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牛心里再无半点进大户人家的欢喜,只有满肚子的憋屈,雕梁画栋,十步一阁五步一亭又如何,终究不是他们的,他心里一想苏秀锦当初也是大户小姐,这种应该见了不少,果不其然,他转眼一看,苏秀锦眼观鼻,鼻观心的,眼里无半点惊讶之色。从高床软枕到茅屋小房,饶是现在的光景好了许多,金大牛心里一对比,总觉得苏秀锦在吃苦。他看苏秀锦的眼里又带了一丝敬佩。
周围软轿穿行,苏秀锦与金大牛生生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行至一小厅。
苏秀锦也不客气,拉着金大牛两人坐下,等了一时半刻,也没个丫鬟上茶上点心,苏秀锦心里一冷。
又过了许久,苏秀锦看桌上的瓷瓶都能看出花来时,外面才传来一声细细索索的声音。
“二爷,您慢着点。“
“就你啰嗦。”声音清朗,带着一丝慵懒。
如眼是一双缀着指甲壳大小珍珠的白玉朝天靴,暗紫色的软布锦袍,通体无花色,只用金线滚了边,腰间附带上一块剔透的白玉璧价值不菲,腰间一对红线绕金丝的比目鱼双佩更是难得一见,一身通体的富贵,苏秀锦还以为传说中的齐家二少爷是个像苏富贵般的商贾俗人,却不想来人长相如此俊朗。
二十出头上下,浑身的清贵,剑眉星目,只眼里偶尔带了一丝睡不醒的慵懒。齐二轻轻打了个呵欠,苏秀锦心中一动,这人就好似她前世养的波斯猫,矜贵又懒惰。
“我还以为是苏四小姐呢。”齐二轻轻咋舌,“这位夫人我好似从未见过。”
苏秀锦递上信件,齐二瞧见上面熟悉的字体,两只手指轻轻夹住了信封。
他拆开扫了一眼,脸上带着一丝无奈。
“这丫头,斤斤计较的,随口这么一说的客气话这还当真了。”
苏秀锦敛眉上前道:“多有叨扰,齐二公子请恕罪。”
齐二这才正眼瞧眼前的“穷酸”的二人。苏秀锦一身淡青色的粗布衣衫,满头青丝整整齐齐盘在脑后,头上无半点珠翠,一张小巧清秀的脸,虽然美貌上只及苏秀缘一半,但通体的气质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商户女,旁边一粗汉像是她丈夫,瞧他看苏秀锦,这粗汉半点不客气的瞪着他。
齐二心里暗道一声有趣,懒洋洋的坐下,将手中的玩玉随手递给小厮。
“二位有什么事?千八百两银子看在苏四的面子上我也给得起,要是叫我给你们找个活计,府里也能给你们个位置。”
苏秀锦连忙摇头。
“齐二公子误会了,此次前来,我夫妻二人一不求财,二不求位置,只求公子能给我们一条商路。”
“商路?”齐二一挑眉,似乎是有些惊讶,“你们要做生意?”
金大牛苏秀锦相视一眼:“还请齐二公子能相助一把,来日必定感激不尽。”
齐二眉眼里满是笑意,冲着自家小厮道:“雀儿,你听听,他们叫我给他们一条商路。”
雀儿讥笑道:“爷,我听得可明白了,这两位只怕是不知春秋了。”
苏秀锦沉下脸:“齐二公子未必给不得,我们也并非是无理取闹。”
齐二正襟危坐:“你们可知道我的“商路”到底指的是什么?”
“齐家至今是半黑半白的路子,我打听过了,齐家如今是齐大少爷在掌家,专走丝绸,珠宝,香料的道,这是清清白白的生意,至于这黑,齐家只有三位嫡子,除去尚小的齐三公子就只剩下外界传言从不管事的齐二公子你了,若你不走****,齐家如何掩人耳目,短短数十年便在苏州城立足。”
齐二眯眼瞧着苏秀锦,整个人都充满的危险的气息。
“我可以看在苏四的面子上,让大哥给你一桩丝绸或是香料的路子走,但这事,夫人还是烂在心里的好。”
苏秀锦毫不畏惧的迎上了齐二的目光。
“不瞒公子说,我们夫妻二人现在也在经营一点小买卖,虽然比不得齐二少爷般富贵,但也算得上吃穿不愁。若是做香料绸缎生意,也不过又多了一桩烦心的琐事小生意罢了,富贵险中求,还请齐二少爷不吝藏私。”
齐二突然笑了,整个人都轻颤起来。
“你倒是像极了苏四,但是苏四没这个胆量跟着我做买卖,所以也只能守着那家沉香阁,现在嫁去了欧阳家,想来也是那死鱼眼珠子,没半点生气了。”
“你要是跟着我做买卖也可以,但我要考考你,若是你能答得上来,就许你一桩买卖。”
苏秀锦微微挑眉:“你说。”
“大周律例,凡是走私,藏匿朝廷朝廷禁品,最少该判多少年。”
苏秀锦不假思索道:“重量超过八十斤,十年以上不等,八十斤以下三年至十年,价值超过一百两,十年以上不等,低于一百两,一至十年不等。”
齐二眼里闪过一丝欣赏。
“大周律例,重犯之从犯,如何定罪?”
“重者抄家,主从犯一律斩首,轻者没收所有钱财,流放三千里。”
齐二把玩着一把折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如此说来,夫人还有胆量做这桩买卖么?”
苏秀锦嘴角微微勾起:“若是没有胆量,我夫妻二人就不会进这个门了。”
齐二打开折扇,脸上带了一丝懒惰的笑意:“好胆识!那夫人你就再猜猜我做的是什么生意。”
苏秀锦看着他一身的打扮,笑道:“总不会是走私玉器的,玉器近几年利润极低,富贵人家现如今转从古玩——”
齐二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如今苏州能赚钱的买卖无非就那么几个,黑古董,楠木和红木,再者就是五石散和大烟...”
“还有就是私盐了!”
齐二笑意越发的浓:“你说得没错。这几样生意我们齐家都有沾染。”他似乎毫不担心苏秀锦会揭穿他。
“但主要的还是私盐吧。我听闻苏州城私盐盛行,连带着周围的乡镇全都暗中购买私盐,苏州就几个能担得起私盐的大户,赵家,钱家,还有当初的苏家,剩下的就是你们齐家了。赵家主要是木材和成衣生意,要选的话也是楠木和红木,钱家主票号,暗中洗钱逃税的买卖他们向来上手得很,苏家倾覆,剩下的就只有齐家了。”
齐二有些赞叹:“夫人,你很聪明。”
“若是公子信得过我们,不如就给我们一桩买卖如何?”
齐二想了一会,叫小厮去拿了账本,挑了好半晌。
“三日后,晋州到苏州有一笔买卖,现在官道上查私盐风声紧得很,你若是能把这批货安全的运到苏州,我就选择信你们一次。”
苏秀锦手指微微一动:“多少斤?”
齐二挑眉:“八十斤。”
这刚好是重刑的标准,齐二这是在试她。
“好。届时我们一定准时送到。”
齐二起身将简单的接货收货的流程一说。
“事成之后,佣金二百两,现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