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柳侠和毛建勇、黒德清在书房为云健筹划未来的时候,柳凌坐在自己的房间看书。》乐>文》.
通常这个时间,他也是在看书,但都是在床上,今天,他一直坐在书桌前,而且没有换家居服。
离零点还有一个多小时,在今天没有真正地过去之前,他不敢有丝毫放松。
那个噩梦一直在他心里挥之不去,他觉得如果要发生什么事,最大的可能就是柳侠生日这一天。
他本来想让柳侠就在家里过生日,把朋友们都请过来,可他找不出合适的借口,毛建勇出国前就说他要给柳侠庆生,黒德清也提前就兴致勃勃地想要给柳侠买个有纪念意义的礼物,怀琛一家三口也老早就说要趁着柳侠生日好好热闹一下,他不能因为一个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梦,让一群人失望。
但他又真的太害怕柳侠出事,就侧面通知了陈震北,他知道陈震北在自己周围一直安排有人,他出车祸之后人手还增加了几个,那几个人很能干,但他依然不放心,他觉得还不够。
柳侠没有真正得罪过什么人,生意场上一点小过节,平常人也不会像演电影似的要打要杀,他觉得他梦中的情形更像是意外,所以就从日常生活的环节上进行了预防。
家里肯定没事,那天他只是不让柳侠做饭,防止燃气出意外。然后容易出问题的环节,就是交通意外和歌厅。
去歌厅的年轻人居多,而且大多是晚上聚餐后去歌厅,聚餐要喝酒,歌厅也提供酒,年轻人男男女女的在一起,在平时可能只是口头龃龉的一点小摩擦,酒后都可能闹出人命。
所以,他今天不让柳侠开车,更不让他坐在出交通事故时最容易发生危险的副驾位置;歌厅那里陈震北安排了他公司的几个退伍兵,他本人和罗阳、罗樱还包了他们对面的218房。
而那位李教官,也不是去和战友聚会的,而是柳凌提前打电话请他去的,他去年调动了工作,现在是定海区公安局特勤支队队长。
柳凌请李警官,是因为他听李警官说过发生在他本人身上的类似事件,他能理解在外人看来是杞人忧天的柳凌的担忧。
李警官曾经做梦梦到母亲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从梦中醒来,他非常担心,可是老家没有电话,通知不了家人,于是,他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回到京都郊县的家里,家里的哥哥嫂子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着李警官端开母亲的门,才发现老母亲昏倒在床边,额头上一个口子,脸上和身上都是血。
原来,他母亲起夜时忽然头晕,急忙去扶床边的桌子结果扶了个空,然后摔倒,头撞在桌子上昏了过去。
李警官的母亲送到医院抢救了回来,可从此以后人总是恍恍惚惚,老忘事,脑子经常断片儿,身边须臾不能离人,李警官和哥哥就给她请了一个保姆,一天到晚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李警官的父亲早逝,母亲含辛茹苦养大了四个孩子,家里的日子也是近几年刚有起色,老人家的好生活才刚刚开始,就出了这事。
李警官不止一次在柳凌面前感叹,庆幸自己没有把那个梦只当成个梦,及时回了家,如若不然,他得后悔一辈子。
所以柳凌跟他说自己的梦和要求时,他一口就答应了。
那会儿在歌厅门口,柳侠先上楼,柳凌和李警官两个人在门口又聊了没几分钟,也一起上楼了,他们上楼时,正好听到女子的尖叫和孩子的哭声,柳凌当时差点心脏停博,他不敢想就在和自己分开的几分钟里柳侠就出了事。
他和李警官迅速跑过去,看到的却是柳侠在挥拳狂揍老舵,两个男子正试图劝解柳侠。
柳凌要跑上去,被李警官拉住了。
李警官一眼就看出云健吃了摇.头.丸,他判断出柳侠打的应该是罪魁祸首,所以不让柳凌过去,现在公安局要求很严,不允许刑讯逼供殴打犯人,可老舵这种人,不打不足以平民愤,而当时的情况,李警官保证,只要不打出人命,柳侠就不会有事。
柳凌接受李警官的建议,除了他看到柳侠是真的暴怒,也想让柳侠出口气,还因为人堆里有两个他很熟悉的人,有他们在跟前,柳侠不会吃亏。
柳侠打完骂痛快回包间后,柳凌和后来赶过来的派出所民警一起进了213包间,听了另外几个人说老舵和云健,也看到了从老舵的包里搜出的一瓶药,还有云健的包,他觉得基本放心了,才回去见柳侠。
从213包间另外几个人慌乱的辩解中来看,老舵应该不是du贩子,柳凌的观察也是如此,他觉得那就是个自命不凡、掌控欲十分强烈但又混得很不得志的所谓文艺青年,仗着自己是京都本地人,有那么一点所谓的门路或者说资源,想控制几个成名无望连基本生活都难以维持却又不甘心回到原籍过平淡生活的北漂,以满足自己的领导欲.望和生理欲.望(他们那个小群体还有一个女孩子,今天没到)。
老舵本质上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蛋,柳侠那一顿拳脚已经把他打怕了,他嘴硬只是一种习惯——长期在一群和他同样心比天高却一事无成不得不委身下贱的怂货跟前养成的习惯。
这种人,不要说真正动手报复柳侠,以后他看见柳侠不绕道走都算是有种的。
当然,这只是柳凌短暂观察得出的结论,事实到底怎么样,还要看李警官和陈震北那里详查后的结果。
云健的事让柳凌震惊,同时也让他略微松了口气,假如他的噩梦在这件事上应验了,也就意味着柳侠的危险已经过去了,不过为谨慎起见,他还要再小心守护一个多小时,直到今天彻底过去。
书房里的训斥声传过来,此起彼伏,柳凌扶额微笑:小侠真是个孩子啊!——向锤永远都是只论亲疏,不管原因。
今天那个老舵还没有吃摇头.丸,按道理柳侠看到的应该是老舵无辜,云健堕落,可他就是一眼认定了老舵是个坏蛋,云健是被人蒙蔽才犯了错的自家人。
有个这样的亲人,你永远不用担心会无依无靠孤立无援。
又一声呵斥传来,柳凌摇摇头,起身,准备过去看一下。
朋友关系再好,怒其不争的心情再急切,云健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得给他留点脸面,别一会儿被训狠了,恼羞成怒再逆反一下,那幺儿的一片好心就扔到臭水沟里去了。
他拿过外套,刚披身上,放在写字台上的手机响了,是短信提示音。
他心里有点预感,紧走两步过去拿起来,果然,是那十几年不曾变过的号码:幺儿现在怎么样?
柳凌打字:三个人一起在教训云健。
136********:你没和他们在一起吗?
柳凌:没有,目前,外人还是不要介入的好。
136********:对,云健三十多了,要给他留点面子。可以给你打电话吗?有关于崔云志的消息。
崔云志就是老舵,这个绰号的来历目前还不清楚。
柳凌犹豫一下,按下功能键,自己拨了过去:“是我,你说吧。”
陈震北:“去搜过崔云志他们住的地方了,没有再发现摇头.丸一类的东西,基本确定他和贩.毒集团没有关系,但他组织引诱他人吸.毒,被拘留了,我估计幺儿肯定不愿意让云健再和那些人有任何形式的交集,就让人把云健的东西带给带出来了,现在在老何的车上。”
柳凌:“明天我上班时,让他交给我。”老何就是一直踩着老舵的那个人,是最早陈震北安排在柳凌进行保护的两个人之一,柳凌出车祸后,他现在和另外三个人每天开车跟在柳凌前后。
陈震北:“好。还有,老何说,云健应该比咱们想的还要好一点,他虽然和那些人住在一起,但他单独住一个房间,他的房间和那些人不一样,那些人的房间一看就像淫.乱窝点,尤其是崔云志的,房间脏乱不堪,墙壁上都是用过的避孕……呃……咳……乱七八糟的东西,云健的房间很简单很干净,除了几件简单的生活用品,就一把吉他和一些有关舞蹈和吉他伴奏的录像带和书,他和那些人还是不一样。”
柳凌脸上不知不觉就带着微笑:“知道了,我会告诉小侠。”也许云健更堕落一点柳侠也会原谅,但他肯定更愿意自己的朋友一直都是好的。
陈震北:“我估计幺儿和毛建勇他们会想帮云健找个正经事做,如果有他们解决不了的,你告诉我。”
“……”柳凌靠在写字台上,垂下了眼帘,“好。”
陈震北:“小凌,你,别担心,幺儿不会有事的,就是崔云志真是个什么人物,他也动不了幺儿。”
“我知道,我,是不想让你操这些心。”
“……,我没事,我一直想为幺儿做点什么,可他那么能干,我一直都没机会。”
“你已经帮他很多了。”柳凌抬起头,深深呼吸一口,“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思危呢?”
“在,爸爸那边。”
“我知道你今天送他过去是因为小侠的事,我是说平时,你要尽量亲自带思危,父子亲情也需要培养维护,你们能朝夕相处的就这几年,他像现在这样全身心依赖你也只有这几年,错过了就永远没有了,知道吗?”
“我知道,……,小凌。”
“嗯,你说。”
“……,没有什么,早点睡,我这边好几个人,不会有事的。”
“嗯,你也睡吧。”
收起电话,柳凌看着窗外发愣。
陈仲年喜欢思危,如果思危过几天不过去,他原来是让陈震东打或老田电话要人,现在干脆直接派人过来接,柳凌已经碰见过很多次穿军装的战士把简姐和思危一起接走。
他理解陈震北的意思,可是,他不想让思危成为一个工具。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点矫情,因为陈仲年是思危的爷爷,如果不是陈震北情况特殊,这其实是家庭和乐融融的表现,并且从事实上来讲,大人的初衷如何,结果对思危是一样的,都是爸爸和爷爷家人因为喜欢他爱他所以想和他在一起。
柳凌去过陈家,和陈仲年、陈震东都有过接触,对他们有一定的了解,他不认为陈仲年和陈震东是冷酷无情的人,至少对家人不是,从当年陈震北的态度也能看出这一点。
陈震北说起父亲就是一个抱怨,嫌他刻板,嫌他冷酷,嫌他管太多,见到自己除了挑毛病就是训斥,从来就没给过他好脸,但过一段不回家陈震北就着急,非得找借口回家一趟,然后被训得跟落水狗似的回来他才踏实,如果不是能感受到那些挑剔和训斥背后的关心,没有人会这么做。
柳凌还因此不止一次笑话陈震北口是心非不成熟。
所以,哪怕柳凌被陈仲年针对,吃了很多苦头,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陈仲年接思危过去,不是因为真的想孙子了,想和他一起享受天伦之乐,而是为了隔离思危和陈震北,离间他们的父子情。
可道理容易懂,心理上的改变却很难。
柳凌总是觉得,因为自己的原因,思危成了工具,他享受到的亲情都是不纯粹的,都是附加了明确的目的的,这让他十分内疚。
他还一直担心陈震北太忙,和思危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幼年时期和父亲特别亲密和谐的男孩子,到了了少年期尚且容易父子对抗,如果陈震北和思危现在感情就不够亲,再没有母亲这个润滑剂,思危长大后,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
柳凌又想起了自己和小萱,不由得叹了口气,拿起写字台上的小镜框。
相片是怀琛王德邻拍的,不是抓拍,是决定了让思危认他当爸爸后,特意拍的。
柳凌坐在后院的花坛上,思危坐在他怀里,小萱搂着脖子趴在他的背上,脑袋就在他的头顶。
当时拍了好几张相似的,小萱最喜欢这一张,就用它装了镜框。
小萱带回去了一张三个人排排坐的和一张思危坐在柳凌身边、自己站在柳凌怀里的。
而这一次拍的照片,陈仲年那里应该都有。
柳凌手指摸过照片上小萱的脸:不知道爸爸当初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也许,真的应该让你有个京都户口。
照片上的小家伙一点不知道柳凌的纠结,笑得一脸灿烂,跟看到了烤鸭一样。
柳凌也笑了,他放下镜框,穿上外套走了出去。
他一定能给小萱一个美好的未来,现在,还是先去看看幺儿,陪着他度过二十九岁最后的时刻。
——***——
隔壁。
陈震北放下电话,也楞了半天。
今天下午大哥给他打了个电话,暗示他父亲已经在考虑让他离婚的事,让他有点耐心,说所有的事都是过犹不及,不要以为陈仲年肯偷偷看他带回去的有关同性恋的各种资料,知道思危认了柳凌当爸爸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暴怒,就继续试探他的底线,适度的缓冲,给陈仲年留出思考的时间,可能效果会更好。
他刚才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柳凌,可话到嘴边又打住了,他害怕万一有变,让柳凌空欢喜一场。
他了解陈仲年,他一旦打定了主意,很难改变,他如果真有了让他离婚的想法,这事应该很快就会付诸行动,所以,他现在担心的变数不是父亲,而是卓正山。
卓正山的刚愎自用和对家庭成员的控制是出了名的,如果他打定主意不让卓雅离婚,那就算陈仲年亲自去说这件事,也需要时间。
而卓雅,除非卓正山从这个世界消失,否则,她永远不可能和程立峰再续前缘。
陈震北起身出去,片刻后回来,手里多了一个杯子。
大哥陈震东做事非常稳重,他能给自己透露消息,至少得有八分把握。
所以,陈震北举起杯子,慢慢喝了一点:至少,我们有了希望,该庆祝一下的。
——***——
毛建勇要疯了。
他裹着几乎拖到脚脖子的军大衣,棉线帽几乎盖着眼睛,来回跺着脚跑,带棉手套的手一直放在嘴边哈热气,依然冻得发抖。
而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现在才九点半。
特么的,他觉得他已经来了一个世纪了,原来才过去一个小时吗?
啊——,他昨天为什么要答应柳侠一起给云健做“艰苦奋斗勤劳致富”的榜样?他明明可以坐在温暖如春的家里做一个“决胜于千里之外”的现代式勤劳企业家的榜样啊。
他就不该被柳侠老实憨厚的模样所欺骗,那家伙早就不是219那个黑乎乎的乡下傻小子了,他现在是个和柳岸一样满肚子坏水的奸商,奸商。
“老黑,再看一下,几点了?”他哆嗦着跑到黒德清身边,把手塞到黒德清腋窝下取暖。
黒德清缩着脖子跺脚:“不看,最多过了三分钟。”
“你看一下呗,肯定是错觉,至少过去五分钟了。”
“好,那就算五分钟吧,离收工还有也还有两个小时二十五分钟呢,你看看有什么用?”
毛建勇跳了一下,没能跳起来,但他抗议的心情表达出来了:“你就不能说句安慰我的话吗?非得怎么伤感情怎么来?”
黒德清也哈手:“好,我说不伤感情的:马上就收工了啊,房东家有煤炉子,到时候就暖和了。”
毛建勇又跳了一下:“你为什么要提煤炉子?那么小个破炉子会暖和吗?”
黒德清恶劣地吹了声口哨:“我家一直保持二十五度,七儿家二十三度,再过七个小时你就可以享受了,不要着急了啊。”
毛建勇上脚就踢:“丧心病狂的煤黑子。”
“哈哈哈哈……”黒德清大笑着跑到车子另一边。
毛建勇没踢着,气得原地转了个圈,然后把手捂成个喇叭,对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大叫:“云健,我要是冻死了,你的培训班就没了。”
柳侠头也不回地喊了回来:“放心吧,这种温度,十个小时之内冻不死,你一分钱也别想少拿。”
根据柳侠以前收集的信息,他们几个合计了一下,要办个像样的培训班,保守估计得六十万到一百万,三个人决定,既然办了,就不能太差,就往一百万上打算吧。
黒德清主动承担四十万,柳侠和毛建勇各三十万。
毛建勇绝望地靠在汽车上:“天气预报就是个骗局啊,特么什么零下无度,这至少得零下五十度。”
柳侠和云健也都穿着军大衣,柳侠看仪器,云健记录并绘草图,永宾和万建业跑尺。
其实,柳侠自己记录绘图更快,云健毕竟丢了这么多年了,而且他当初就没进行过实习,实习报告还是柳侠替他写的,所以他手生的很,不过柳侠今儿豁出去了,云健必须动手干,站着看和弯腰干根本不是一回事。
而且,云健毕竟受过四年专业训练,他们在学校的实践课可是很严格的,柳侠估计最多三天,云健就应该能上手了,拖工期也就是两三天。
柳侠报完一组数据,站起来跺脚。
回头看到毛建勇,忽然有点不忍心,这家伙是南方人,在江城时因为冬天不肯出被窝,还挂过科,这里可是燕胡山,比江城冷多了。
他良心发现,询问云健:“要是毛建勇坐车里等,你不会产生逆反心理吧?”
云健说:“我只是一时犯昏走错了路,不是白眼狼好不好?”
柳侠笑,转身喊话:“喂,你们俩傻啊,放着车子不用,站在那里吃沙子。”
他话音刚落,毛建勇已经钻进了车子里,随即就发动车子,把空调给打开了。
就算这样,晚上回到家,毛建勇的两个小拇指也起了两个红疙瘩。
云健差点没给内疚死,他又端热水又给抹药,伺候了毛建勇半天,毛建勇老太爷似的,好好受用了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