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像从未有人踏入似的,幽静得瘆人。树叶颜色因常年找不到阳光而发深,枯枝腐叶叠了厚厚一层,淹没了树根,躺在地上软绵绵的。林木的重重树冠遮蔽天空,远处瘴雾迷蒙,遮挡住四面八方的路。
就在刚才,在坠地前的最后一刻,月桂身上发出了光,苏姮只觉得身体被牵拉住,两个人都软绵绵地落在枯叶堆里。
而现在他躺在地上,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她颤抖地伸出手,放在他的鼻下。
没有呼吸!
她贴到他胸口,屏息听声音。
也没有心跳了!
这就是他救她的代价?!
她拼命摇晃着他的肩膀:“你醒醒啊,月桂!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她的声音在幽林里回荡,没有人理会。
没有人能帮她!
只有她能救他!
苏姮,要冷静,现在一定要冷静!
上次江月庭触电后,以防万一她恶补了急救知识,没想到现在竟然可以用上!
心肺复苏术!
没有除颤仪,那就只能用最普通的按压法!
她摆正他的头,掰开他的嘴,舒了两口气后,用力扯开他的衣服。
不知道是因为看不清阳光,还是他停止了心跳,他的肤色暗沉苍白得可怕。
她以前那么害怕冰冷的身体和鬼魂,可现在,她必须集中精神!
她跪在一侧,伸直胳膊,连带着身体的力量往下按压。
她记得心肺复苏的节奏,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
只有将心脏按压得彻底,才能起到血泵的作用,把含有氧气的血液输送到他的四肢。
一个循环之后,她觉得有点累,但还能坚持。
两个循环之后,持续的按压让她的胳膊和腰部都在发酸。
三个循环之后,全身的肌肉都在发抖。
她到底持续了多久,她已经记不清了。
“月桂,你要是不醒来,我去哪儿埋葬你……难道要跟着陈知荇把你的骨灰带去月球,洒向太空吗……”
很久以后,苏姮觉得全身的能量都快耗尽了,她已经停滞思考,只是机械性地进行着救援。
“……”
江月庭动了动眼珠。
好像在自主呼吸了。
“月桂!”苏姮送了手,俯**拍打他。
男人气息微弱,皱起了眉头,用极为淡漠的眼神瞟了苏姮一眼,而后侧到一边,又昏了过去。
“月桂?”她推了推他,伸手摸向他的颈动脉。
心跳恢复了!
太好了……
她靠在他身边,拉住他的手,累晕了过去。
……
有人在搬动她。
苏姮惊醒了。
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把她抬到担架上。大概是地上又湿又凉,加之劳累过度,她全身酸痛得简直动不了。手腕因为过度用力而疼痛难忍,连抬手指都不行。
这里距离山上太远,一点山火的气味都闻不到。能这么高的悬崖摔下来还能活着,真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苏姮赶紧圆谎,说:“我们挂在好几层树枝上掉下来……地上的树叶很厚,起了缓冲作用……他现在怎样了?”
他还活着吗?
医生让她放心躺着。
苏姮在担架上,闭上了眼睛。
才闭了几秒钟,担架都还没离开地面,身边传来江月庭的咆哮。
他:“都给我滚开,不许碰我!你们是谁啊?”
医生:“我是总裁派来的医生,现在要送你们去附近的医院进行检查。”
江月庭:“总裁?王别鹤那个老东西……让他别来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需要他假惺惺地来照顾我!你们走开,苏姮,你在担架上躺尸啊?还不快滚下来告诉我怎么回去!”
苏姮睁开眼睛,看见他在身边推搡着医生,完全不配合救援。他能推人能叫骂,看起来精神很好,一点都没有受伤。
可他怎么怪怪的?
莫非是杀手还没有离开,需要他隐藏?
因为他的极度不配合,苏姮也不能安生地躺着,只好下来陪着他走。
搜救队是度假村工作人员和部分剧组成员共同组成的。摄影师小吴、场务、小编剧等等都试图找过他们,就连尤尤和小李也参与了寻找。
山上的火势已被控制,气味顺着风向飘去了度假村的别墅山庄。很多游客不得不暂时退房来避开焦味,度假区损失惨重。剧组拍摄任务进行了一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期望明后天起风,味道能消散。
小李搀扶着苏姮,缓缓朝别墅山庄走:“苏姐,你们没事吧?”
苏姮摇头。
尤尤走到她的另一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
苏姮:“我现在不想回答。”
江月庭走在前头,捂着胸口,皱眉:“为什么这里青了一块?疼死我了!”
医生:“你要感谢你的经纪人,如果不是她急救得当,你现在已经死了!”
江月庭:“就她?”
苏姮:“……”
有医生和搜救队带路,两人回到了别墅楼,剧组成员一阵欢呼。
“你们坠崖都能毫发无伤地活下来,江月庭你也太厉害了!”袁梦菁惊呼,“导演,我们不拜土神庙了,我们应该拜他们两个!这什么好福气啊?”
季冷上前拥抱江月庭:“谢天谢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江月庭被抱得莫名其妙,仔细看了看导演:“你是季冷吧?”
季冷:“……是啊。”
江月庭转头看着苏姮,皱眉问:“这哪儿?”
苏姮:“电影《野鬼》剧组。”
江月庭皱眉:“电影?那不是在几个月之后才拍吗?”
苏姮:“…………?”
医生给他们做了简单检查,没有查出严重问题,但强烈建议他们上医院过一遍仪器。但这个提议遭到了江月庭的拒绝。
他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了。
苏姮带着他回到房间。
“这是我的房间?”江月庭进屋后,像从来没见过这里似的,打量着房间的布景,迈着大长腿走向窗边:“这里风景很好,导演眼光不错,没想到这么破烂的剧组这么有钱。窗外的是什么焦味啊?”
他将窗户关上了。
“江月庭……”
苏姮站在他背后,默默地唤了一声。
“怎么了?”江月庭回头,挑眉,不耐烦地看着苏姮。
这熟悉的表情……
苏姮背靠着门,有气无力地说:“你在开玩笑吗?这个一点都不好笑。”
江月庭感到奇怪:“你哭什么?”
苏姮强撑起嘴角,伸手擦掉眼泪:“我就是……就是劫后余生,而且很累。”
江月庭哼了一声,说:“我倒还觉得奇怪。刚才还在酒吧,怎么现在就在这地方了,难道我摔失忆了?”
苏姮:“我们坠崖了,你可能摔到了脑子。你去医院看看吧。”
江月庭:“你在诅咒我吗?我好得很!”
苏姮觉得头疼,揉着脑袋:“那……大概是我脑子坏了,我想去医院检查一下……”
“去替我弄杯苏打水来,气泡要七分足,再加点碎冰。”江月庭坐到沙发上,抬脚架在茶几上,扯开领口,袒露出健硕的胸肌,不管苏姮是不是不舒服,张口就命令她。
苏姮靠在门上,望着他,并没有行动。
江月庭:“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好。”苏姮转身,开门。
“对了,去把酒吧的监控调一下。”
苏姮动作一滞,疑惑:“你指的是醉梦酒吧?”
江月庭伸手揉胳膊,露出厌恶的表情:“有杂种对我注射了酒精,我非得把他抓出来!”
苏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