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准备把引导者给吼出来谈人生时,引导者很自觉地出现了。
“勇者大人稍安勿躁。”它的语调不紧不慢,“像弗莱德和莫妮卡这种较为高级的npc,很多游戏术语于他们来是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常识,这一点勇者大人不也意识到过吗?”
(连“周目”这种说法也是他们的常识?)
弗莱德刚那句“用你们的话说”满满的协调者口气,吓得我都以为梅洛狄下岗换弗莱德顶上了。
“在四个大陆上这样的npc还有不少,只要是可能和勇者大人们发展出人际关系的npc都会被开放一部分智能,对他们来说每周目的时间是一个断面,在断面前的记忆和周目中的记忆并不冲突,断面可以无数次更改,他们会拥有每一个断面上的记忆,就像是无数个平行世界中的自己同步了记忆一样,只是在这里他们能同步的只有一周目的时间。”引导者解释说。
大概是怕我没懂,它缓了缓又道:“打个浅显易懂的比方就是,先塑造一个完整的角色,再把他们投入到剧情当中不断循环周目,循环前的记忆他们可以任意调用,每一周目里的记忆他们也有清晰的印象,每一周目的未来是‘存在’的,可是永不会到来,因为在到来之前就回去了周目伊始处。”
(按你的说法,周目前发生的事是不会更改的吗?)
那奎德改变相遇时间的事又怎么算。
“随着设定的更改npc的记忆自然会有相应的不同,可是改变的只是npc的记忆,而不是整个世界——改变世界需要涉及的数据就太多了,造物主大人很忙的呢。”引导者感叹着说。
只改变了角色而不改变场景吗……真是投机取巧的做法,因为是游戏才能这么乱来啊。
——等等,前世的“我”并不是勇者,而是处于一种类似于npc的状态,如果说记忆可以被篡改,那“我”究竟是……
——我真的是人类?
没来由的,我的背脊爬上丝丝透骨的寒意。
——我真的不是被设定为“以为自己是穿越而来的人类”的npc吗?
——周围的一切真的不是上一秒刚刚构建的?我的记忆,思维,还有对凯恩的感情,对温莎妮娅他们的感情,这都是可以被虚构的……那么,我是谁?我在哪里?
凯恩用以区分真正的勇者和npc勇者的根据是脑海里是否有引导者存在,可万一这也是欺诈呢?
或许是受墓底森冷空气的影响,背上的寒意有愈渐加大的趋势。
肩上一沉,一张大手按到我肩上。
“小店主,干正事吧。”
眼前的弗莱德如此提议道。
没错,眼下要紧的是赶快完成主线剧情快点打通这周目的游戏,想要知道世界的真实就必须想尽办法和造物主产生交流,那就只有暂时按他心意走到结尾,我还没有和克里斯汀再遇,相信再遇的那天他会为我揭开部分谜底。
凯恩和温莎妮娅对此没有异议,他们看上去倒像是很想深入问问弗莱德“这届”的事,但在弗莱德提出这个提议后他们看了看我,最终也没问出口,可能是打算过会儿撇开弗莱德两人和我开小会。至于莫妮卡,弗莱德的话语就是她的生命的方向。
颅形空间的谜题名很有趣,就叫“解谜”,要求是在东南西北四个房间中破解谜题找出400张拼图碎片,接着再根据拼好的拼图上的提示找出开启旋转门旁奎德雕像爪下箱笼的钥匙。莫妮卡脑子是不好使,可她的鼻子和第六感足够逆天,她连四个房间都没进,直接在顶角空间里翻出了地毯下暗格里的钥匙。
谜题设置者也是心很大,估计是对四个房间里的谜题太有自信了,故而没给装钥匙的暗格再弄什么密码啊猜谜啊啥的,这大大方便了双商感人的莫妮卡,要是他知道莫妮卡只凭直觉就找到了钥匙,铁定吐血三升,从吸血鬼气成僵尸。
要是关在这里的不是莫妮卡,那倒霉蛋光是解谜找出400张拼图可能就要找十天半个月,再拼成一张图又是三天过后,还要费尽心力解图上的提示,一番折腾下来我保证他以后看到“谜”这个字就反胃,足见这谜题的变态性。
相比之下莫妮卡的解法就是期末考试上自带了一份标准答案,考场上其他人都绞尽脑汁,而她抄完了事还拿了满分,何其欠扁。
——然而我誓死捍卫莫妮卡抄标准答案的权利,就如同我也誓死捍卫温莎妮娅在暗巷捡金币的权利。
下一个顶角空间是编号为7的手形空间,也即弗莱德醒过来的地方,弗莱德称那个空间的谜题看不太懂,让我们过去看看是什么意思,我本来想借口分头行动翻找研究资料,然后和凯恩去雕像那儿吸收亡灵(可恶,我居然已经有点接受这个扯淡的设定了!),无奈弗莱德催得紧,我们只能先放下这头跟着他过去。
进入手形空间前我们难免又瞻仰了一下“第五作”的真颜,这货长得像一只邪眼,脑袋里有块脓包状的肿瘤,显得头大身子小,脚短手长,头发也是白色,看长度和“第八作”差不多,若不是他蜷缩在重合区的角落呼哧呼哧地喷着热气,我还以为我看到了一具木乃伊。
“第五作”没“第二作”和“第八作”那么安静,他用阴柔的嗓音持续地重复着“知道答案了吗?”,“解开了吗?”,“找到了啊,真厉害啊……”等等奇怪的话,我们离开前他说了句“原来这回也不想打啊?”,语气遗憾非常。
迄今见过的“神之作”都像是有和原主迥异的人格似的,他们的人格来自何处?莫非辛默尔一族还真的创造出了没有灵魂却有意识的生物?我想修和他的族人若是看到这些“神之作”一定会大为震惊。
进入手形空间,弗莱德领着我们到了所谓的“操纵”谜题旁,听题目我还脑补了一堆精密机械类的玩意儿,结果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
一台……镶嵌在奎德雕像中的……游戏机。
还特么屏幕光亮按键齐全,甚至还有投币口,就是不晓得能投什么进去。
——这种写作街机读作童年回忆的s级大型对班宝具为什么会在这里!它不应该是混在黑漆漆小店里的一排同类中低调优雅地等待放学的小学生们粗暴地挑选吗!它应该是去见证小学男生们机上打架机下合的友情,而不是杵在这儿拉低九芒星阵的高大上程度啊!
想象中辛默尔一族的形象瞬间崩塌了,连带惯常装腔作势的艾比斯在我心中都接地气了起来。
“噗!”温莎妮娅喷笑出声。
“温妮你认得这个?”弗莱德问道。
“认得认得,我对这玩意儿超熟,哈哈哈哈!”温莎妮娅扒开站在前面的我和弗莱德扑上去撸起袖子,利落地按下了游戏机开关,嘴里嘚瑟地自吹自擂,“小时候我可是街头一霸呢,就让我给你们展示下女战神是个什么概念吧哼。”
电源接通,游戏机的屏幕闪了几下腾地变亮,音乐比标题画面更早响起,我们围着游戏机聚成一团,几个人的脸倒映在游戏机的黑屏里。
屏幕里的莫妮卡抿了抿唇:“这音乐……”
屏幕里的凯恩咬住大拇指:“听上去……”
屏幕里的弗莱德双眉紧锁:“好像……”
我叹了口气,拍拍温莎妮娅的肩膀帮他们把话说完:“这音乐听上去好像不太对啊,壮士加油。”
而温莎妮娅的脸上已萌生了退意。
游戏机里传出的音乐阴森可怖,很像是第一人称恐怖游戏常用的那几个调调,调子缓慢,一个音绕来绕去拖得很长,还隐约混有女人的呜声。
一款街机里放置的游戏不是格斗游戏而是恐怖游戏,绝对是我今天吃药的姿势不对。
温莎妮娅扭过头:“阿尔西斯,我能不玩了吗……”
“不可以。”我板起脸。
温莎妮娅哭丧着脸哀求:“阿尔西斯,好阿尔,店长大人,臣妾做不到啊。”
我被肉麻出一身鸡皮疙瘩,转头看看弗莱德和莫妮卡迷茫的小眼神儿,再看看偷偷移开了目光快把拇指咬破的凯恩,只好又拍了拍温莎妮娅的肩,挤开她捞起袖子心一横道:“你退下,放着我来!”
豁出去了!
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上上辈子我虽没玩过这类游戏,看过的实况却还是挺多的,如今终于轮到亲身上阵一展风采。
——但是……为什么我要在游戏里玩游戏?
晃晃头摇出不必要的思绪,我把双手放到了摇杆和按键上,游戏的标题画面适时弹出来,阴暗色调的森林里矗立着一座残破老旧的洋(gui)馆(wu),很典型的吓人画面,屏幕中央一闪一闪着“start”的字符。
我整理了一下心情让自己脑子里超然物外四大皆空,随即便随便敲了一个键进入游戏,游戏机中响起一个女人的窃笑声,洋馆的大门吱呀着打开,有点像柯南里半集过场的那个音效,吚吚呜呜地听得我未干先怂。
……有点想打退堂鼓。
不不不,不能怂!不能怂啊阿尔西斯!这儿有四个人看着你啊!凯恩在看着你啊!
我悄悄瞥向凯恩的位置,想从他那儿得到点鼓励。
凯恩正若无其事地装作四处看风景,见我瞅过去,他眨眨眼也瞅过来,目光交汇的一刻凯恩面带尴尬地别过了头。
“阿尔,你就是这么看我我也不会玩的。”
他还没忘加了这么一句。
面对恐怖游戏媳妇儿比我还怂,我是该放心还是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