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没有?!”
吴德义面色铁青怒道:“老夫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不顾周围越来越多的围观者,他转头盯着一脸无辜样的纳兰长逸沉声道:“老夫问你,今天你是不是在王夫子的课上,将朱兴贤欺负哭了?”
说完,他挺直了背脊吩咐道:“对了,朱兴贤呢,在哪里,还没走吧?”
那摇铃的老头像是认识一般,立即从人群里拉过来一个七八岁的男童。后者恭恭敬敬走了过来,冲着吴德义行了个礼,道:“见过吴大儒。”
“嗯,朱兴贤,你来说说,今天纳兰长逸干了什么。”吴德义板着脸道。
眼看有人撑腰,朱兴贤立即精神一震:“是,吴大儒。今天纳兰长逸在王夫子授课的时候和别的同学说话,还偷吃东西,我让他别这样,他反而骂我。”
“哼,简直是目无尊长!”
“后来王夫子看到了,纳兰长逸不但不认错,反而说自己饿了,气的王夫子不行。王夫子让他背课文,他也故意捣乱,影响了上课秩序。”
一边听,周围人一边议论,没想到教学森严,人人挤破头都想进的天星馆,竟然还有人如此放肆,不怕被开除。更好奇这小孩是哪家的,莫非家中长辈有大势力不成?
听着众人闲言碎语的议论,吴德义冷冷的道:“纳兰长逸,朱兴贤说的,你可认?”
没想到儿子在学堂竟然这样,洛青鸾有些惊讶,却依旧半信半疑,拉着儿子的小手道:“长逸,这是真的吗?”
纳兰长逸抿抿嘴,眨眨眼:“孩儿认一半,一半不认。”
“怎么?”洛青鸾看着他。
“孩儿是上课吃东西了,因为早上袁叔叔的功课重,围着院子跑了十圈,上课的时候就饿了,实在没忍住。和同学说话,也是他们先问我的,如果不回答,岂不是没有礼貌?至于和王夫子捣乱,那绝对没有,孩儿不认。”
纳兰长逸每说一句,吴德义就气的胡子翘,等他说完了,吴德义已经气得不行:“放肆,放肆!你这么说,难道是老夫在冤枉你?你同学都证明了,你还不承认,简直是……是……”
话都说不清楚了,结巴了好半天,他终于憋了个‘冥顽不灵’出来。
顿时,围观众人也闹了起来。
“竟然还有这种人在天星馆读书?既然不珍惜,还不如回家去好了。”
“对,天星馆只有两百个名额,不如退学回去,将这个名额让给我侄儿好了。”
“竟然敢和吴大儒顶撞,真是好大胆子!”
“这家人是哪里来的,没听说过啊!”
“纳兰长逸?哈哈哈,竟然和楚王一个姓,该不会……”
这人话还没说完,立即就被人瞪了一眼,警告一句:“不想死就少说两句,别将这种人和楚王扯一起,楚王大人什么身份,这臭小子又算什么?”
旁人议论什么,洛青鸾不管,但听了儿子的话,她也明白了几分。
“吴大儒不要恼,待我问问长逸,就知道他捣乱没有了。”
洛青鸾的话刚说完,吴德义已经不耐烦了:“你一个妇人,心疼孩子是正常的,不过慈母多败儿,你难道没听过吗?纳兰长逸上课和王夫子捣蛋,这是我亲眼看见了,没得假!”
“既然你不认错,那老夫也懒得多说,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与此同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还有人对那空出来的名额上了心,已经盘算起如何才能争到那唯一的名额,送自家的亲戚进去。
“吴大儒,等等!”蓦的,洛青鸾盯着吴德义的背影开口了。
那身形一顿,不过片刻,又继续向前走。
眼看吴德义快要走进天星馆里面,拐弯看不见了,洛青鸾终于恼了,冷声一句:“站住!”
顿时,几十道眼刀子射来,盯在她身上。
这可是天星馆的吴大儒,竟然有人敢当众让他站住?!
吴德义也意外了,缓缓转过身来,面色阴沉沉的。
“叫的就是你,吴夫子,你没听错。”这一下,洛青鸾也不客气了,不再称呼他为吴大儒,直接喊一句吴夫子。
也就是个翰林院致仕的读书人,连四品官都没当过,摆什么谱?称呼一句大儒,不过是对读书人的尊敬,想着他毕竟是教儿子的先生,可现在这人既然要开除儿子了,还不容解释,洛青鸾还跟他客气什么。
对于这种不讲道理的人,她会比他更不讲道理。
牵着儿子,洛青鸾一步步朝天星馆里走,一直走到吴德义不远处,她才站住:“吴夫子,我送儿子来读书,不是随便让人欺负他的,如果他有不对,不管是你教育,还是我回家管教,都可以。”
“但如果不听解释就要开除我儿子的,那就别怪我不讲道理了。”
“你你你……”
指着嚣张跋扈的洛青鸾,吴德义差点气的胡子翘。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道:“你就是纳兰长逸的娘亲?我是王夫子,今天给青竹班授课的人,纳兰长逸上课背不出课文,还胡搅蛮缠,这样不听话的学生,根本不配来天星馆就读。”
眼神一凛,洛青鸾看到这人身上,果然又是一个老头。
吴德义却精神一震,立即冲着这穿青衣布鞋的老头道:“好,王夫子你来的正好,给大家说说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天星馆是育才之地,可不是什么纨绔都能混进来的。”
这一番话说的严重,却引得围观的下人丫头,乃至一些接孩子的贵妇人和商贾们齐齐叫好,喝了一个彩。
被称为王夫子的老头走了过来,义正言辞的道:“诸位,可不是老夫欺负小孩子,实在是这个孩子太调皮,目无尊长不说,还影响其他同学上课,既然今天说到这里,那就让大家评评理,看我们天星馆开除这孩子是不是有道理。”
“王夫子请说!”
“夫子们自然是有道理的,授业既为师,连老师的话都不听了,这才得了!”
“不用问了,一看这女子如此刁蛮,就知道她养出来的孩子一
定纨绔。”
由始至终,纳兰长逸没有插嘴,只要洛青鸾没问,他就没开口,默默的站着她旁边。
王夫子眼里闪过一抹得意,这才故作威严道:“今日,老夫给学生们讲《声律启蒙》的上卷,八齐,这是前天就布置了的功课,要求学生们回家复习并背诵。结果纳兰长逸非但上课吃东西,让他背诵课文还乱语一通,老夫训斥还不顶嘴。如此小儿,来天星馆根本是影响其他孩童读书,不如退学得了。”
话音一落,吴德义就道:“听见了吗,纳兰长逸的娘亲,你还有何话说?”
没理会这两人,洛青鸾只问儿子:“长逸,是这样的吗,你为什么不好好学习?”
纳兰长逸点点头,又摇头,低声道:“王夫子是教的声律启蒙,可是孩儿三岁的时候就会了,现在王夫子反复教了两天了,孩儿实在是……实在是没兴趣,不想浪费时间。”
“哼,你三岁就会了?”
王夫子听得冷哼一声:“纳兰长逸,你可真会说大话啊,三岁的时候,你会念三字经就不错了。”
纳兰长逸嘀咕一句:“本来就是嘛,别人笨,我又不笨。”
“你说什么?”王夫子听得语气一抬,不由得尖了几分:“还说会?今天你背的是什么?连我都听不懂,还说什么声律启蒙,简直是乱读一气。”
纳兰长逸委屈道:“我背的明明就是声律启蒙,是王夫子你说的上卷,八齐,我说倒背如流了,你不信,我背了你还要责罚我……
“你分明乱背,怎么不责罚?如果每个学生都你这样,岂不是乱套了?”
“我没有乱背,是按照夫子你的要求背的。”
“你还狡辩?”
王夫子气的想打人,绕过吴德义就冲着纳兰长逸扬起了巴掌。
洛青鸾一看,脸色一沉,闪身挡在儿子面前:“王夫子,你身为先生,动手打一个孩子,这怕不是长辈所为。”
“你、你这妇人……”王夫子几乎给气疯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要教训个孩子都不行,这简直是他这几年来最丢脸的事。
转头看着儿子,洛青鸾扬声道:“儿子,王夫子让你被课文,你怎么背的,背出来娘亲听听。如果你真乱背,别怪娘亲回家让你跪钉板,可若是背对了……”
目光环视王夫子、吴德义以及周围人一眼,她一字一句道:“谁要让我儿子退学,我可不依。”
这还是看在这两人都是天星馆先生的份上,本来也没多大点事,不然,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非狠狠教训这些人一顿。
“儿子,背!”
洛青鸾话音一落,纳兰长逸清脆的童声就响起了:“闺香掩枕珊欹闷绣倦人佳,陌绮游骢玉骤闲欢追子公,溪陵武水流花桃县泽彭烟和柳杨……”
“你听听,大家听听,这不是乱来吗?”
打断了纳兰长逸的背诵,王夫子又是气愤又像是抓住了把柄般得意,大声道:“这背的是什么东西,你们谁听过?还说老夫责罚他,这难道不该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