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山,张京矗立山巅纵目远眺,欣赏大好河山。
这些时日,张京逐渐从被赵宁击伤的阴霾中走了出来,大军作战勇猛攻势顺利,已经扫清武宁军在萧县的外围营寨,忠武军即将发起决胜总攻。
两军无论数量还是战力,都有实质区别,哪怕没有金光教作为内应,他张京自身也不能出战,仅靠麾下高手、部曲的进击,也令他胜券在握。
说到底,张京现在是四镇之主,麾下猛将如云悍卒如雨,而武宁军不过一镇兵马,哪怕从一开始就采取了守势,依然不是他的对手,无法抵挡他的进攻。
一想到吞并武宁军,占了徐州,这中原大地就基本落入自己手中,张京便忍不住暗自高兴。这是他称霸一方,成为乱世四大家最重要的一步。
只要得了武宁,黄河以南淮河以北,潼关以东大海之西的广大地域,便只剩下了东北面的几个藩镇。
届时只要击败耿安国,拿下义成军,自己的大业便算是成了,那兖州防御使、青州王师厚,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王师厚、兖州防御使跟耿安国有矛盾,不可能联手对抗自己,合该被自己一一击破——就算他们勉强联手,也只是一个空架子,对付起来并不难。
自己灭了耿安国后,王师厚跟兖州防御使若是愿意投降,那便省了自己的事,他们若是不愿投降,以自己的军力,顷刻间就能叫对方灰飞烟灭。
至于如何拿下耿安国,张京已有十足把握,如今曹州已经是金光教的地头,只要得了曹州,耿安国便没了先机,只能被动挨打。
他日五镇兵马齐出,耿安国焉能不亡?
未来一片光明,但时间却很紧迫,这两年自己在兼并邻镇的时候,魏氏、杨氏也没闲着,他们都取得了自己想要的成果,眼下怕是快要腾出手来。
不仅魏氏、杨氏,河北的大晋朝廷内部听说也安稳了下来。
这三家下一步的目标,肯定是逐鹿中原。
张京常感时不我待,懊悔自己起势晚了些。要是早日跟金光教联手,只怕早已独占中原、齐鲁,趁着三家还未彻底壮大的时候,先行发兵征伐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谁。若是没有金光教,他何以能那么迅捷的拿下郑州、洛阳?而且自身还没有什么损失。
张京时常想,能被金光教找上门来,实在是老天在关照自己,此生能跟金光教携手共谋大业,委实是莫大的幸事。
正因为有金光教相助,纵然是面对赵氏、魏氏、杨氏三家,自己几乎在所有方面都处于劣势,张京依旧信心满满、雄心勃勃。
前段时间,赵宁突然来扇了自己一巴掌,张京当时给吓得半死,还以为自己性命要交代掉,孰料赵宁并没有取自己的人头。
张京很清楚,依照自己的所作所为,赵宁要杀自己,自己绝对不冤,但对方偏偏没有这么做,这肯定不是对方不愿意,而是不能。
至少是暂时不能。
既然对方不能杀自己,那自己就没道理害怕,更加不能退缩,想要保命,就必须创建大业,让身边有更多高手护卫。
乃至提升自己的修为到王极境后期。
原本张京对王极境后期的
天地知之甚少,能够成就王极境中期,已经算是侥幸,若是没有意外,自己这一辈子都很难摸到王极境后期的门槛。
可当鸿运高照的时候,人生往往有意外之喜。
赵玉洁曾经是王极境后期,而且在那个境界停留了不短时间,对方对王极境后期的理解非常深刻,如今有对方近乎手把手的指导,张京已是成功在望。
想到赵玉洁,张京便感慨万千。对方的确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慧之人,做先生都做得极好。名师出高徒,这话是不骗人的。
很多修行者自己能成就一定境界,却不知道如何教导别人,就如很多饱读诗书的士子,却做不好教书先生,许多功成名就的大人物,却无法让子女成才一样。
别人不知道,张京却很清楚,金光教很多修行资质不错的修行者,都能得到被赵玉洁当面教导的机会,而元神境中的佼佼者更是经常被耳提面命。
赵玉洁面前那位被称作“阿蝶”的神教大弟子,张京起初见对方时,对方只是王极境初期,可过了没太久,对方摇身一变,已是王极境中期了。
正因如此,如今的金光教里,才能有一定数量的王极境高手。
“可惜,若不是修为根基被毁,此生都无法再凝聚气海,以神使的天纵之姿,恐怕有望那天人境!”张京每每想到这里,都是既觉得可惜又觉得庆幸。
如果对方自身就有非凡实力,那根本没必要耗费心血指点他的修为,让他能够跟魏无羡、杨佳妮等人对抗。
倘若对方真的成了天人境,而自己却只是一个王极境,张京就得担心自己的藩镇、往后的皇朝内,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主人了。
无论如何,徐州必须要尽快拿下,战事绝对不能拖延,拖则容易生变。早一日成为天下第四家,才能更好与其他三家相争。
站在磨山山峰,望着身前连绵数十里的齐整大营,张京心旷神怡、雄姿英发,视野前移,无尽平原尽收眼底,烟雾朦胧中的大好河山令人心折。
张京意气风发,指点江山道:“旬日之内,拿下萧县,歼灭武宁军主力,旬月之内,进占徐州,夺取此镇!”
站在他侧后的谋主郭淮点了点头,精神抖擞地道:“而后陈兵濠、泗等州,经营淮河防线,封锁淮南杨氏北上之路。
“如此,大军便能放心转师北上,进击耿安国,拿下郓州,剑指齐鲁!”
张京转头对郭淮道:“军师果然是我的知音,与我想得分毫不差。”
两人齐露笑容。张京是豪气干云地哈哈大笑,郭淮是胸有成竹的抚须微笑。
不时,有王极境修行者径直飞上山头,急慌慌地道:“张帅,大事不好,后院失火了!”
张京倏忽一愣,觉得不可思议,这时候后院怎么会失火,没听说赵氏、魏氏的兵马集结逼近啊,“怎么回事?”
王极境修行者一五一十,将紧急情况说给了张京听。这内容,正是他辖境内近三成州县城池的金光教教坛,被一品楼、长河船行修行者突然进攻的事。
听完手下的禀报,张京耳畔一阵嗡鸣,不由得心口猛缩,浑身紧绷,冷汗直冒,如同陡然置身于刀山上、火海中!
他头晕目
眩,差些站立不稳。阵阵发白的脸上,再也不见任何雄气与豪情。
根本不用想,张京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其一,这么多州县城池发生修行者大战,惹出如此大的内患,军心必乱;
其二,金光教能否快速镇压这些修行者?若是不能,那岂不是天崩地裂?
其三,金光教是他的统治基础之一,如今金光教名声扫地,民怨沸腾,地方上还能稳定?若是不稳,那又是一个天翻地覆!
其四,这么多高手强者突然来了他的辖境,意欲何为?有什么大的图谋?后续有什么安排?是不是已经宣布另一场战争开始了?他该怎么应对?
其五......金光教的人,怎么就那般能敛财?还被人给拷问调查了出来!以至于给他带来如此之大的麻烦!现在好了,民愤已生,他都得跟着遭殃!
金光教怎么成了惹祸之源?
张京头疼欲裂。
一瞬间,他脑海里禁不住冒出了种种末日景象,哪里还能稳着不动,呼吸急促咬牙切齿地道:
“传令三军,暂缓进攻萧县,各自回营严防死守,没有本帅军令,擅自出战者死!军师,营中事务暂且交给你,本帅要回去一趟!”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张京都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如何还敢进攻萧县?内部问题才是重中之重,区区武宁算得什么?
郭淮抱拳领命,而后问道:“军帅要去见神使?”
“必须要见神使!”丢下这句话,张京再也不作停留,当下飞回军营,调集了一众王极境高手充作护卫,立马就往汴梁赶。
他要见赵玉洁,当然不必去金光教总坛,而是赵玉洁的日常住处。
回了汴梁城,张京直奔赵玉洁的宅子。那是一座寻常街坊之中,普通模样的三进院落,没有别院,装修更不奢华,显得格外朴素。
若是没有人带领,外人就算翻遍张京辖境内的城池,也不会想到堂堂金光教神使,会住在这样不甚方便的地方,几乎是隐居于市井之中。
他们更加不会想到,赵玉洁其实鲜少去金光教总坛,彼处的一应事务,都是小蝶在负责打理。除了指点教中俊彦修行,赵玉洁几乎不在公众场合露面。
一进门,张京便抓过门子来问:“神使在哪里?”
......
“这是神教必然会面临的一场劫难,我早已料到,你们不必惊慌。”
赵玉洁说完这句话,小蝶还未来得及询问对方有何安排,院子外便有人急匆匆来禀报,说是张京已然从前线返回了汴梁,正着急要见她。
赵玉洁微微颔首,示意知晓,随即便让来人退下,招招手,示意小蝶到身前来,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
“神使......不见张帅?”小蝶疑惑地问。
形势如此紧迫,张京又已经回来了,正常情况下,赵玉洁该马上跟张京商量应对之策,及时控制事态、解决问题才对。
赵玉洁继续往湖里撒鱼饵,动作轻柔写意,不曾慢了半分,亦不曾快了半分,好似天塌下来,都不如此刻喂鱼重要:
“见他作甚?我若是见了他,顷刻间便会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