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上班时间,晓慧没走,还要去厨房给小萱蒸鸡蛋,大家都催她,秀梅准备站起来自己去蒸。
晓慧按着秀梅不让她动,然后她看着猫儿,慢慢悠悠地说:“这两天……,这两天……”
猫儿眨巴着眼睛,一直盯着晓慧,三婶儿这两个多小时看他的眼神太奇怪,真让他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晓慧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猫儿,明儿、后儿这两天,咱不用——去学了。”
“啊!?”猫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用去学了?三婶儿三婶儿你别哄我,真哩假哩呀?哎哎,三婶儿你别说,肯定是真哩,肯定是真哩。”猫儿害怕晓慧是逗他,居然开始自欺欺人了,“咱家这么些人都听见你说了,你再改嘴也不中了,反正你是老师,你说哩话我当真,明儿、后儿不管谁再说,我都不会去学。”
猫儿太心虚了,干脆耍起了无赖,家里这么多人,小叔也在家的时候能不去学,实在是太美了,赖也要赖在家里。
晓慧不再卖关子急猫儿,跟大家解释:“学校出了点事,有两栋寝室、一栋教学楼哩电线突然着起来了,还着了可多,把学生吓坏了,可多学生哩家长还没走,吓得不敢让学生留下来。
不知道谁往教育局打了电话,王校长可生气,叫俺挨着通知学生,今儿都先回家,十四号那天再来,王校长现在应该正带着人搁学校查原因咧。”
猫儿“嗷”地一声跳起来老高:“啊——是真哩,老美老美老美,不用去学喽,千万别老快找着原因啊,多放几天才美咧。”
晓慧笑着说:“我知道只要这事一说出来,你肯定得高兴哩蹦,不过您三叔给我打电话哩时候说,你个孬货居然敢骗小雲跟小雷说叫他俩搁荣泽上学,把他俩吓成那样,我打算不给你说,看着你明儿起个大早去学,一看全校都没人,回来哩时候你会是啥样。”
不用上学这个消息对猫儿实在是太好了,他顾不上纠结三婶儿的小心眼儿,扑到柳侠身上:“哈哈,小叔,我又能多跟你搁一块儿两天了,我不用去学了。”
柳魁摸摸猫儿的头:“孩儿,你到底有多不待见上学呀?你要是学习不好,不想去学还能说得通,你学习这么好,老师都待见你,你为啥还是这么不待见上学?”
猫儿很理所当然地说:“一去学不能跟俺小叔搁一块了,俺小叔要是有工程,他可忙,我再去学,都没人给俺小叔做饭。”
柳侠十分得意地站起来背着猫儿转了一圈:“咋样,您都可羡慕我吧?我有这么一只贴心哩大乖猫,您都没。
其实孩儿,我也不是老待见上班,咱俩真是一对儿,一对儿又懒又馋哩叔叔跟小侄儿。”
柳莘说:“小叔,又懒又馋不是贬义词吗?不是指跟柳牡丹那样哩人吗?我听着你说哩咋跟夸您俩一样?”
柳侠点头:“对呀,夸您柳岸哥哥跟我合拍,不愧是我养大哩嘛!他不待见上学,我不待见上班,都是光好吃好东西,看看,多默契!”
柳魁好笑又无奈地扯着柳侠的耳朵把他揪回床上:“这么些孩儿,你再给我瞎说,你不会给孩儿们做个好榜样?”
柳侠揉着耳朵说:“我这榜样不赖呀哥,又帅又会挣钱,除了不待见上班,基本没缺点。”
柳魁发愁地看着他,“孩儿,你都二十多该娶媳妇了,还这样长不大,成天没个正形,这以后可咋弄啊?”
秀梅说:“没事,男哩不结婚永远都长不大,只要结了婚,一天长大了,要是再生个孩儿,那谁都不用管,一下成了顶天立地哩爷们儿了。”
猫儿身体僵了一下,柳侠感觉到了:“你咋了孩儿?”
猫儿说:“没事,脊梁有点痒。”生孩儿?那,小叔跟周晓云不该跟书上写哩那样,做那事了吗?小叔要亲别人,抱别人?
猫儿心里难受的没法形容。
柳侠侧身,让他过来坐在自己前面,掀开了汗衫给他挠痒,柳雲和柳雷看见了,立马爬到床上,四只小手一起上:“哥哥,俺俩也给你挠,俺俩可会挠痒,奶奶跟爷爷都说俺俩挠哩可美,可杀痒。”
猫儿惨叫一声,跳下床跑:“哎呀,瘆死我了,恁多手搁脊梁上,我觉得自己跟遇见蛇精了样,喔喔喔,咋这么一想更痒了咧?”
不能叫小叔看出来我不想叫他跟周晓云生孩儿,那小叔肯定会不愿意周晓云,别人也会把小叔当成有那种病的人。
柳葳笑着追出去,在客厅里掀开了衣裳给他挠:“你以为你是许仙啊?能遇见个白素贞。”
猫儿浑身扭动着:“这边儿,不对,再往右点儿,哎哎,对了,使点劲儿;我才不会当许仙哩,笨蛋货,叫人家给自己媳妇镇到雷峰塔底下受罪,啥都不会,光会哭哭啼啼喊娘子,这种男哩要他有球用。”
柳蕤在那屋里接话:“不能怨许仙,他不会法术啊,法海法术恁厉害,他是凡人,打不过嘛!”
猫儿不服:“不会?那他不会去学呀?他哭哭会了?生是个打锅货,又没本事又没胆,有人欺负自己媳妇儿还屁都不敢放一个哩打锅货。”
柳蕤嘟囔了一句:“也不算老打锅,是有点窝囊。”
几句话能从柳雲和柳雷的小手扯到许仙的性格,柳侠觉得猫儿跑题的水平又到了一个新高度,不禁又暗暗为他以后高考时的作文发了一把愁。
不过,猫儿可以再多玩两天不用去学这个事实着实让柳侠非常开心,这点两年后才可能发生的小问题稍稍纠结那么一下过去了。
现在的问题是:家里这么多人,大哥大嫂也在这里,柳侠他现在也起了跟猫儿一样的心思,横竖不想去工地了。
他坐在床上磨蹭,一次五分钟,不停地往后推,是不肯出去,一直推到郑朝阳主动给他打电话,说他们已经在工地了,张发成今天下午也没去,柳侠如果家里有客人,下午不用去了。
柳侠放下电话欢呼了一声:“哈哈,老美老美老美,不用去上班了,搁家真美。”那口气,跟猫儿一模一样。
柳侠的欢呼声没结束,电话又响了,猫儿伸手接了起来,电话里传来他们都非常熟悉的声音,是柳凌。
柳侠扑过去跟猫儿抢电话,他要第一个给五哥报喜信。
中午柳川特意给曾广同打了个电话,说了柳葳考上海都A大的事,曾广同特别高兴,柳川说,他已经给柳凌写了信说这件事,不过信很慢,他问曾广同,柳凌这几天会不会去他那里,如果去,请曾广同转告柳凌柳葳考上大学的事。
曾广同说,一个多月前,柳凌和陈震北来过一次京都,好像是去解放军总医院看望战友,因为到他这里已经有点晚了,两个人坐了一会儿走了,临走时说,他们最近一个月左右都会非常忙,不会有时间来京都,现在一个月已经过去了,柳凌没给他来过电话,曾广同觉得应该是他们的事情还没忙完。
柳侠他们以为是柳凌的部队拉出去演习了,短时间内可能回不来,没想到,柳凌居然这么快回电话了。
柳凌兴奋得不得了,他说他们前天才从遥远的北方某地演习回来,昨天休息了一天,他今天是因为私事请假来京都的,刚刚在目的地下车,给曾广同打了个电话,结果曾广同告诉他柳葳考上A大了,他挂了给曾广同的电话马上往柳侠这里打了。
柳凌那边的声音很嘈杂,柳侠问他在哪里,柳凌说他在京都大学附近,他来这里看一个朋友。
柳侠想起那年夏天去京都,京都那热死人的天气,马上把电话递给柳葳:“您五叔知道你考上A大,也快笑傻了孩儿,不过,您五叔是搁街上用公用电话给咱打哩,现在你跟您五叔显摆一下,叫您伯再跟您五叔说几句中了,等他到了您曾爷爷那里,咱再给他打过去,要不您五叔老热。”
柳魁他们和柳侠是一样的心思,可架不住柳凌实在太高兴了,他想跟这里的每个人都说说话。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惦记柳凌,所以一个一个挨个儿过去跟他说。
不过除了柳葳和柳莘跟他说的重点是考大学,其他人几乎都在柳凌的恋问题上打转转,让他颇为无奈。
柳魁和柳川知道柳凌宁缺毋滥的性格,本来都下了决心不跟他说这个的,可三句话没有,管不住自己的脑子,又拐到这事上了。
柳川说完后悔了,他想起自己当初被催婚的事,还是希望柳凌能从容地按自己的心意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而不会因为家里的催促而降格以求。
秀梅和晓慧婉转地告诉柳凌,她们都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柳凌找的女朋友只要人好,对柳凌好,她们和全家人一样,绝对不会因为长相对那个女孩子有任何偏见,把柳凌弄得莫名其妙。
两个淘气包受大人们的荼毒,上去问他们的五叔给奶奶找到漂亮的五婶儿没有。
柳凌说:“快了孩儿,五叔一直在努力找,你跟您奶奶说,五叔三十岁之前肯定让您奶奶再多个孙子。”
柳雲说:“哦,这还差不多,你要是再不好好给俺找个花婶儿,叫俺奶奶生气了,小雷俺俩去京都找你,打你哩屁股。”
柳雷补充:“打成八瓣。”
柳魁补充:“凌儿,孙子孙女都中,咱妈都待见。”
柳凌说:“我知道了,我跟小海说,让他多生几个,花摞着生,妮儿孩儿一起,来他七八十来个。”
柳川对着话筒那边喊:“小凌,说了半天,你不是自己给咱妈生孙子,是叫小海生啊?”
柳凌在那边笑:“丹秋不是外国国籍嘛,不用计划生育,小海多生几个不是方便嘛哥。”
柳魁都给气笑了:“这事哪有方便不方便的,再方便不也得十月怀胎?小凌,你听话孩儿,再忙也得操着心找个好闺女,咱妈想趁她自己还干得动,给您几个哩孩儿都养大咧,你老不结婚咋弄?”
柳凌还是笑:“我正努力找呢大哥,您别操心了。”
最后轮到小萱和五叔说话。
柳凌离开家的时候小家伙刚刚一岁,经过这大半年,早把五叔忘没影儿了,不过小家伙还是很乖地喊“徐徐”(叔叔),邀请“徐徐”回来七“串儿串儿”,回来七“糕糕”,把柳凌喜欢的不行不行的,对小家伙说:“乖小萱,回去跟您爸爸商量商量,你干脆给五叔当孩儿吧。”
小萱流着口水说:“徐徐,爸爸,咦?爸爸?嗯,俺,爸爸……咧?”小家伙出来两天,这时候突然想起爸爸来了。
柳魁把他抱了过去:“哎呦乖孩儿呀,您爸爸要是听见你这一声,还不得感动哩哭?”
等大家都说完,柳侠才又拿过电话问柳凌:“震北哥这回咋没跟你一起来京都咧?”
柳凌说:“本来说好了一起来的,师里通知他过去开会,我自己来了,幺儿,我看你信上说,你接了一个比较大哩私活儿,天老热,你别老拼命孩儿。”
柳侠笑起来:“差不多已经结束了五哥,我现在搁家歇着咧,坐屋里想着外边多热多热,难受哩不得了,其实真出去了也没啥,猫儿还天天去给我帮忙做记录放线咧!”
柳凌问:“猫儿,您小叔给你发工资没?”他知道猫儿肯定在柳侠边儿上。
猫儿扒在柳侠肩上听他和柳凌说话,听见柳凌问,他一副苦大仇深的口吻说:“没,啥都不发,还嫌弃我老小咧!真是个周扒皮。”
柳侠为了保证猫儿每天睡够八个小时,前些天他自己每天早上四点二十去工地,却要求猫儿六点才能起床过去,要不不让猫儿跟着去。
柳凌说:“哦,你不待见呀?那让给我吧,我可想有个这样哩周扒皮小叔。”
猫儿美滋滋地看看柳侠,嘿嘿笑起来:“五叔,我待见周扒皮,哪天高兴了,还能把他按鸡窝儿里打一顿耍耍咧!”
和柳凌通过电话后,屋子里的气氛更热烈了,大家议论的主题从柳葳的大学转到了柳凌的婚事,然后又延伸到柳海未来会生多少孩子,孩子会不会长了蓝眼珠,越说越远,最后大家准备收拾一下出去吃羊肉串的时候,说的是小萱如果将来生了儿子,是会像他这样乖呢,还是出现返祖现象,像他爷爷那样不靠谱。
作者有话要说:打锅货:没成色没本事,自己家吃饭的家伙都保不住的笨蛋。源自一个俗语,砸锅卖铁,形容人到了穷途末路,没一点钱的时候,把家里最后一点值钱、同时也是生存的最低保障的锅也给砸了,当废铁卖了去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