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和王雪茹足足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老爷,梦仙楼……这不是青楼吗?”王雪茹先是诧异,而后心里狂喜,面上却装出有些纳闷的样子:“听说前阵子很是热闹了一阵,闹的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可青鸾她一个千金小姐,带个青楼女子回来……”
“简直岂有此理!”
一声咆哮,洛城几乎连桌子都掀翻了,怒道:“这丫头简直无法无天,竟然带个青楼女子回将军府,她反了是吧?居然和这种女人混在一起……老夫、老夫非打死她不可!”
说完就铁青着脸冲了出去,看的王雪茹和紫玉相视一笑,点了点头,幸灾乐祸的就跟着过去了。
洛城怒不可恕的直奔洛青鸾的小院,心中怒火翻腾,顺手看见一个下人正打扫院子,抢过他手中的笤帚,径直往前,脸色越来越难看。
才想着陛下赐婚,将军府马上就要和楚王府接亲,攀上一门真正的权贵了。可没想还不到一个月,就在大婚之前,洛青鸾竟然如此偷溜出府,而且还女扮男装带了个青楼女子回来,她、她真当自己是男人了吧?居然和这种低贱的皮肉女子厮混?
如果洛青鸾是儿子,或许洛城还不那么发怒,顶多训斥一番也就了事。
可女儿终究不能比男子,知书达理、乖巧懂事才是众人眼中的标准。若是洛青鸾带青楼女子回家的事传扬出去,只怕这门婚事保不住不说,还可能让陛下震怒,说他没管教好女儿,连带他也一同获罪!
越想越惊,越想越怕,洛城不由得将所有怒火都转移到了始作俑者洛青鸾身上,紧紧的握住了笤帚,很快已经走进了院中。
一阵幽幽的琴声飘入耳中,如丝如缕,仿佛高山之巅蜿蜒流淌而下的雪水,片刻就浇灭了洛城心中的怒火。他纳闷的四处张望,寻找这琴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这悠扬的乐声从来没有听过,瞬间勾起了强烈的好奇。
新修葺的小院已经不复曾经的简陋,焕然一新中透着大气和典雅,洛城忽然看见一只纤细雪白的藕臂探出,只见前面花园凉亭里,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正在翩然起舞。
悠扬清脆的琴声中,那绿衣女子身姿婀娜,肌肤如雪,低眉那漠然一瞥,佳人婉柔含笑,红唇若樱。玉璧轻舞,旋转中裙裳绽放,宛如一朵盛开的芍药花。
那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仿佛天上仙子下凡,看的洛城双眼发直:世上竟有如此绝色佳人!
满心的怒火已经消散,就连自己要做什么都忘记了,洛城呆呆的看着,不知不觉手也松了,连笤帚掉到地上也不知道。他一步步朝前走去,只想将那仙子看的更清楚一些,仔仔细细的看清她的样子。
“啊——”
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那跳舞的女子不经意一眼,竟然和洛城对视上了,她惊得顿住,直勾勾的盯着洛城,随即反应了过来,俏脸绯红,害羞的飞快转身,躲在了凉亭的柱子后面。
骤然消失不见,洛城心头空落落的,忍不住加快脚步冲了上去,刚想出声询问,就听到自己女儿洛青鸾的声音:“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凉亭中,洛青鸾面前摆着一架古筝,她正关切的看着那个绿衣女子,后者含羞带怯的样子,刚要说话,一抬头又看见了洛城,忍不住一张口,声音悦耳温柔:“他……”
洛青鸾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来人了,她抬头一看,似乎才发现洛城就站在面前,笑道:“啊,爹你怎么来了?”
她朝那绿衣女子笑道:“虹玉,这是我爹。”说完,她又走了过来,朝洛城盈盈一拜,起身道:“爹,这位是我朋友,虹玉姑娘。想着今天无事,我就约了她来家里玩,爹不会怪女儿吧?”
明明是来找洛青鸾兴师问罪,可洛城现在半点火气都没有。
原来是女儿的朋友,虹玉姑娘……
这念头才一闪过,洛城就觉的迎面香风拂动,绿影飘移,只见虹玉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款款拜下,细声细气的道:“小女子虹玉,见过洛将军。”
声音犹如出谷黄莺,灵动悦耳,还夹杂着一股女子的柔媚,洛城往日的派头和架子早就忘了,忙不迭的连忙伸手来扶:“快快请起,虹玉姑娘太客气了。”
刚一触摸到那双雪白滑.嫩的手,他心都颤了一下,**蚀骨,心痒难耐……可对方立即缩了回去,犹如受惊的小鹿,却又偷偷的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转,清幽醉人,似怪罪,觉得他毛手毛脚太唐突了,又似娇羞不甚,看的洛城心跳不已。
已经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洛城呆呆的看着虹玉退了回去,坐在洛青鸾身边,却不由得升起一股惋惜的感觉。这女子,他怎么今天才见得?若是能够早认识……
“爹,你怎么了?”洛青鸾出声道,“是不是听见女儿弹琴了?觉得如何啊?”她笑了起来,仿佛完全没有察觉洛城刚才的恍惚。
洛城总算彻底清醒过来,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低头的虹玉,这才点头道:“嗯,刚才为父在前面和你姨娘说话,就听到你弹琴的声音了,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你竟然有朋友来了。”
洛青鸾点头,乖巧的道:“嗯,女儿最近一直勤加练习,不过觉得一个人弹琴有些枯燥,想起虹玉跳舞不错,所以就约了她来家里,两个人也热闹些。”
虹玉也从‘惊慌’中恢复了常色,柔声道:“小女子不请自来,多谢洛将军不怪。”
“哪里,哪里。”洛城笑了起来,话还没有说完,身后追着他来的王雪茹和紫玉总算赶到了。一进凉亭就看见了和洛青鸾坐在一起的绿衣女子,见她眉目如画,满脸风情,王雪茹顿时叫了起来,一脸厌恶道:“哎呀,果然是你!”
“老爷,这女人好大的胆子,竟然跑到我们将军府来了。”
不待洛城开口,王雪茹已经阴阳怪气的道:“青鸾啊,你可是将军府的嫡小姐,怎么能够和这种青楼女子混在一起,还将她带到家里来了?若是被楚王大人知道,只怕你……”
“住口!”一声低喝,洛城已经打断了她的话,愠怒道:“人家虹玉姑娘来者是客,你怎么如此说话?”
完全没想到洛城竟然变了态度,刚才还恨不得要打死洛青鸾,谁知眨眼就变了。王雪茹不可置信的看着洛城:“老爷,她、她可是个青楼女子,如此下贱,我们将军府……”
“姨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虹玉?她是我的朋友,来家里做客的。”洛青鸾忍不住出声解释。
“什么朋友不朋友?”
王雪茹冷脸嘲笑,鄙夷的扫了虹玉一眼,道:“青鸾,不是姨娘说你,你可是将军府的小姐,身份尊贵,怎么能够和这种低三下四的女人混在一起?若是被楚王大人知道了,你看他会不会生气。”
早就料定了会是这样的局面,一直等着这一刻,洛青鸾心里暗喜,面上却不显分毫,张口道:“姨娘,话可不能这么说,虹玉冰清玉洁,卖艺不卖身,就连陛下以前的老师王老先生也赞虹玉出淤泥而不染,姨娘怎么能一概论之?”
“青鸾,不要说了,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一旁的虹玉坐不住了,满脸飞红,似乎都要哭了出来,她起身朝王雪茹行礼,轻声道:“对不起,将军夫人,是小女子不好,不配和洛二小姐来往,小女子求将军夫人原谅。”
“你知道就好,还不快滚。”王雪茹冷笑一声,满心得意,转头又看着洛青鸾:“青鸾,你以后少和这种青楼女子来往,好好的留在家里……”
“闭嘴!”
终于忍不住了,洛城毫不留情的怒吼一声,气的浑身发抖:“你这女人,怎么如此说话?满口污言秽语,不成体统!虹玉姑娘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如此恶毒的说她?连王老先生都夸赞她,你竟然看不起虹玉姑娘,难道你自比王老先生?给我滚下去,回你宜兰院好好反省反省!”
“老爷你……”王雪茹呆了。
她眼巴巴赶来,就是要给洛青鸾和那叫虹玉的青楼女子教训,再看洛城大骂洛青鸾的样子解气,谁知现在洛城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将她骂了一顿,简直是不可置信。
“看什么,还不下去!”又是一声呵斥,王雪茹终于知道洛城不是随口说,而是真的发怒了。一脸悻悻,王旭茹面红耳赤,终于灰溜溜的走了。
就这么走了?洛青鸾还有些没看够,本以为王雪茹会再骂几句,没想到才一会就离开了。不过也好, 一切都按她的预想进行,果然,她这爹一看精心装扮的虹玉,果然迷的找不到北了。
剩下的计划,只怕也会顺理成章,不过她不着急,一步步来。
洛城浑然不觉,一转头又是满脸歉意,朝虹玉道:“虹玉姑娘,实在抱歉,让你见笑了。刚才的事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老夫代她给你赔礼。”说完,拱手致歉。
“使不得,洛将军。”虹玉快步走了过来,感激的看了一眼洛城,出声道:“洛将军能够不用那种世俗的眼光看待,小女子已经很高兴了,洛将军果然人中英雄,小女子身为敬佩。”
“呵呵呵,虹玉姑娘太客气了。”
“好了,没事了虹玉,我们回房去说说话吧。”洛青鸾过来拉虹玉,朝洛城点点头,乖巧道:“爹,那我们进去了。”
看着虹玉的背影,洛城不舍移目,直到佳人身影被花树挡住,再也看不见时,他才惆怅的转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