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为曾广同倒茶的许应山首先发现了月亮门外的人,他拍了拍柳葳的头:“那个,你们家客人吗?”
柳葳和柳侠同时停手,然后一个站直,一个坐直,.
温文尔雅的中年人往月亮门里边走了几步,说:“我是看了京都周末购物报的广告过来的,请问,是你们的房子要卖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
柳葳莫名其妙了几秒钟才说:“我们没想卖房子啊,广告在哪儿?上面怎么说的?不会是谁恶作剧把我们家给卖了吧?”
中年人说:“报纸在我车上,是这里的十几家住户联合发的一个广告,说是要卖房子,欢迎随时来看房,呵呵,可能是一条里面写的门牌号码太多,我记错了,我过去再看看。”他说着转身要走。
几个人却一下来了兴趣:“十几家都要卖?”
曾广同说:“你能把报纸拿来看一下吗?我们正好也有人想在这里买房子,让我们看看都哪几家?”
程新庭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房子,他在市区的套房和老杨树的院子之间摇摆不定。
许应山嘴快腿快,说话间已经跑到了中年人身边:“走走走,把报纸拿来,让我们都看看,我也打算在这边踅摸个合适的房子呢,我家现在太吵了。”
柳侠看着许应山跟中年人一起出去,一头雾水:“还有大白天在自己家坐着,然后被人直接给连窝儿端的?”
曾广同笑:“不是说看花眼了嘛,咱们家从外面看着比其他人家都大两号,还特漂亮,我估计这人是想趁机来咱们家看一眼。”
柳侠看了一眼青翠的竹林,又看了看几棵黄金翠缕的银杏树,点点头:“有可能,我当初也是大老远就看上谭家了。”
中年人和许应山很快就回来了,谜底一下子就被揭开,中年人就是看麻了,那广告里面的老杨树胡同,从柳家东边的54号开始,56、58、64,一直到一百多号,有十四家要卖;旁边紧挨着的就是石榴胡同一个相同的广告,二十多家要卖,都是火柴盒大的一点地方,数字密密麻麻一片,很容易看麻眼。
程新庭一直想买房柳侠是知道的,他不知道许应山居然也是当真的,他认真地拿了笔把广告上的门牌号都给记下了,然后非要拉上家里几个人和那位中年人一起挨着去看。
哦,许应山个自来熟已经和对方交换了个人基本情况,现在大家都知道中年人姓田。
曾广同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我老了,走不动。”
他还不许柳侠和柳葳去,让两个人在家里陪他。
程新庭也不肯去,他说自己今儿特累,马上就去睡觉,反正这些院子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他就住在这里,想看以后随时都可以。
老田看来脾气很好,笑着让许应山慢慢跟自己的朋友们商量,自己先走。
柳侠和柳葳起来送人时,老田忽然试探着说:“我可以参观一下你们家吗?我在京都几十年了,没想到这么背静的地方还藏着这么好的宅子呢。”
柳侠爽快地说:“我们家也没什么秘密,您随便看。”
虽然柳侠这么说了,老田却表现出了和他的外观一样的良好教养,他没有要求柳侠和柳葳为他打开关着的那些房间,上屋的门都开着,他也只是站在门口看看,然后很真诚地夸赞这房子盖的真实在,夸柳侠他们的家具和布置有品位。
看到柳家的后花园,老田非常羡慕地说:“家里有个这样的院子,大人且不说,孩子可是真幸福呢,现在京都的孩子都是在水泥缝里长大的。”
柳侠十分诚恳地向他推荐:“我们这边就是稍微偏远了点,可我们这几条胡同的房子是真的很好,家家的院子都很大,您要是有车,我觉得在这里买房子比买市中心的套房划算。”
老田连连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送走了老田,许应山也准备走,他其实就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几个朋友不肯陪他起哄,他也不想去看房子了,只让程新庭看的时候,帮他留意一下最好最大的,觉得合适,让曾广同先帮他把定金给付了。
柳侠又为有钱人买房子跟买大白菜一样的派头眼绿了一把。
许应山走后,曾广同和程新庭都去睡午觉了。
柳侠不准柳葳去睡,他和猫儿通了电话,又得了一副超级美的画,有点兴奋过头,睡不着,决定出去逛一逛,拉着柳葳陪绑。
柳葳其实瞌睡得不行,但他知道柳侠最多在京都再停两三天就得回中原,挺舍不得他的,就干脆地答应了。
不过,车子还没到仁义路上,柳葳就睡着了。
等他醒来,已经到了他们在海子买的新院子。
柳葳年轻,一个多小时的熟睡足够让他恢复精神,出现在何老爷子和柳佩环面前时,他已经又是个神采奕奕地大帅哥了。
何老头儿满脸带笑地和柳家叔侄打过招呼,就在保姆的跟随下,哼着《苏三起解》出去了。
柳佩环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看到柳侠和柳葳,小姑娘又是搬凳子又是端茶倒水,简直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兴奋的心情。
京都师专要求住校,不过柳佩环来京都之前,柳侠和柳凌、柳葳就在这边的院子为她准备了一间房,还特地和何老爷子说明,小姑娘以后和楚凤河一样,都会在这里长住,除了何老爷子自己房间的东西,其他地方,柳佩环和楚凤河都有权利使用。
何老爷子满口答应,卖房子的事情真正发生后,他就一下想开了。
反正真的弄脏弄乱了,也有保姆收拾,用不着他管,他才不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惹柳侠不高兴,他可不想去住在气都喘不上来的鸽子笼里。
柳凌和柳侠他们之所以在这里给柳佩环安置房子,是因为小姑娘有点特殊的习惯——她不进公共澡堂洗澡。
柳凌和柳侠他们都很理解柳佩环的这个习惯,他们都是在柳家岭那样闭塞的环境里长大的,都不太能接受那么多人裸裎相对,猫儿就是去了一次澡堂后,冻死也要在家里洗澡。
何家在靠着东边院墙的地方,有单独盖的一个卫生间,洗澡可以用太阳能,也可以用天然气。
而何家老爷子洗澡只去外面的澡堂子,每次都是搓背、按摩、捏脚、修脚全套。
楚凤河住这里后,也是去公共澡堂洗澡,家里卫生间的洗浴设施,就是柳佩环和保姆用。
其实,京都师专离海子这边挺远的,好在大学的课程不像中学那样紧,柳佩环每周都能抽出两晌没有主修课的时间过来。
柳侠今天过来除了正常的想来看看柳佩环和凤河,还有一个主要任务,给柳佩环送钱。
他从柳家岭回来,路过望宁,柳长兴夫妇给了他五百块钱,让他帮忙给佩环捎来。
柳佩环看到钱,不肯接:“我给俺伯俺妈写信说了好几回了,俺学校发哩补助足够我使,不用再给我钱。”
柳侠把钱放在她跟前:“你是女孩儿家,身边还是有点钱好,拿着吧,要不您伯您妈该操心了。”
柳佩环只好把钱收了起来,却还是对柳侠说:“小侠叔,你下回见俺伯俺妈,一定跟他们说,这钱都够我花到寒假了,叫他们别再给我捎钱了。”
柳侠答应着,却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别说柳长兴现在有了布店,建宾和永宾也都在挣钱了,即便是没有这些收入,以柳长兴和柳长青差不多的性格,他借钱也不会让女儿在外面给人看不起的。
柳葳看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就给楚凤河发了个传呼,问他几点能回来,柳侠想跟他见个面。
楚凤河十几分钟后才回电话,说他们今天晚上要加班,因为天气预报说一周内会有一股势力强大的寒流,他们正在盖的楼要抢在寒流到来前封顶。
柳侠知道自己和楚凤河这次又见不着了。
他们上次见面是七月份,柳侠回京都收账带签一个合同,只在京都停了一周,有一天终于得了点空,给楚凤河发传呼,却一直不回,天快黑柳侠决定回老杨树的时候,才突然接到电话,原来楚凤河难得休息一天,去京都图书馆看书,提前把传呼机的声音给关了。
两个人接上头后,柳侠去接了楚凤河,一起在“一大碗”吃了顿饭,期间说话的内容基本都是楚小河和他的家。
柳侠和楚凤河都忙,柳侠现在每次回京都都是来去匆匆;楚凤河则是能加班就加班,没有加班就找地方看书,他原本还想报个夜校,后来想到自己的时间,又自觉地放弃了。
柳葳扒着楚凤河房间的窗户往里看了看,然后给柳侠招手。
柳侠过去,柳葳拉着他一起把脸贴在玻璃上:“凤河叔这是要自学个博士哩意思吗?”
柳侠看着床头上满满当当的书和桌子上摊着的一张张线条交错的图纸,很是佩服地连连点头:“估计是。”
柳葳说:“凤河叔这样哩,要是最后还穷困潦倒,老天爷就该剖腹以谢天道。”
柳侠在背上重重给了他一下:“不准对老天爷胡说八道。”
柳葳被打得一咧嘴:“小叔我知了,我错了。”
他双手合十看着天念念有词,“老天爷,将是我胡说八道哩,你可别跟我记仇哦,不过,凤河叔那事儿是真哩,你要是真跟人间传说哩那样英明神武,那你就睁开眼看清楚,叫凤河叔跟俺小叔这样努力哩好人都成功吧。”
柳侠忍不住笑得满脸牙,嘴里却还是对柳葳没好话:“少拍马屁,拍也照样打你。”
柳佩环在旁边看着这两个人笑:“小葳哥,小侠叔,您俩到一堆就打,那您不成天搁一堆儿不中?”
柳侠说:“当然不中,我是他小叔咧,我得管教他,不搁一堆儿咋管教?”
柳葳说:“我是老大,您小侠叔是老小,我得照应他,不搁一堆儿咋照应?”
柳侠对着柳葳伸巴掌。
柳葳跟没看见那个大巴掌一样,揽着柳侠的肩膀往外走:“走走走,俺五叔快下班了,咱现在过去正好跟他一起回家。”
柳佩环提包跟上,柳侠和柳葳要顺路把她送回学校。
柳凌加了半个小时的班,所以三个人回到老杨树胡同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王正维不知道哪根筋受刺激了,这不年不节的,他忽然给律师的所有员工发福利,一人一箱食用油、一袋五十斤装的泰国香米和一箱火腿肠。
柳葳提着大米、柳凌扛着食用油、柳侠抱着火腿肠,刚一进家门,就听见后花园传来夸张的呼救声。
柳侠转头看哥哥和侄子:“这货咋来了?”
柳葳说:“肚子里哩油水最近叫涮光了吧?”
因为店里生意特别忙,也因为柳侠最近老不在京都,马鹏程号称他瘦了十斤,现在已经成了可以直追柳凌叔的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柳侠心有余悸地说:“所以听说我回来,他就赶来吃大户了?”
柳凌笑着说:“没事孩儿,明儿星期六,我不去上班,我给马鹏程做饭。”
柳侠说:“不是谁做哩问题,这货要饭哩还挑肥拣瘦,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三个人说着话,已经到了厨房门口,马鹏程不知怎么就发现了他们,已经大叫着冲了过来:“小凌叔小柳叔小葳哥,带啥好吃的没有?”
三个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后面就紧跟着跑来了胖虫儿。
胖虫儿手里还牵着一个跑得磕磕绊绊但却横竖摔不倒的小家伙,小家伙边跑边叫:“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柳凌把箱子递给从厨房出来的程新庭,蹲下.身体张开双臂:“慢点,别摔着了。”
小家伙一下扑进柳凌怀里:“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柳侠嫌弃地在小家伙的脑袋上敲了一记:“你个小笨蛋,比您小萱哥哩嘴还笨,快两岁了还是光会叫一个爸爸,还不分人,见谁都叫。”
思危高兴地摸着被敲的地方,仰脸看着柳凌:“爸爸,啊。”意思是再敲一下。
柳凌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把人抱起来:“不敢了,再敲敲傻啦。”
曾广同站在厨房门口,有点歉意地对柳凌说:“将胖虫儿回来,思危搁大门口看见了,非撵着他来咱家,不叫来就哭,我看孩儿哭哩可怜,就叫他来了,简姐说一会儿就来给他抱走。”
柳凌整理着思危的衣服领子说:“没事大伯,我待见小孩儿,思危也可听话,带着一点不费力。”
马鹏程抗议:“他哪儿听话了?他咋不费力?他比谁都费力,我得一直跑着让他追,我一停他就哭,我都快给累死了。”
柳葳把马鹏程推进厨房里:“你将叫唤哩跟杀猪呢样,原来是叫个一岁多的孩儿给撵哩?”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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