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没想到,他为柳凌担心忧虑的事,一回到荣泽他自己先遇上了:杜涛老婆史瑞玲要把她表妹介绍给柳侠,时间都替他安排好了。
柳侠从来没把相亲这种事和自己联系起来过,他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他居然要相亲了呢?他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呢,父母、哥哥嫂子们、家里所有的孩儿们,宝贝猫,这是他的家,他觉得他们家现在这种状态是最好的,不要少一个,也不要再多一个,这么相守着一直慢慢地过。
现在杜涛说出谭慧玲这个名字,柳侠觉得好像家里忽然要住进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一样,不用想都觉得别扭,所以他不假思索地说:“我是独身主义者,根本没打算结婚,杜涛哥你跟嫂子说一下吧,我不去。”
正在切菜的柳川说:“小孩子时候的玩笑哪能当真,如果当真,我估计这世上现在结婚成家的人连现在的百分之一都没有,我知道的原来身边的战友和现在身边的朋友,年轻时候十有八、九都有过这种想法,我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这么想,据说女孩子这样想的更多。
你二十三了幺儿,也该想这事了,你们单位女孩子太少,我最近都开始替你留心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杜涛说的这小谭姑娘这么好,去见见也没什么坏处,去吧幺儿,全当玩儿呢!”
京都的那场雪,荣泽也下了,所以柳侠回来后除了每天早上去办公室点个卯没事了,每天是在家给猫儿做做饭,偶尔看点书,确实很闲,可他再闲也不是用来相亲的呀:“五哥、六哥还都没结婚呢,哪轮得到我?再说了,我是真的从没想过结婚相亲这样的事,去了我也不会答应,那我还去干嘛呀?”
杜涛说:“小柳,你嫂子都给她姨和慧玲说好了,咱这边是男的,连见都不见推了,让你嫂子在她姨跟前怎么交待呢?是吧,跟柳川哥说的这样,你全当玩儿呢去看看呗。
慧玲真的特漂亮,你见了知道了,你嫂子长的也算不错吧?跟她一比差远了,慧玲个儿也跟你配,一米六七,要不我能给你这个大帅哥介绍吗?”
柳侠还是摇头,柳川不搭理他,笑呵呵地和杜涛商量着,替他答应了:阴历十九,柳侠去工会门口见谭慧玲。
工会院子里有个露天舞厅,每天晚上去跳舞的人很多,在那里见不容易引人注意,万一事情不成又被熟人看到,说是去玩的时候碰见了朋友,只是正常的朋友闲聊,对双方面子都好看。
这是一次非正式的相亲,年轻人做媒介绍的时候经常采用这种方式。
杜涛走后,柳川看着柳侠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样子,觉得特好玩。
如果父母宽厚慈,上面的兄长姐姐们再疼着,最小的孩子在心理上通常会比较晚熟,柳侠是这样,他在工作上看起来完全像个大人,但在生活上,除了体谅惦念家人这点印刻在他骨子里的执念看上去比较成熟,大部分时候他压根儿是个孩子,非常随心随性,他不喜欢的事,绝不会忍着,也许他自己觉得已经很懂事地在忍的时候,其实还是表现的很明显,像现在,柳侠鼓着脸,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柳川揪揪他的脸:“孩儿,男的女的,长大了都得结婚成家啊,现在家长都是操心孩子早恋呢,你大学毕业都工作了,怎么还是不开窍呢,你这脑子里除了数据和图纸,没其他的了?”
柳侠牢骚:“谁规定的长大了必须结婚?我不想结婚嘛,我喜欢现在这样,我上班,猫儿上学,我们俩吃饱了一家人都不饿,想干什么干什么,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柳川说:“这是你现在的想法,最多再过三年,等你二十五还没女朋友,没结婚,不说别人,猫儿得替你着急,你现在不替你五哥着急呢吗?还有原来我没结婚的时候,你不也整天惦记着让我攒钱结婚,生怕我一辈子打光棍。”
柳侠想想,也是。
可是,他还是不想相亲、不想结婚啊!他还没玩够呢,他刚毕业能和猫儿安心地守在一起,这么快要有人夹在他们中间,他不舒服不愿意嘛!
柳侠知道,猫儿更不舒服,更不愿意。
荣泽高中离水文队远,这几天又特别冷,路上都是冰坨冰碴子,骑自行车不安全,最近几天柳川每天晚上都是在柳侠这里吃了饭,然后俩人一起,先顺路去县中接柳蕤,把他送回老城,再把猫儿送回来,最后柳川一个人再开车回家。
猫儿上车后听柳川说了柳侠要相亲的事,也鼓起了小脸,跟柳侠刚才委屈的样子一模一样。
柳川笑了起来:“我看了,你小叔跟这个谭慧玲是肯定成不了了,她是个天仙你和你小叔也得把她挤兑出去。”
猫儿其实在柳川面前表现还算正常,一回到家他彻底现形了,吊在柳侠脖子上抗议:“你说过你不结婚的,不许去和那个女的相亲,我不待见她,小叔,咱不让她来咱家。”
柳侠托着屁股让他把腿环在自己腰上,这么带着他给他盛饭:“对,不让,你三叔法西斯,不听我说答应了杜涛,我是没办法了,去装个样子,回来有借口拒绝了,来乖,先吃饭,吃完饭咱再讨论这事。”
虽然柳侠说了见面只是为了成全杜涛老婆的面子,猫儿还是不开心,馍都少吃了一个,柳侠哄了半天,才又补上了半个。
柳侠看着猫儿写作业,猫儿写完了作业还是不开心,让柳侠还没见到过谭慧玲已经对她厌烦了,没事害得猫儿这么难受。
睡觉的时候,猫儿八爪鱼一样箍在柳侠身上,他拍着猫儿的背说:“宝贝猫,你别瞎想,后天小叔一见她结束了,不会让她来咱家。”
猫儿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闷声说:“嗯。”
柳侠确实一直都是小孩子的心态,他从小疼猫儿,但他们两个大部分时间却都处于被迫分离的状态,所以他特别珍惜自己和猫儿相守的日子,几乎从没想过结婚的事,现在他依然没认真地去想这件事。
他在家里是最小的,在学校寝室里也是最小的,进单位的时候不满二十岁,他工作上经常合作的岳德胜、李吉跃,甚至是年轻些的郑朝阳、高群这些前辈,工作上对他很信任,其他时候也都是把他当个大孩子对待的,所以柳侠一直没有自己已经长大、是一个成年人了的意识。
他还和以前上高中、上大学时一样,想尽可能地多陪着猫儿,让他开心,让他过最好的日子,其他的,他只有在单位别的年轻人一起说起和恋、婚姻有关的话题时,偶尔会闪过一下“我以后的女朋友会是什么样”这个念头,不过那真的是闪过,一闪而过,从来没明确认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更说不上期待之类的感情。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柳侠曾经算是有点类似于对恋或婚姻期待的对象,那是山口百惠了,柳侠看她演的电视剧或电影的时候,非常喜欢她,但那是离他的生活十万八千里的人,还是日本人,所以柳侠那种喜欢,和真正对婚姻中另一方的期待依然相去甚远。
柳侠因为清楚自己对这件事最终的结果有掌控权,而且有杜涛那句“全当是玩儿”的话在那里打底,所以心里没有任何压力,没有压力的他变得非常放松,而轻松的人往往比较粗心,所以这一次,一贯对猫儿的情绪敏感到细致入微的他,也因为猫儿在他跟前的刻意压制,竟然没有发现猫儿的异常。
阴历十九的下午,六点半,天已经黑了。
柳侠站在那里木偶似的给柳川摆弄,皮鞋是早上了油擦的锃亮的,先给穿上,然后是梳头,简单的小分头本没什么好捯饬的,柳川还是细心地又梳了梳,这是态度。
在柳侠的挣扎中给他脸上抹了美加净,根本没毛病的毛衣领子又拉了拉,最后,柳川给他套上皮夹克。
对,是陈震北穿的那种皮夹克,柳侠、柳川现在一人一件,陈震北的朋友苏晋在柳侠离开京都的那天下午送曾广同家里的,说前年从厂子里拿每件一百七,去年涨价了,每件二百,柳侠给了苏晋五百,说这是规矩,苏晋的人情是苏晋的,他们已经跟着占了便宜,多出来的一百是苏晋的跑腿费或叫辛苦费,如果苏晋不收,衣服他不要。
陈震北当时把钱接过去又转手给了苏晋。
现在,柳川的皮夹克已经穿了三天,羡慕死了单位一群年轻人,柳侠的今天是第一次穿,他原本想留给猫儿过几年穿的,柳川说:“过几年样式都过时了,你那样,还会忍心让猫儿穿吗?”
柳侠想了一下,默认了这个理由。
“好了,让三哥再看看,哎呀,我家幺儿可真是帅!去吧,相个漂亮姑娘回来,让咱伯咱妈好好高兴高兴。”柳川满意地把柳侠转了个身,推到杜涛跟前。
杜涛笑着说:“柳侠,我都不愿意跟你站一块儿了,想当年我好歹也算是帅哥系列的啊,遇到你们家的人以后,我觉得自己一二残废。”
柳侠自顾自往外走:“快点,你说的,这一次,明天你让嫂子跟她说我不愿意。”
杜涛对柳川挤了挤眼,跟着柳侠出去了。
谭慧玲确实很漂亮,鹅蛋脸,大眼睛高鼻梁,梳着现在非常时兴的螃蟹辫,上面是大红色的短款羽绒服,长及膝盖的白色围巾,下面是很长的大摆黑色毛线裙,那么高挑的身材,还穿了高跟儿长筒靴,浑身上下都是当前荣泽最时尚的装扮。
大冬天穿裙子是最近一两年荣泽开始疯魔跳交谊舞才开始的,跳舞转圈的时候漂亮。
柳侠有点动心,但他把柳川教的那些套话按程序严格执行完了之后,没话了。
谭慧玲表现得更成熟大方些,她问柳侠:“是不是雪化了,天气一变好,你又该出去了?”
柳侠点头:“是。”
“我听俺瑞玲姐说,您领导可看重你,你咋不说说去行政科室咧?俺单位有点门路哩都不下车间,都搁办公室坐着咧!天天啥都不干,可美。”
“我学哩是测绘专业,俺这专业只有去一线工地干才有意义,俺单位快退休哩老工程师都还经常外业咧,我不能去跟领导提这种要求;再说了,俺单位哩后勤科室也都有可多活儿要干,没一个人跟您单位样啥都不干,成天坐办公室歇哩。”
“我哩意思是,你要是以后成天出去,那咱俩咋谈咧?”
柳侠惊讶:“俺单位恁多老工程师一辈子都是这样,他们年轻时候都谈恋了呀!”
谭慧玲微微撅起嘴,眼睛看了一圈天。
她还没遇见过一个跟柳侠这样听不懂她的话的,以前追她的人,只要她稍微流露出一些疑惑或担心,马上会顺着她的话解释,比如可以调班,如果她需要接送可以请假甚至表示逃岗或旷工一会儿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还有更善解人意的,会主动跟她暗示,如果她不喜欢,一结婚可以分家,不和父母一起住;自己的什么亲戚在哪个牛逼单位做领导,自己前途无量,以后可以把她调到办公室甚至调出绣花厂,等等等等。
柳侠这样不解风情的,她第一次遇到。
虽然没风,但非常冷,隔着一堵墙,那边的霓虹闪烁和舞曲悠扬丝毫不能缓解柳侠锃亮的皮鞋里脚趾头被冻得猫咬一样的感觉。
猫咬?猫儿?对啊,他的宝贝猫现在坐在教室肯定脚也是冻成这样。
柳侠拿出传呼机看了一下时间,离猫儿放学还有半个小时。
“那个,对不起,俺小侄儿该放学了,我得去接他,先走了啊。”柳侠说着往停自行车的地方走去。
谭慧玲手插在羽绒服兜里,看着柳侠骑着车子飞快地消失。
夜晚的空气凛冽得像把刀,柳侠的脸被冻得生疼,竖起毛领子暖和的时候,他看到路边一家烧饼店还亮着灯,胖墩墩的店主人正在把一块写着“三道河卤肉”的牌子收起来。
柳侠车把一转拐了过去,单脚支地问:“喂,师傅,还有肉跟烧饼没?”
店主人回头:“嗯,肉有,还热着咧,烧饼剩六个了,我还得给自己留个吃。”
柳侠下了车往他隔壁的糖烟酒小店走过去:“五个中,每个夹半斤肉,有一个光要瘦哩。”
糖烟酒店有公用电话,柳侠给柳川发了条传呼:“我马上到家,等着我。”
柳蕤两手捂着脸跑出校门,一上车,柳侠塞给他一个烧饼夹:“趁热吃。”
柳蕤捧着热乎乎的烧饼夹暖着手,然后使劲咬了一大口:“嗷,真好吃,一过年街上啥都没了,烩面店到现在都没一家开门哩,回来那一天俺奶奶给我炖了一大碗卤肉,要不这几天我急死了。”
柳蕤小时候体质差点,多吃一点不舒服,现在大了,身体好了,馋的要死,吃起肉没够。
柳侠说:“待见吃,以后小叔天天给您买,明儿晌午你少吃点饭,到时候吃俩。”
柳蕤又咬了一大口:“不敢小叔,要是这样吃,平常人一个月哩工资都不够俺几个吃烧饼夹哩,叫俺伯知道不打死我。
哎对了小叔,俺三婶儿夜儿黑回去说,咱猫儿这两天不知道咋着了,有两回上课老师提问他,他都没听见,老师都走到他跟前了他才知道,还迷瞪着不知道老师问哩啥,俺三婶儿去问猫儿,他说他没事,还说他以后上课不跑神儿了,叫俺三婶儿别跟你说。”
柳川伸手敲了柳蕤脑袋一下:“三婶儿不叫说你还说?”
柳蕤觉得很冤:“我怕孩儿万一是不得劲儿嘛,孩儿上高中了,他光想考上最好哩大学,以后多挣钱给小叔,学习可努力,三婶儿说她校长说哩,咱猫儿跟小叔原来一样,下课可会耍,可一到上课听讲又特别认真,从来不三心二意,孩儿突然连老师点名提问都听不见了,我还想着孩儿可能是有病了老难受,又不想请假耽误功课咧!”
柳侠慌了,车到老城十字路口,柳蕤下车还没站稳,他催柳川快点开车,猫儿连上课都没法集中精力,除了生病,他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猫儿抱着书包,刚一跑学校门被小叔掀开了皮衣半裹着,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猫儿吓了一跳:“小叔你怎么了?你手怎么这么热啊?你发烧了?天天说不让你来不让你来,你是不听话,冻得发烧了吧?”
柳川把塑料袋子解开,烧饼夹放猫儿脸上碰了一下:“你小叔是一路给你捂着这个手才热的,他以为你生病发烧了呢!”
柳侠觉得猫儿的额头冰凉,拥着他上车:“猫儿,你是不是不舒服乖?咱现在去医院,三哥,你明天让三嫂给猫儿请个假。”
猫儿说:“我没不舒服啊,谁说我不舒服了?”
柳侠用自己的额头去碰碰他的:“小蕤,你头这么凉,肯定是生病了。”
猫儿在柳侠脸上使劲蹭着:“小叔——,这么冷的天,我额头露在外面跑过来,肯定会有点凉,天天都是这样,你今儿怎么傻了?小蕤哥跟你说什么了?”
柳侠把猫儿的脑袋按自己颈窝儿里暖着,把小蕤的话简要说了一遍,猫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嗯,明天我给小蕤哥个建议,让他以后留个辫子,当女的算了,那嘴,快赶上牛三妮儿了。”
猫儿身体没事,柳侠放了九成的心,跟猫儿的身体健康比,学习在柳侠的心里不算个事,上课走神儿多正常啊,他以前在荣泽高中的时候,上课时经常走神儿想家、想猫儿呢。
不过,猫儿是想什么才会走神儿呢?
“想我要是今年该考大学了多好;想我该考大学的时候报个什么志愿;想奶奶他们现在在家干什么呢,想咱们了没有;想小雲和小雷、小萱,去京都一趟,我想家了。
想五叔收到咱们的信没有,咱们的照片五叔什么时候能寄回来;想震北叔叔,那天咱们回来,我觉得五叔可可怜,我想让他跟咱们一起回来,可我又觉得,五叔回来了,震北叔叔也会可可怜,所以我这几天老是想他们,我想着我如果去京都上大学了,不是五叔一个人在京都了,那他没那么可怜了。”
柳侠醋意大发,揪着猫儿的两只耳朵把他的脸扭到自己跟前:“好哇,说了半天,你是没想小叔对吧?你没想想,你如果考上大学去了京都,小叔一个人守着这么个大房子多可怜?”
猫儿看了柳侠好一会儿,然后把手里的筷子和馍放在餐桌上,抱住了柳侠的腰,越抱越紧:“小叔,要是现在时间能一下停住多好,你别再长大,我也不长大,这样,一直这样……一直、一直……这样。”
柳侠觉得猫儿的情绪不对,他有点惊恐地扳起猫儿的脸:“孩儿,乖猫,你怎么了?怎么忽然会这样想?你是不是真的哪儿不舒服?你……”
猫儿忽然裂开嘴笑了起来,使劲在他脸上蹭了好几遍:“哈哈,哄你呢,我其实是看着小葳哥他们每天连尿一泡都没时间,觉得高考有点吓人,想永远也长不大,那不用上高三,不用参加高考了。”
柳侠再次摸了摸猫儿的脸和额头,确定没发烧,但还是不放心地说:“你要是真不喜欢参加高考,那咱不考,小叔养活你一辈子绝对没问题,猫儿,咱明天去王先生那里给你检查一遍身体吧,你小蕤哥那么一说,刚才你又这么吓我一下,我不放心。”
猫儿拿起筷子和馍继续吃饭:“行,你如果真不放心,那咱们去检查呗,你让三婶儿明天给我请一天假。”
柳侠马上站了起来:“我去给你三叔发传呼。”
猫儿听见客厅的门“砰”地一声关上,放下馒头,眼睛看向窗外。
他没病,他是想小叔,一分钟也不想离开小叔,可小叔要谈恋了。
三叔对三婶儿说,他打听过那个叫谭慧玲的女的了,谭慧玲高中毕业,家庭是最平常的普通人家,没什么出格的历史;谭慧玲是前年顶了她母亲的班进的绣花厂,以前谈过几个男朋友,都是时间很短断了。
前天柳川也趁着谭慧玲下班的时间,坐在车子里偷偷看了看,杜涛说的不假,人长得确实很漂亮,个儿也很高,如果站在一起,和小叔肯定特别般配。
如果小叔喜欢谭慧玲,谭慧玲来了这里,不喜欢自己,那小叔该怎么办呢?人家说,亲爹如果娶了后妈,大部分都不会再喜欢自己以前的孩子了,很多后妈还会让把前妻的孩子赶走。
从没听说过谁是跟着叔叔长大的,新婶婶过门后,如果不喜欢叔叔养大的孩子,会怎么样。
我怎么不是小叔的呢?如果我是小叔的,是全世界的人都不喜欢我,小叔也不会不要我的。
小叔现在也不会不要我,可小叔娶的花婶儿如果不想要我,小叔……不是,不对,小叔一辈子都不会不要我,可我长大了,不能和小叔在一起了,小叔得结婚……
柳侠发了个传呼回来,猫儿已经把碗都洗了,正哼着小曲儿打开书本准备写作业呢。
柳侠看看烧饼夹吃完了,耦合炖豆腐也没剩多少,放了心,坐在猫儿对面看《十月》。
猫儿做作业到十点半,俩人钻进被窝儿里,柳侠才想起来,猫儿居然都没问他相亲的事,他有点不平了,虽然他一点不喜欢相亲,可这毕竟也算是他人生里比较大的一件事,小家伙敢这么不重视他。
“小叔今天相亲,你居然给忘了?”
猫儿把右腿搭在他腰上:“啊?没有,我是打算问你呢!”
“嘿嘿,这还差不多。小叔跟你说,谭慧玲真的很漂亮,虽然有点、有点……有点不太符合小叔原来对美好情的想象,可小叔觉得,如果她人心地好,脾气也好,试着谈谈也不错,没准儿还能早早给你找个漂亮又超级贤惠的花婶儿回来,那咱们俩以后不用洗衣服了,还多一个人喜欢你。”
猫儿说:“她喜欢你行了,我不用她喜欢。”
柳侠说:“那不行,喜欢我的第一要素是喜欢你,我老出去外业,我不在家的时候,她能给你做比我还好吃的饭菜。”
猫儿说:“那好吧,她随便喜欢我,反正也不关我什么事。”
柳侠摩拳擦掌:“我一定要娶个最贤惠能干的媳妇儿回来,以后咱俩除了挣钱,回到家是吃饱墩儿,什么都不用干,想吃什么干什么,只需要一个眼神儿,好,来喽——!据说好媳妇儿都是这样的,话都不需要说,一切都OK了。”
猫儿抱紧柳侠:“好,她要是真跟你说的这么好,等五叔、六叔一结婚,你马上把她娶回来。”
猫儿睡过去之前,还在迷迷糊糊地想,我其实没那么讨厌洗衣服,而且,如果是和你一起洗,其实我还很喜欢。
柳侠和猫儿第二天睡了个舒服的懒觉,八点多才爬起来,九点多来到了王君禹位于三道河路的诊所里。
荣泽可供选择的门面房不多,诊所也不能开在过于偏僻的地方,柳川给王君禹找的这间房子虽然只有十五平方左右的一间,做诊所的话地方多少拮据了些,可正好在三道河路和千鹤山路的交叉口,还是坐北向南,真的是已经很不错了。
王君禹两鬓已经有了白发,人却一如既往的沉静优雅,他仔细地给猫儿挨着听了一遍,腹部用手按压触摸认真地做了检查,最后还量了个血压,得出结论:“除了瘦,没毛病。”
猫儿拉上羽绒服拉链对柳侠说:“放心了吧?奶奶早说过,我是个石头蛋子,结实着呢!”
王君禹笑着说:“石头蛋子风吹雨打也有个乍缝掉坯子的时候,经常检查一□体还是有必要的,你们如果方便,去县医院抽个血化验几个项目,很多病只通过一个听诊器和简单的触摸是检查不出来的。”
柳侠马上拉起猫儿准备撤退:“坚决不,这一辈子我都不想叫我们猫儿再扎一针了。”
太阳终于露出了脸,依然是北风,却带了点春天的味道。
猫儿想慢慢地走一会儿,柳侠推着车子,俩人沿着千鹤山路的人行道溜达,猫儿说:“咱们剩两棵白菜了,要不,咱现在去古渡口看看卖菜的铺子都开门了没有,如果开了,买点青菜,芹菜、菠菜都行,如果没有,葱也行。”
柳侠说:“我也正想说呢,天天吃白菜和胡萝卜白萝卜,真吃烦了,明年让三嫂多买些莲菜,多炸点耦合,看着一大袋子,三顿完了,太不禁吃了。”
猫儿说:“要不待会儿回去咱炸红薯……”
柳侠的传呼机突然“嘀嘀嘀”的响了起来,猫儿伸手从柳侠腰里摘下来,念到:“我今天早班,下午三点下班,你有时间吗?回电话*******,慧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