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今天做的是排骨炖山药,芹菜百合炒虾仁,清炒花菜,鸡蛋炒木耳,还做了个海带冬瓜汤。
猫儿叼着块排骨,刚把米饭盛好放桌上,听见外面有脚步声,紧跟着是王德邻的声音:“柳侠,柳岸,今儿饭做得多吗?”
柳侠从后面给猫儿系着围裙说:“有,徳邻哥你那边忙完了?”
王德邻手里拿着两个深绿色的大手提袋走进来:“人都上好再来吃饭去了,我本来打算跟他们一起吃碗面的,一进去正好看见老板那儿子正流着鼻涕在那搅和着臊子玩儿,我靠,害我差点没把早饭给吐出来。这个,朋友送的,在车上放了好几天了,我不会捯饬这些,家里也经常不开火,你们看喜不喜欢吃。”
猫儿把肉咽下去,接过那俩包:“是小孩儿好奇搅和一下臊子,你没那么严重吧?居然吐。“
王德邻说:“右手搅和的,左手基本看不出本色儿来。”
柳侠和猫儿同时说了声:“我靠。”
柳侠说:“我一星期至少买他们家一次豆浆,该不会一直都是喝的他家儿子洗脸水吧?”
王德邻幸灾乐祸地笑:“估计是。”
柳侠龇牙咧嘴地去给王德邻盛米:“我操,我要逮个空儿把那脏猴儿给活煮了。”
猫儿把其中一个袋子里的东西提出来,是几个单独的小包,里面都是些干菜,他拿出其中一包黑灰色的东西问:“这是什么呀?怎么吃?”
王德邻说:“都是菌类,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也说不清,那包里也是这些。
我一个朋友他妈是营养师,她说这类东西能提高免疫力什么的,反正对身体特好,不过我不这口儿。”
柳侠本来觉得邻居吃顿饭还要收人家东西,太不应该,可听说能提高免疫力,他又舍不得不要。
王德邻说:“今儿看到那么一出儿,我以后肯定经常来你们家蹭饭,点野山货,你们收下吧,要不我以后饿着也不好意思过来了。”
柳侠想了一下,觉得也是这么回事,嘴面上的东西,推来让去的反而让送东西的人没面子,以后多请好邻居吃几顿饭好了。
他本来还担心王德邻第一次来会拘束呢,结果发现他比自己和猫儿还放得开。
王德邻吃着排骨问:“我是不是把柳凌的晚饭给吃了?”
柳侠说:“没有,我三嫂出了点事,我五哥今儿回我们老家了,至少要到明天下午或后天早上才能回来。”
王德邻听见是家里人出事了,非常关切的问怎么回事。
柳侠和猫儿把晓慧的事和柳凌的怀疑说了一遍。
王德邻说:“嗯,那是得回去一趟看看。那什么,柳侠柳岸,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在中原还有点小生意,所以那边也有几个朋友,有需要的地方,说一声,哥哥能帮忙的肯定帮。”
柳侠连连点头,心里却想,卖高档汽车的生意,他估计这辈子都用不上您的这个忙了。
王德邻走的时候,柳侠在洗碗,猫儿出去送人。
走到小竹林边,王敬延说:“柳岸,你五叔平安到家后,你给我打个电话,知道吧?”
猫儿说:“我五叔那么大的人了,又是坐火车,不是自己开车,震北叔不会这么小心眼儿吧?”
王敬延说:“比你想的还小心眼儿,不过,最主要的,是你五叔回来的时间。”
猫儿说:“知道了。不过,敬延叔叔,我跟震北叔打电话不方便,您跟他说一声,最近,我只是说最近,让他还跟以前一样,先别靠近我五叔。”
王敬延说:“猫儿你什么意思?你这不是要他的命吗?我们隔些天想办法让他远远儿地看你五叔一次他还跟魔障了一样,你让他不要靠近你五叔……”
猫儿打断王敬延说:“我不是说了嘛,只是最近,最近暂时别打扰我五叔,他再有两个多月要考试了,你们不知道我五叔他每晚上看书看到什么时候,如果震北叔不小心让我五叔看到,我五叔,他,肯定没法好好复习了。
还有,万一让震北叔家的人知道他来看五叔,我五叔没准儿没机会参加考试了。”
王敬延沉默了片刻,说:“我听说法律专业特别难考,你五叔确定要考这个吗?”
猫儿说:“对,虽然五叔没说过,但我知道五叔是怎么想的。
如果他能平平安安地一直在警官大学工作,这个专业在他们学校正好对口,对他以后的工作也有好处;
如果他在学校干不下去了,他考了律师证,以后去私人律师所干,也能挣钱养活自己和震北叔。”
这次,王敬延愕然地看着猫儿,沉默了好长时间才说:“你们,你们是这么想的吗?”
猫儿看王敬延的眼神有点奇怪:“那我们怎么想?震北叔他爸爸官儿那么大,他想欺负谁欺负谁,我们惹不起他,总得努力给自己拼条后路吧。
我在京都看到过好几家私人律师事务所,我五叔他们学校的领导得听震北叔他爸的,人家私人办的事务所他管不着吧?”
王敬延拍拍猫儿的肩膀,第一次用对成年人的口气对猫儿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会把你的话带给你震北叔。
不过你放心,即便没人提醒,他也不会做出任何对你五叔目前的生活有不良影响的事,他比任何人都更在意你五叔的未来。”
柳侠喊猫儿的声音从厨房那边传过来,猫儿跟王敬延摆摆手,转身跑了回去。
王敬延一出柳家,拨了个电话:“阳子,你们哪儿呢……这样啊,那你快告诉他,柳凌没事,是他三嫂,是柳川的人出了车祸,情况应该不太严重,柳凌不放心回去看看,明天下午或后天早上回来,其他的,咱们见面再说。
阳子,我跟你先说一句,别再尝试劝震北放弃柳凌,他们之间,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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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猫儿睡了一个小时,柳侠起来去仁义中学打印合同。
回来的路上,他拐到将军驿中学,想把一份合同文本留给严校长,可严校长不在,柳侠把文本留给了旁边办公室的副校长。
晚上七点半,柳侠接到严校长的电话,说她和学校其他领导已经看过合同了,觉得没什么大问题。
柳侠的报价她也找人打听过了,基本合理,让柳侠明天过去签合同,签完柳侠可以准备开工了。
放下电话,柳侠抱起猫儿使劲颠了几下:“嗷——,我要签合同喽,不用请客送礼,不用被人灌酒可以签合同喽——”
猫儿兴奋地陪着柳侠大叫。
柳侠嚎够了才想起来,他得赶紧通知卜鸣和万建业他们准备。
柳侠把电话打给了付东,让他帮忙通知卜鸣,并让卜鸣通知万建业,让他们最好能在三天内过来。
接下来给马千里打。
马千里提前跟柳侠说过,合同签好后跟他打个招呼,准备开工也给他提前说,他去总队帮柳侠租仪器,再找辆车给送到京都,省得柳侠来回在路上折腾。
给马千里的电话结束,话筒刚放回去,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柳凌的电话打过来了。
柳长青、孙嫦娥和全家人居然都在荣泽,柳侠和猫儿一下子跟家里人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
大哥这次没哄他们,晓慧确实没生命危险,这让两个人都放了心。
小莘和楚昊的手续一星期之内应该能办好了,办好他们马上动身来京都。
几个小家伙和猫儿商量了一下,寒假如果猫儿不能回去,他们来京都陪猫儿过年。
柳侠让柳魁通知关强,让他关强这两天准备好,等万建业的停薪留职手续一办好,他跟着卜鸣和万建业一起来京都。
柳魁答应着,然后对柳侠说:“孩儿,您大嫂知关强要去你那儿以后,跟我说,浩宁也一直想出去,可小葳他大舅不放心,一直不叫,您大嫂叫我问你一下,能叫浩宁跟关强一起去不能。
你别为难孩儿,您大嫂说了,你要真不想用亲戚算了,她没跟浩宁说这事。”
何浩宁是何家梁的大儿子,柳侠跟何浩宁见过好几次,对他印象挺好,柳长青也说,浩宁从长相到品性都跟父亲何家梁很像。
柳侠确实不想用任何知道猫儿小时候事情的人,但他想起猫儿牛奶中毒住在望宁卫生院,何大哥给秀梅的钱,还有他让秀梅带到卫生院的被褥,还有何大哥花了大半年时间为他和猫儿做的大床,马上说:“中大哥,叫浩宁也来吧,你提前跟他说,回去后别说我搁京都这边哩事妥了。”
柳魁说:“浩宁可懂事,只要跟他交待一声,他肯定不会瞎说,他要是那种好胡说八道哩人,大哥不会跟你提这事。
最后,猫儿问柳凌什么时候回来。
柳凌说:“家里人我都见过了,明儿我再搁家一天,黄昏坐十点那趟车回去,正好能赶上后儿上班。”
晚上的时间,柳侠和猫儿一直在一起,真的是撒泡尿也不分开,所以,猫儿一直找不到机会给王德邻打电话。
洗漱后,柳侠和猫儿趴在床上,合计租房子的事。
将军驿区中学新址和小学的新址相距不远,柳侠决定地租房给卜鸣他们住。
贫民窟似的那片家属区虽然离工地很近,但那里的住户都是商品粮,一家比一家住的拮据,根本不会有多余的房屋出租。
再者说了,柳侠也不可能让卜鸣和万建业住在那样的地方。
刚好,贫民窟东边不远处有个村子,那里的人家都是宅基地,住房要宽敞得多。
柳侠和猫儿商量了一下,决定星期六请祁越和他们一起去村子里找房子,祁越本地人,不容易挨宰。
两个人又计划好了需要为刚刚拼凑起来的测绘队人员准备的生活用品,锅碗瓢盆之类的,柳侠迷迷糊糊睡着了。
昨晚上他心里没谱,紧张得几乎没怎么睡,这会儿工程搞定,他一放松瞌睡。
猫儿反倒睡不着了,他躺在床上,枕着柳侠的胳膊乱翻腾,他看着自己脚腕上的金镯子想:震北叔,你只好多难受一黄昏了,我是真没法给你打电话,叫你难受,总比叫俺小叔起疑心强吧?
这一晚,柳侠梦里都是在看猫儿数钱。
所以,第二天的清晨,柳侠是在梦里笑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