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害人之法,叫离魂术,曾经的宋太妃是不屑一顾的。
当初她也是天真懵懂的少女,对什么事都抱着好奇心,有一次无意中在母亲的房里发现了一个暗格,然后她就看到了这本小册子。暗格之中还有其他的东西,比如用布做的小人,一些黄纸,画了朱砂图案的白色盘子,甚至还有布纳的千层底……
她也不知道母亲收藏这些东西干什么。
正当她看完册子上记载的离魂术后,母亲就进来了。
宋太妃至今记得,母亲发现她手中的小册子时,脸色突然变得铁青,吓的她当场呆滞。一个耳光狠狠的打醒了她,母亲气的咬牙切齿,各种警告,她到现在也没有忘记,每当回想起这件事时,她脸皮似乎还在火辣辣的痛。
可正因为如此,原本不过是好奇随便翻翻,可那一耳光却让少女时候的宋太妃记住了离魂术的内容,清晰的十多年不忘。
自从被搬迁到这残月宫后,宋太妃对未来已经没有希望了。什么荣华富贵都随风而逝,只剩一个太妃的虚名,成全了新帝南宫擎的仁孝,付出的却是她的青春和希望。
连宋家都没落了,宋太妃还有什么指望呢,绝望之中,她想到了报复。
所以,她终于又记起了离魂术,清晰的仿佛昨日才看过。
原本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毕竟这种东西,一听名字就知道是那些深闺妇人发牢骚出气用的下作法子,登不得大雅之堂。可就算没有作用,发泄一下也好,宋太妃在付出了十指连心的痛苦后,终于做出了第一次。
而今晚,是宋太妃的第十三次了。
早已经熟悉了流程,就算面前摆着凭借记忆画在黄纸上的图案,宋太妃只不过习惯性的瞄了一眼,就开始下笔。
白色的笔尖已经被血水染红,宋太妃慢慢的在纸上画了起来。
画的究竟是什么图案,她也不知道,只凭借记忆,偶尔再看看黄纸上第一次画的模板,她已经画的很流畅了。弯弯曲曲的线条缠绕在一起,像是一条命运的丝线,交缠穿梭,复杂的眼花缭乱。
黄纸印上了血水图案,慢慢的,空气里也飘散出一股血腥味。剪枝一动也不敢动,心头掀起轩然大波。虽然已经看宋太妃画过很多次了,可她依旧看的心跳,就仿佛那些图案有魔力一般,要将她的魂魄都吸走。
猛地打了个寒颤,剪枝回过神来,用力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剧痛让她恢复了冷静。
终于画好了,宋太妃放下笔,面前一尺见方的黄纸上已经画了一个圆形的图案。周围由线条构成,正中间是南宫弘的生辰八字,一点都没有错。
一阵凉风忽然吹了进来,宋太妃倏地转头,一脸警惕。
窗外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一弯新月挂在天上。夜空昏暗不清,秋意微凉,连照印在地上的影子都显得模糊不清。
“剪枝,去把窗关了。”宋太妃出声道。
“是,太妃。”剪枝起身,走到窗户旁边,还探头朝外面看了看。
忽的,她眼前一花,好像看见了什么,远远的一掠而过。可她再看,什么都没有,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只有凉风吹在脸上,越发显得漆黑骇人。
赶紧关好窗户,剪枝又将东面的窗户也关了,然后才回到宋太妃身旁。
一股焦糊的味道传来,剪枝看的明白,宋太妃正在烧头发。
那束一寸来长的头发,是她费了好大功夫,才让负责在十二王爷房间里打扫的一个小太监搜集的,花了她十两银子。再从一堆垃圾中清理出这么一束头发来,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幼儿的头发纤细如丝,一碰着烛火立即就烧了起来,化作比米粒还小的渣滓。宋太妃却犹如宝贝般,小心翼翼的将这些黑渣收集起来,放在刚才画咒术的黄纸上,再将黄纸点燃。
飘飘悠悠的火苗灼烧着黄纸,一点点化作灰烬,将桌面炙烤出一抹淡淡的痕迹。
剪枝早就准备好了茶水,连忙端过去,宋太妃抓起桌上黄纸烧成的黑灰,一把放入口中,然后喝了一口水,咬牙切齿的吞下。
茶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苦涩腥臭的味道让她咽的直翻白眼,可她却像拼命一样,一边咳嗽一边吞着,口中还念着含糊不清的字句。
与此同时……
遥远处,一间殿宇中,睡在宽大床榻上个一个小小身子忽然一颤,而后动了起来。
一旁守着的宫女看的心头一跳,本已经瞌睡连连的眼睛陡然瞪大,差点惊叫出来。她赶忙捂住了嘴,不泄露出丁点声音,脸色大变的冲了出去.
直到冲到殿外,她才压低了声音喊了起来:“不好了,十二王爷又犯病了!”
不过片刻,消息就已经传到了正殿的王太后耳中,她顾不得梳洗穿戴,匆匆披上一件狐裘大氅就到了偏殿。眼看着已经满屋子乱走的南宫弘,她就止不住心揪了起来。
“母后不要担心,陛下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今夜呢……”
一旁,同时惊醒赶过来是苏怡软言宽慰,这才提醒了她布置好的计划。她喃喃出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这次一定要抓到才行啊!”
同样是喃喃的声音,王太后充满了担忧,宋太妃却满脸狰狞,只剩恶毒。
“魂起……归来兮,彼乃吾之奴,生生世世,听从召唤……”阴森森的声音回响在昏暗的殿中,剪枝越发觉得浑身寒凉。
就像有无数幽魂从地狱中钻出,围绕在他身边。这些幽魂看不见,摸不着,却让周围充满了冷意。一阵寒风扫过,剪枝浑身一抖,她明明关了窗户的,怎么还会有风?
突然,轰的巨响,紧闭的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哗啦一声冲进来无数禁军。
“大胆宋太妃,竟然用此阴毒污秽的邪术谋害十二王爷,如今罪证确凿,还不束手就擒!”为首的禁军统领一声大喝,几十个包围了大殿的禁军同时抽出佩刀,团团对准了正中的女人。
犹如晴天霹雳,剪枝猝不及防,等看清眼前之人时,陡然眸子瞪大:“陛下!”
糟了,败露了,她死定了!
根本没有人看她一眼,所有人包括南宫擎都盯在宋太妃身上。
一嘴的残渣将红唇染的乌黑,狰狞的脸上透着一丝惊讶,眸子里还有来不及掩饰的恐惧。放在桌上没有收回的纤纤玉指,此时已经沾满了血迹,斑斑的孔洞,显得触目惊心。
宋太妃直勾勾盯着南宫擎,好半天没有说话,整个人犹如石化,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整个大殿,死寂一片……
视线一点点从这个恐怖阴郁的女人身上,转移到桌上。南宫擎看着摆放的黄纸,蜡烛,绣花针……特别是那个没用完的,沾满斑斑血水的碗时,面色一沉,铁青!
“宋太妃……”
南宫擎咬牙启齿,一字一句怒道:“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做!?”
眼神渐渐清明,仿佛才从咒术中清醒过来,宋太妃艰难的转了转头,视线一一从周围的禁军身上,看到太监小春子身上,再看到南宫擎身上。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为什么……
她早就想问为什么了,可是谁又来回答她?宋太妃压抑了一年多的愤怒和怨气,终于在这一刻如火山般喷薄出来,尖声狂笑:“南宫擎,你问我为什么?为什么?哈哈哈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
“报仇啊,你难道不懂吗,我是在报仇啊!”
尖锐高亢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无比清晰,回荡在空荡荡的残月宫中。烛火摇曳,一个个影子投射在墙上,无人出声,显得无比怪异恐怖。
剪枝知道自己完蛋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耳旁传来宋太妃诅咒一般抱怨:“南宫擎,你害我如此,还好意思说待我不薄?你还要不要脸?”
“我看着你从小长大,我才是待你不薄!现在先帝不在了,南宫擎你却对我如此,将我打入冷宫,任由我自生自灭,这就是你的仁孝吗?!南宫辰谋反跟我没关系,你就因为他和我亲近了几天,说了几句话,所以就怀疑我也和南宫辰一路的是不是?告诉你,我是太妃,太妃啊!却被你们害的如此,南宫擎,你对得起我吗?”
状若疯癫,宋太妃尖锐高亢的声音毫不掩饰,伴随着因为愤怒而凸起的双眼,挥舞的手臂,几乎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撼。这个女人,只怕是当真疯了!
南宫擎心头的疑问,彻底得到了解答。
原来这个女人,对于他的仁慈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他害了她,沽名钓誉,才将一切怒火和怨气都发泄出来,用这种阴毒的咒语,谋害一个小小的幼儿。
“宋太妃,你真以为自己无罪吗?”
南宫擎忽然开口,浑身流露出一股威严,森然道:“你说自己和南宫辰无关?你是清白的?那朕问你,宋家后花园里地底的密室,里面藏着的是什么?!”
“你好意思喊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