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虽然答应了猫儿主动约周晓云一次,可他真的是没时间,他不知道总局通知他们的工程什么时候开始,马千里已经跟他说过了,如果通知下来,他会是第一批去的人,所以他得抓紧一切时间赶张发成这个工程,在单位开工之前,他至少得把外业采集数据部分完成,如果队里通知他走人,他可以把首批开工动建的那部分工程的报告先给张发成,其他的他在上班之余挤时间计算,反正张发成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部都开工。
柳侠这次合作的施工人员依然是郑朝阳那几个人,他没有像猫儿希望的那样少用两个人,只是有两个人正好回原城休假了,郑朝阳没通知他们,而是用万建业顶了一个,另一个,猫儿暂时代替。
吴小林是在柳侠签好合同那天晚上回到荣泽的,他在李吉跃的小队,做完一个公路工程后,直接在原城又接了一个市政道路和河道的改扩建工程,因为甲方有时间要求,他们这中间一直都没回来,吴小林那几个月住在原城自己家里。
工程全部结束后,李吉跃通知自己小队的人,如果他们想直接开始休假,他一个人回荣泽给他们请假,其他几个人都直接回家休整了,只有吴小林跟着李吉跃回来。
柳侠给他发传呼让他来家里,问他想不想加入的时候,吴小林乐坏了:“我不回家简直太英明了,我知道这么多天闲着长蘑菇你不会干,肯定得想办法再抓挠点啥挣一笔外快,还好给我赶上了。干,热死也干,老子二十五了,老婆本还差的远呢,坚决不能放过一切赚钱的机会。”
吴小林还告诉柳侠一个他的私人秘密:他和袁秀华谈了。
柳侠当时惊吓得差点踹吴小林一脚:“我靠,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吴小林告诉柳侠,他因为觉得没面子,所以一直没说,他来荣泽不到半年他女朋友和他吹了,原因是荣泽这乡下地方太落后,她不想来这里生活,吴小林又调不回去,她整天一个人,各种孤单寂寞没意思。
柳侠和猫儿对此的反应是:“这么几十里路,还只不到半年,她说这么恶心的理由跟你吹,以后肯定是红杏出墙的货,这种女人滚了正好。”
袁秀华相貌平常,但进了单位后很踏实,实习期到哪个科室都很勤快,除了和丁红亮吵过两次架,没什么出格的行为,现在固定在办公室付东那里。
同样都是因为有亲戚在总局所以进的三队,袁秀华和吴小林跟丁红亮的表现截然不同,对比之下,这两个年轻人在队里更招人待见,人缘都不错,柳侠也觉得他们两人挺般配的。
柳侠警告吴小林:“你和你媳妇儿再好,现在都不能把咱们干这活儿的事让她知道,如果她说出去,我不被开除也得落个处分,你以后也别想挣外快了。”
吴小林十分清楚其中的利害,表示绝对不可能。
柳侠只说一遍,他信得过吴小林,吴小林不是非常聪明的人,但踏实可靠守信。
不管郑朝阳他们几个人再能干,吴小林的作用都是他们替代不了的,尤其是经过这两年多的努力,吴小林在专业上进步巨大,柳侠可以放心地把一部分计算任务交给他,减轻一点自己的压力。
这一点很重要,如果以后柳侠经常想赚点额外的小钱,要经常承接一些工程,做沙盘那活儿可遇而不可求,不能当正餐指望。
而长期接私活儿,压力很大,柳侠不可能一直顶着巨大的压力生活,算他神经粗不怕有一天发现了被处分,私活儿和队里的任务同期进行时,叠加在一起的大量的计算任务也让他难以承受。
为了挣钱牺牲自己所有的生活乐趣,还要搭上猫儿的快乐,柳侠是坚决不会干的。
柳侠还使用了一个编外人员,是万建业的妻子郭丽萍,她担任了柳侠他们这个临时地下测绘队的专职炊事员。
为了掩人耳目,郑朝阳和高群、吴小林他们几个人都跟单位请了假,这个理由不会有任何人怀疑,每年他们夏季休整的时候单位里的一线人员都会轮番休假,只要保证有紧急工程时单位留守的人手够用,队里都会批准。
但这样的话,郑朝阳他们几个不能回单位自己家里住,也不可能回自家做饭吃,在饭店里连吃几十天显然也不现实。
而且,柳侠要赶时间,必须把每天白天在工地的作业时间用到极致,他不想因为吃饭耽误太多时间,荣泽几个好点的烩面店一到饭点人都特别多,等待时间太长
于是,家属们真回原城自己家里休假后,柳侠安排郑朝阳他们几个住在老城柳川的房子里,万建业和郭丽萍两口子单独住原来柳葳和柳蕤住的那个小房间,郭丽萍在原来的小厨房里每天给几个大男人做三顿饭。
其实,郑朝阳和高群几个人原本想在工地搭个帐篷将的,柳侠觉得不合适,他不能让跟着他出来干活的人住在低矮闷热的帐篷里,自己回家享受空调屋。
可是,如果他住帐篷,猫儿肯定也得跟着他住,这他可不愿意,宝贝猫不能住在柳家岭舒适的窑洞里够委屈了,哪能再跟着他遭这份罪。
柳川听说后,把老城的房子给贡献了出来,事情圆满解决。
郭丽萍特别勤快,总是把三个地方都收拾得干净整齐,连院子都捎带着给收拾得比以前干净很多。
这么漂亮又勤快的一个人,又不和其他女人扎堆扯别人的闲话,却被丁红亮辱骂,单位其他家属也没有和她走得特别近的,虽然不是特别明显的孤立,但对她的态度经常都比较淡,这一点让柳侠一直无法理解。
有一天吃过午饭,柳侠和郑朝阳单独商量完事情后,正好看见郭丽萍在外面搭给万建业洗好的衣服,他把自己的遗憾问了出来。
他觉得郑朝阳是个非常可靠非常严谨自律的一个人,不会把他一个大小伙子打听别人闲话这种丢脸的事给传出去。
郑朝阳说:“我也是听你嫂子说的,说郭丽萍年轻时谈恋,遇人不淑,找了个杂碎羔子,新房都布置好了,差不到一个月要办婚礼的时候,郭丽萍她弟弟在外面闯了祸,跟人打架差点出人命,人家让他们家陪好几千,否则告他们,让他兄弟坐牢。
郭丽萍跟未婚夫和公婆商量,她不要嫁妆了,也不要娘家的压箱钱,给她弟弟凑钱。
结果婆家不愿意,闹的很厉害,婚事黄了。几个月后,郭丽萍在医院做流产的时候被熟人碰到,那个人是个大嘴巴,没事都能搅出点屎来的主儿,把郭丽萍做流产的事到处宣扬。
听说建业跟郭丽萍是高中同学,一直喜欢她,郭丽萍跳河自杀,是他给救回来的,后来两人结了婚。
建业的父母一直嫌弃郭丽萍,他们的儿子乐乐满一岁断奶后,建业他妈不让郭丽萍再碰儿子,你来的前一年,郭丽萍单位放假,带了儿子来建业这里住,建业他妈追过来要孩子,郭丽萍不想让她带走,建业他妈骂,老太太可能强势惯了,在外面说话也特别不讲究,什么都骂,一点不顾建业的面子。
后面的事,你大概能想出来了吧?这么多年,建业除了过年,很少回家,也是心疼体谅郭丽萍吧。
小柳,人世间的事是这样,自己家人都踩你,别人还能给你脸吗?
尤其是女人,在那种事情上走错一步,后半辈子都被人作践,虽然很多时候那种事压根儿不是女的错,可谁会管那些呢?错总是从女人身上表现出来的。”
晚上回到家,两人洗澡的时候,柳侠给猫儿说了这件事,猫儿开始压根儿不信,他觉得郭阿姨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传说中的破鞋不要脸呢!
两个人想了半天,觉得绝对是那男的太杂碎了,逼迫的郭丽萍,郭丽萍是女的,打不过那男的,结果……
不过,两个人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柳侠已经二十多了,即便没经过,也能大概想出来,谈婚论嫁中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是强、奸呢?
两个人还纠结了半晌,考虑要不要继续用郭丽萍做饭,商量了半天,俩人都觉得不能不用。
虽然他们心里非常排斥没结婚怀孕的女人,但郭丽萍的情况还是不太一样的,全队的人都知道,她对万建业非常好,所以即便她以前做错过事,现在也已经改了。
最主要的是,她当初如果不是坚持不要嫁妆和压箱钱救她弟弟,她是可以顺利结婚的,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也会顺利地生下孩子,最多说是早产了,还有谁会知道她没结婚那个啥了呢?
从这件事可以看得出,郭丽萍其实有非常好的一面,心疼自己弟弟,孝顺父母,至少柳侠和猫儿是这么认为的。
两个人第一次做出了一个和自己原来的道德观相抵触的决定——装作不知道这件事,让郭丽萍继续做饭,他们心里有点别扭,有点不舒服。
但,两个人想象了一下做出完全相反的决定后的情况,发现自己更不舒服,简直是难受,所以,他们还是这样决定了。
柳侠对这件事最后的结论是:“不管男的女的,谈恋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对方,千万不能找个这种没担当没道义的王八蛋,都跟人家睡过了,他妈的因为一点钱不要人家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管住自己,像你大爷爷说的,没结婚之前一根手指头都不能碰对方,女的当然是一根手指头都不能让对方碰,否则倒霉的可能是自己。”
猫儿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问柳侠:“周阿姨上次约你的时候,你们说的是去广场那里,广场现在不都是跳舞的吗?周阿姨如果要让你跟她跳舞怎么办?那样,你,你不光是要碰她的好几根手指头,还要搂着她呢!”
柳侠看看小家伙鼓包着的脸,拿起毛巾把他转了个身,给小家伙擦着背说:“我说自己不会跳舞不完了。”
猫儿手撑在墙上,扭着头说:“小叔,一会儿你教我跳交谊舞呗,你都毕业好几年了,老不跳,时间长忘了。”
柳侠往他屁股上使劲拍了一巴掌:“自己想跳直接说,还跟小叔找借口。”
猫儿带着一身的水珠挂在柳侠身上:“我是想跟你跳,你说的哦,不结婚,你跟谁都不能跳,省得让别人给讹上。”
柳侠抱着他往外走:“除了你这个小无赖,我还能被谁讹上?小叔绝对是当断必断的好男儿,谁想跟小叔玩讹诈,她肯定玩儿完得更快更难看”
苏晓慧回柳家岭后,柳川除了值班,晚上都是住在柳侠这里,他那房子太热,柳侠和猫儿非得让他过来住,他自己觉得也行,如果他正常下班,可以在单位买点菜和馍,过来给俩人做饭。
今天他有点事,十点才回来,一推开阳台的门,他听到主卧里传出悠扬的口哨声,是童安格的《明天你是否依然我》,但节奏被加快了一些。
他和着里面的节奏也吹了起来,脱着上衣走到主卧门口,却忍不住一下子大笑了起来:
卧室里,柳侠一身白衣白裤,正右手拉着猫儿的手,左手推了一把猫儿的腰,猫儿转着圈被送了出去,两个人的动作潇洒漂亮。
可脸上认认真真一本正经的猫儿,只是上面挂了件和柳侠几乎一模一样的白色圆领T恤,下面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小小猫儿随着他的动作自由地摆动。
柳侠和猫儿听到柳川的动作并没有停,柳侠继续吹口哨,把猫儿又带回来继续搂着他跳,猫儿则十分得意地问柳川:“三叔,我学的快吧?才半个小时,我都会转圈儿了。”
柳川连连点头:“真快,真有天分,还是双份的天分,一大一小俩猫儿都跳的很帅气。”
柳侠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气人精,怎么说都不穿衣服,最后我说我搂着个裸、体找不到跳舞的感觉,他才穿了一件。”
没有音乐伴奏,柳侠一说话,动作自然地停了下来,猫儿马上跳着脚抗议:“不行不行我刚学会,小叔咱们再跳一会儿。”
柳侠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想了想,又拿下来放在自己腰间:“你差不多都会了,这次你学着跳男步,带小叔。三哥,你给我们伴奏吧?”
柳川说:“你们先跳着,等几分钟,我去冲个澡过来。”
柳侠让猫儿先在没有音乐的情况下带着他跳了几个花样熟悉熟悉,柳川过来后,两个人开始准备正式跳。
柳川问:“吹什么歌儿?”
柳侠和猫儿异口同声:“还是刚才那个,《明天你是否依然我》。”说完俩人嘿嘿对视,柳侠刮了一下猫儿的鼻子:“臭猫儿。”
柳川靠在床头坐着,吹起悠扬的前奏。
柳侠在最合适的点,轻轻说了声“走”,两人的脚一左一右一进一退同时滑出,看上去颇为熟练默契。
可猫儿只走了三个自然步,想带着柳侠转个大圈,结果小家伙动作的暗示和引导都不够准确到位,柳侠没能领会,猫儿踩到了他的脚上,两个人撞在了一起,柳侠势搂着猫儿仰倒在床上,三个人都大笑起来。
柳侠笑够了,重新起来,示范着给猫儿讲了一遍身为主导的男士引导性的动作要领,猫儿听完,甩手打了个响亮的榧子:“明白了,再来。”
口哨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柳侠和柳川一起吹。
猫儿不需要柳侠的提醒,准确地踩着点带着他起舞,小家伙的动作还稍显生涩僵硬,但在柳侠主动的配合,其实也是故意在以身示范的带领下,两个人的身姿看起来依然非常协调,赏心悦目。
夏夜的天空广袤无边深邃悠远,因为背后的黑暗沉沉,让点点星光更显光明璀璨,一如此刻在小小的屋子里、温馨的灯光中旋转着的那个孩子的心。
以后长久的岁月里,他最亲的小叔将成为别人的丈夫和父亲,所以此时此刻,在小叔依然属于他的日子里,和小叔握手相拥的感觉更加珍贵,更让他快乐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