分的夫妻,也只是介于世俗的压力,不得不捆绑在一起过日子而已,而他却有一个真正心灵相通,可以风雨同舟休戚与共的爱人,哪怕他们暂时不能在一起,柳凌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的人生逊色于他人。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现在过的很好,很幸福。

柳凌在孙嫦娥房间商量事的时候,柳侠已经被哥哥们硬给抬进了自己的窑洞里——他的腿不能长时间垂着。

躺在炕上,柳侠也不老实,他趴在窗台上对着外边照相的人指手画脚,出完了这个的洋相出那个的。

柳葳刚才被两个小阎王当木偶摆拍了半天,几乎都是一手柳莱一手柳瓜瓜的形象,累得不行,小蕤和洁洁一开始给萌萌和柳若虹录像,他就抱着柳瓜瓜跑到了柳侠的房间,瘫在炕上干嚎。

柳瓜瓜今天被装扮得玉雪可爱,看到柳葳四肢大开地躺着,他可能觉得有意思,就爬到柳葳的肚子上,“呀呀呀”地颠小屁股,把柳葳的肚子当跳跳床了。

柳侠在旁边看得满心满意都是羡慕嫉妒,乖猫当年这么大,穿的都是小葳和小蕤的旧衣裳改的衣裳,还比柳瓜瓜瘦三圈,他越想越觉得柳岸受了大委屈,心里不由得就又开始打小算盘。

昨天晚上小蕤和洁洁回来时说,金鑫公司的集资户二十七那天早上开始,又到政府上.访了,一半以上是老年人,这些老年人搬了铺盖去,躺在政府门口,呼天抢地,要求政府抓住胡永顺那个大骗子,归还他们的血汗钱养老钱。

洁洁全天跟妆的那对新人,家就在政府西边二百米外的一个家属院,小蕤去接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五点出头了,集资户们还没有散,他们中有人在对着围观的人群吆喝,说要是政府这次不给个准话,他们就死在那里了。

而柳川前几天也告诉柳侠,说他向一个在原城政府工作的战友打听烂尾楼有关的事宜,那个朋友听他说了楚凤河的事后,告诉他,南边几个大城市前几年经济过热时期,也留下了很多烂尾楼,国家已经意识到了烂尾楼带来的巨大危害,正在敦促解决这方面的问题,南部新建省已经行动起来了,原城这边肯定很快也要动起来。

这个朋友让柳川继续和荣泽市政府有关人员保持联系,这样,一旦荣泽市政府有这方面的想法,肯定第一时间想到楚凤河这条线,因为不是所有房产开发商都愿意接手烂尾楼的,尤其是荣泽这样的小地方,不缺土地,开发商拿到土地使用权比较容易,拿到后可以完全按自己的想法运作,没必要趟烂尾楼这坑浑水。

柳侠由此估计,楚凤河的那个计划今年有很大可能成功,但政府机构的效率在那里放着,他用到钱,至少应该是四月份以后的事。

而柳侠现在手里的钱超过二百万,他拿出一百多万买下京都那个大门市房,还剩下将近四十万,而到那个时候,他已经又有工程款进账了,不会耽误楚凤河的事情。

嘿嘿,一个大门市房,一个月松松可以拿到四万左右的租金,乖猫毕业后哪怕找不到工作,也能过的美美的。

柳侠自以为隐蔽地偷看柳岸,结果……和柳岸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柳岸不动声色地问:“小叔,你搁那儿想啥咧?”

柳侠无辜地摇头:“啥都没想,搁这儿看柳瓜瓜折腾您小葳哥咧。”

柳瓜瓜颠屁股颠累了,这会儿坐在柳葳的右脚上,抱着他的腿,让他晃悠自己。

翘二郎腿本来是个轻松又牛逼的姿势,柳葳这会儿却为这个姿势所累,右腿跟灌了老陈醋似的,快酸死了,可柳瓜瓜正被晃的美,他一停就嗷嗷叫,他只能继续晃。

听到柳侠拿自己挡箭,柳葳真诚地向柳侠建议:“小叔,建议你去电影学院进修一下,你说瞎话的水平太差了。”

柳侠问:“啥意思?”

柳葳说:“我就用眼角瞟一下,就能看出你一脑门官司,你居然说你啥都没想?”

柳侠摸脸:“你,你胡说八道。”

柳葳翻了个白眼:“唏,你现在做贼心虚这样,还不胜将那一脑门官司咧,是不是,瓜瓜?”

柳瓜瓜咧嘴乐:“呀?”

柳葳下巴指柳侠:“咱小叔,笨哩脸瞎话都不会说,对不对?”

柳瓜瓜:“呀,下喜(小叔)。”

柳岸伸手把柳瓜瓜抱过来,塞在自己和柳侠之间:“说吧小叔,将你想啥咧,看上去恁复杂神秘?”

柳侠捏柳瓜瓜的小耳朵,豁出去了一样说:“想,想你咧。”

柳葳“忽”地一声坐了起来:“啊咳咳咳……咳咳咳咳……啊,那个,那个,小叔,猫儿,我,我,我想出去叫小蕤给我也录点像,那……我……先出去了哦。”

说完,柳葳趿拉着鞋子就跑了出去,过门的时候鞋带被绊住,差点摔倒,他扶着外面的炕稳住了身体,连头都没回,一溜烟就没影了。

柳侠茫然地看着柳岸:“您小葳哥咋着了?”

柳岸说:“还能咋着,看出来咱俩是……恋人了呗。”

“啊……”柳侠惊呼了一声,柳瓜瓜被吓了一跳,张着嘴,吃惊地看着他,口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柳侠赶紧给他擦,“不,不会吧?他,他咋知哩啊?”

柳岸往他身边靠了靠,揽住他的肩膀:“没没没,我逗着你耍咧,小葳哥当然不知,他就是想逃避抱瓜瓜,找借口出去咧。”

柳葳的表现太明显了,柳侠只是迟钝,不是眼瞎,柳岸这个善意的欺骗没生效,柳侠懵头懵脑地看着柳岸:“你别哄我,您小葳哥待见死瓜瓜了,要不是瓜瓜黄昏看不见您四叔四婶儿光闹,他就搂着瓜瓜跟莱莱睡了,他才不会逃避抱瓜瓜咧。”

柳岸正想继续编瞎话宽柳侠的心,一群小的一起冲了进来,柳若虹猴子似的爬上炕就来掏柳瓜瓜:“我想抱着孩儿打秋,叫俺二哥给俺录像。”

柳岸把柳瓜瓜抱出来,递给柳若虹:“慢点哦,别摔着孩儿。”

萌萌伸手接过了柳瓜瓜:“我看着他们,不会叫孩儿有事。”

柳莱拉着萌萌的一角:“我,也想,抱,弟弟,打秋。”

萌萌抱着瓜瓜,带着柳莱往外走说:“中孩儿,等您虹虹姐录完,你也抱着孩儿录一会儿。”

柳侠还等着一群小的都出去了接着和柳岸讨论呢,小阎王和小萱却都脱了鞋子跳到炕上,一个个都摊平了,好像准备睡觉。

柳侠用好的右腿蹬小雷:“咋不出去耍了咧?”

小雷翻了个身看着他:“将录俺打篮球,有点使慌,也有点渴,俺喝点水,歇一会儿再出去,俺几个想去大街耍咧。”

柳岸问:“大街有啥耍哩?”

小萱说:“大街哩秋比咱家哩高,放扑拉放哩痛快,咱家哩赖好一放就到底了。”

大街的秋大概十米高,柳家的秋只有三米多高,放扑拉确实有点短,但柳侠不喜欢大街那边,就说:“这多简单,咱也弄个高秋不妥了?”

小雲说:“今年不是来不及了嘛,今儿大年初一,俺又不能叫俺大伯俺爸他们干活儿,俺去大街耍一会儿妥了,正好俺爷爷也想叫俺去大街耍咧。”

听到是柳长青是让孩子们去大街玩,柳侠和柳岸恍然大悟。

柳家岭村子小,人就那么多,今天中午,很多小孩子都来柳家玩了,大街那边势必没往年热闹,大街的秋千就在太爷家门口,而这一带人普遍的一种意识,曾经热闹的地方慢慢被冷落,就是这个地方的风水气运不再,柳长青不希望太爷和他的家族聚集的地方,被人们看做明日黄花之地。

总有人把自己无聊的主观意识当成真理强加与人,柳长青管不住柳家岭几百口人的心思,他尽自己所能,去化解那些不吉的闲言碎语。

小莘端来一大缸子茶叶冰糖水,小萱和两个小阎王哥哥一气喝完,马上就恢复了驴踢马跳的本性,呼啸着冲出窑洞,背着柳莱和柳瓜瓜,兄妹几人一起往大街那边跑了。

因为柳莱和瓜瓜太小,怕孩子们玩耍过程中会有疏忽,小莘也主动跟着去了。

柳魁、柳茂、柳钰、柳海、秀梅、晓慧一群围观几个小的拍录像半天,冻得手脚发麻,一群淘力精一走,他们马上就都来到了柳侠他们的窑洞。

虽然是大年初一,柳长青、孙嫦娥和柳长春还是得遵从长期以来生活习惯对生理机能造成的影响,回各自房间睡午觉去了。

年轻人却不想让新年的第一天在睡眠中度过,觉得那样太亏。

柳海这次从京都回原城的路上,看见别人打双升,觉得非常有意思,就提议大家玩一会儿。

家里正好有玉芳去做结扎时,医院送的几幅宣传计划生育的扑克,孩子们当玩具玩丢了两幅,还有三幅完整的,就在堂屋窗台上放着。

柳海这些年来和家人相隔万里聚少离多,虽然其他人都对打扑克没什么热情,主要是都不太会打,但大家都想柳海高兴,就让玉芳去拿了条半旧的小毯子来,铺在小餐桌上,陪着他玩。

只有柳凌在部队时打过双升,柳川经常看警队里几个年轻人值班时打,所以知道规则,但他没有亲自上手打过,于是,除了柳凌之外,秀梅、柳钰和柳海都是在柳川的指导下出牌。

双升的规则非常简单,成年人,只要智力没问题,打一局就都懂了,当然,要练成高超的出牌技巧,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这类乍一看简单,实际玩起来却相当有讲究的游戏非常吸引人,亲自上阵的和围观的很快便都被那些花花绿绿的小纸片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柳侠自认是一个大懒蛋,任何费脑子的事都不愿意干,他扒着柳海的肩膀看了一会儿就开始打呵欠。

柳岸把枕头和靠垫给他放好,让他躺下睡,柳侠要求先上一趟茅厕。

柳魁、柳茂和柳川都要陪着柳侠去,被柳岸给抢了先,他提了在洛城医院时为柳侠买的坐便器椅子,扶着他出去。

从茅厕出来,柳侠有点不想回屋。

此刻还不到五点,风几乎息了,夕阳挂在雉鸡岭上,洒下淡淡的暖黄的光,只从视觉上看,并不觉得冷。

柳岸也知道老是躺在屋子里难免厌烦,但又怕冻着柳侠,就跟他讲条件:“最多二十分钟。”

柳侠说:“半个小时,一分钟都不多。”

柳岸看了一圈,把椅子靠在西屋瓦房后墙中间。

夕阳照在已经陈旧的红砖墙上,在这样安静的冬日黄昏,这个僻静的角落,有着奇特的舒适与温暖感。

柳岸扶着柳侠坐下,把他的伤腿放成最舒服的位置,低头覆盖住了他的唇,给了他一个悠长缠绵的吻。

吻完,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柳侠。

柳侠迷糊了片刻,然后裂开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洁白的牙齿闪耀着干净的光泽,照的柳岸心里像春天一样,温暖明媚,百花盛开。

柳岸跑回窑洞,拿了条湿毛巾出来,给柳侠擦了擦手,两个人就靠着墙,看着夕阳说话。

后天早上他们就要分开了,对于刚刚表露了心迹、缱绻难舍的恋人,离别前的每一秒时光都弥足珍贵。

三十分钟眨眼就过去了,柳岸的心里虽然恨不得能长绳系日,把时光永远凝固在这一刻,可是,柳侠的腿更重要,他坚决地扶着柳侠起来,把拐杖放在他腋下。

他伸手要去拿椅子的时候,被柳侠抓住了胳膊,他正想问“怎么了”,眼前一花,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唇也随即被重重地吻住。

柳岸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正要用更大的热情回应他,身后传来一声颤抖的呼喊:“幺儿,猫儿……”

柳岸僵住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回头。

柳长青扶着孙嫦娥,站在石头铺成的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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