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立在院子里的亭台上,蒙浩然抚摸着古朴厚重的秦砖,极目远眺,目光悠悠,却没有发现绵延的城墙。原来,秦国的咸阳城,没有城墙,当初营建咸阳的秦孝公和商鞅,何等的自信,何等的有气魄。想到四十年后,叛军逼近,无险可守的咸阳,如脱光光的娇艳女子,面对如饥似渴的关东汉子,又是何等的无可奈何。
想到这里,蒙浩然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我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要改变蒙氏一族的命运,改变咸阳化为灰烬的命运,更要改变秦末白骨皑皑、千里无鸡鸣的命运。“现在的我,不再是蒙浩然,而是蒙恬,但我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大秦王朝陷于崩塌,绝对不会······”
这个时候,一声稚嫩的童音飘进了蒙恬的耳际。
“大哥,你在看什么呢?”
“蒙毅,你今天怎么没有出去捉蝴蝶?”
亭台下,蒙毅手里抱着两把短剑,两尺左右,阳光照耀下,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崭新的青铜剑,并不是后世青色的模样,而是如此美丽。蒙恬不由得有些看呆了。
“大哥,阿父说你醒来后,有些郁郁寡欢,让我来陪你练剑!”
说完,蒙毅奋力一抛,青铜短剑跃上亭台,蒙恬一把握在了手里,不轻不重,感觉特别顺手。
“咔——”蒙恬左手举着剑,右手轻轻一抽,寒光乍现,阳光似乎有些畏缩,周围的空气刹那间弥漫着一丝冷意,好一把锋利的宝剑。
“寒泉!”蒙恬抚摸着剑身上的篆字,身体里的记忆顿时活跃起来。寒泉剑,秦国铸剑大师寒泉子一脉铸造的宝剑。五岁的时候,蒙武亲自带着蒙恬前往铸剑谷,花费重金,打造了这把贴身佩剑。蒙毅年前刚满五岁,同样有了属于自己的宝剑。
蒙家子弟,学武早于学文,拿到宝剑,大父蒙骜亲自主持授剑仪式,成了蒙家的传统。整个秦国,除了蒙家,王家、李家等军人贵族家庭,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武学教育。
“我也成了大秦王朝战争家族中的一员!”感受着身体里苏醒的记忆,蒙恬真切的感受到,内心深处,对战场充满着无限的渴望。这种渴望,也许是身体原本的记忆,又或许是他灵魂深处潜藏的记忆。
“蒙毅,看剑!”蒙恬挂上剑鞘,终身一跃,跳下亭台,剑身一指,朝着蒙毅点了点头。
“大哥,我出剑了!”蒙毅举着短剑,向着蒙恬直刺。
蒙恬剑身一挡,身子一侧,避开了蒙毅的攻击。两人演练剑招,并没有拔剑,一来一往,你刺我挡,我削你躲,煞有架势,玩得不亦乐乎。
蒙恬要比蒙毅大了四岁,力气也大了不少,但蒙恬没有凭蛮力和蒙毅缠斗,而是努力释放身体记忆的剑招。越来越熟悉后,身子也越来越灵活,再结合自己的感悟,蒙恬的剑招渐渐有了变化,不再局限于蒙氏一族的剑招武艺,而是随着比斗,心随意转的发挥。
“中!”又一次,蒙恬的剑点在了蒙毅的脑门上。像这样欺负未来的大秦廷尉,蒙恬颇为不好意思。
“大哥,你又赢了!”蒙毅有些丧气,但也没有表现得多么不高兴。这个年纪的蒙毅,练剑的时候,与其说是为了学剑,还不如说是为了玩乐。
“蒙毅,大哥比你大,力气比你大,才能赢你!”蒙恬拍着蒙毅的肩膀,鼓励道,“大哥跟你一般年纪的时候,可没有你厉害!”
“真的!”怪不得大人都喜欢小孩子,非常好骗。蒙毅丝毫不怀疑蒙毅的夸奖,立马眉开眼笑,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恬小子、毅小子,我的两个好孙儿,这么勤快的在练剑啊!”远远的,慈祥里带着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父!”蒙恬、蒙毅惊喜的叫道。
蒙恬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子快步走了过来,穿着黑色的将军礼服,披着鲜艳的红色披风,头发胡子花白,皱纹道道如沟,但身子笔挺,看起来很坚朗,脚步带风,好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将军。
这个老人,正是现在的秦国上将军蒙骜。身为裨将军的蒙武没有了脾气,如普通士伍,恭恭敬敬的跟在蒙骜身后。
“大父,你怎么回来啦?”蒙恬回忆起演员的自我修养,表现得真的像小孩子一样开心,“阿父说,你不是会在蓝田大营呆几个月吗?”
蓝田大营是秦国的军事大本营,关中的士卒都在这里训练,成军后再东出函谷,奔赴六国战场。秦国朝廷中枢,每年都会在夏末的时候,任命一名将军前往蓝田大营,检验士卒训练的成果,主持各军的演习评比。作为上将军的蒙骜,亲自前往蓝田大营,几乎是没有过的先例。
“哈哈,我的好孙儿,你猜猜,大父这次为何提前回来了?”蒙骜领着一家人,到亭台下的休憩之处,待得各人跪坐完毕,微笑着出了一道考题。
蒙骜的印象里,蒙恬聪慧敏捷,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军事天赋,蒙骜有心培养蒙恬往军队发展。
“大父,我知道!”蒙恬还没有说话,蒙毅高举着手叫道,“大父肯定是得知大哥从马上摔下来,才赶回来看大哥有没有事!”
蒙毅没有注意到的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蒙骜面色一僵,转过头,带着愠怒,教训蒙武道,“你是怎么照顾孩子的,这么小的孩子,筋骨还没有完全长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是会留下暗伤的!等合适的时候,你还是得续弦才行,家里没有女人在,孩子都照顾不好”教训完蒙武,蒙骜拉过蒙恬,从上往下,仔仔细细摸了一遍。要不是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蒙骜,蒙恬还会以为是患有恋童癖的怪老头子。
“幸好,没有什么大碍!”蒙骜吐了一口气,放下了心里的忐忑。
“阿父,恬儿只是跌了一跤而已。”蒙武赶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王还派了夏太医来诊断,没有任何问题,就是睡了两晚,现在还不是生龙活虎的!”
“大父,我没事的!”蒙恬扭扭脖子,抬抬手,就差没有屁股扭扭,表示蒙武说得完全正确。不过,蒙恬注意到蒙武眼里闪过一丝忧伤。蒙恬的阿母,生下蒙毅不久就去世了。蒙武和亡妻,相濡以沫,感情深厚,没有纳妾,更没有续弦。或许是觉得家里人丁还不够兴旺,蒙骜又将蒙武续弦的事儿说了出来。
不论任何时代,爷爷奶奶都非常疼爱孙儿。蒙骜可以很早就开始磨砺蒙武,却对蒙恬、蒙毅十分宠爱,更何况,两人现在可是没妈的孩子。好在蒙武狠得下心来,每天天蒙蒙亮就拿鞭子抽蒙恬起床,逼着蒙恬练剑。如果不是早已养成了军人的习惯,就蒙武这教育孩子的方式,绝对可以惊动后世的保护儿童委员会。
“阿,看来我猜错了!”蒙毅歪着脑袋,挠着头,笑了笑。大父教训阿父的样子,看起来真有趣,不过,貌似大父不知道大哥从马上摔下来的消息。
“毅小子,你猜得也不能算错,如果大父知道恬小子出事的话,也会回来探望的。”蒙骜抚摸着蒙毅的小脑袋,开怀不已,人生六十古来稀,能看见儿子的儿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说到不满足的事,就只有未能封侯的憾事吧!可惜,好不容易筹备的伐赵战事,却要无限期推迟······算了,回到家里,就不要去想那些烦心事了!
这样想着,蒙骜的目光又回到了蒙恬的身上,念念不忘刚刚的考较,“恬小子,你说说,大父这次为何会提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