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段日子, 刘仕诚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一想到可以见到季蒙,心情就不会那么压抑, 好像在盼望着那一刻似的。
刘仕诚也说不出来季蒙到底哪里好,但是和季蒙在一起能让自己放松下来, 这个倒是真的。他就像是一只怕生的动物,如果对方肯花时间一点一点地走近,也可以逐渐放下戒备。
就连白天工作的时候,态度似乎都变得软了一些。
——虽然在客户和同事眼中看来可能并没有任何区别。
比如说那一天,又有一个客户说了那句刘仕诚最讨厌的话——“我给你钱了!”
不知道为什么,很多客户都特别喜欢扔出这五个字。
好像只要付了帐,刘仕诚就应该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但事实上, 客户只是购买了律师可以提供的服务而已。
平时,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刘仕诚从来都是不回应的。对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刘仕诚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将时间和力气花在没有实际用处的对话上面。
不过, 大概是因为很快就可以见到季蒙的缘故, 这一次,刘仕诚竟然接了茬。
他说:“犯了法就是犯了法,没犯法就是没犯法,审判结果与你给了我多少钱无关,一定都还是要看你自己。就算你付了帐,我也不可能把有罪说成无罪,或者把无罪说成有罪。请律师只代表你可以拥有一个用最有效的方式去陈述事实的机会, 仅此而已。”
“……”
那个客户最后离开的时候,对客户总监说:“你们那个律师今天似乎心情不好,喜欢用话呛人。”
“不。”客户总监说,“这恰恰说明刘律师今天心情很好。”
“……?”
——甚至连董苑林都看出了这一点。
“下午碰到一个极品客户。”董苑林靠在门框上说,“把录音笔揣在兜里偷录我告诉他的那些话。”
“……想要干吗?”
“可能打算当做证据?如果出了问题就说是我让他这么说的。”
“你教什么不该教的了吗?”
“怎么可能?”
“当然了……”一个助理姑娘说,“就算要教不该教的,也是我们去讲,不会是律师们……”
这是真话。有的时候户们会得到一些“指点”,但大多数情况下,这一步是由助理去完成的,这样万一出了事情,还有挽回余地,可以说助理们并不太懂之类的话作为掩盖。事实上,律师很有可能是真的不清楚,因为在去见律师之前,助理会根据自己的“经验”来给客户一些“教导”,然后再让客户进去,所以,也许就连律师都并不知道实情,他们会有个依稀的感觉,这不太对,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话,不仅没有用处,还会带来麻烦。
“行了行了。”董苑林说,“别瞎扯了。”
“不对呀……”那个姑娘又问道,“对方把录音笔揣在兜里偷录你告诉他的那些话……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我从窗户看见他出了门之后将那东西掏出来了。”
“……”
“按下了停止键,还站在门口听了一下。”
“好笨喏……”
听到这里,刘仕诚笑了一下。
“哇……”
董苑林还是一副潇潇洒洒的样子:“刘律师,这几天你好像很高兴?”
“……嗯?”
“感觉而已。”
“可能是吧。”
“有什么喜事?”
“没。”刘仕诚说,“就是过两个星期要去非洲。”
“……非洲?”
“对。”
“干什么去?”
“……一个朋友在那。”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刘仕诚。
那边刘仕诚却已经低头去干自己的活儿了。
……
——在这样的心情里,日子过得很快。
好像只是转眼之间,就上了飞机。
十几个小时的旅途,对于别人来说肯定很受不了,但刘仕诚最拿手的事情就是坐在那里不说话。下了飞机的时候,刘仕诚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似乎再坐十几个小时也完全没有问题,他也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其它的人会感到那么无法忍受。
——然后他就在内罗毕国际机场看见了季蒙。
季蒙变得黑了一点儿,不过还是很惹眼。
就像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让人很轻易地就能够注意到他。
季蒙很自然地走了过来,接过刘仕诚的行李:“累吗?”
“没有。”
“出关没问题吧?疫苗都打了吗?”
“嗯。”刘仕诚小声回答,“不过没有抽查到我。”
“幸好没有下雨。”季蒙说,“现在还没有过雨季,不过也已经是末尾了。”
“这样……”
刘仕诚觉得自己很奇怪。
季蒙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一直就和往常一样。
但是自己在见到了季蒙的那一瞬间,心跳似乎变得快了一点。
想到之后的这十几天相处的日子,就会有点高兴,接着想到十几天后会再次分开,又忍不住有点伤感,希望时间能够更慢一些地流逝。
看着季蒙没有反应,还有一点失落。
“直接回宾馆吧?”
“行。”
现在已经很晚,本来飞机就迟了两个钟头,出关又足足走了一个小时。
“就和我住一个房间吧?”
“……什么?”
“有两张床。”
“……也行。”
刘仕诚看不出有什么好别扭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
——季蒙一向开车很稳,并没过多一会儿,便到了入住的酒店。
刘仕诚进去浴室简简单单洗了个澡,收拾收拾,也就睡了。
在黑暗之中躺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刘仕诚听见季蒙小声问了一句:“刘仕诚?”
“……嗯”
“我们两个一直这么在一起吧。”
“好啊。”
“……”
“……?”
“我说一辈子。”
“好啊。”
“……”
刘仕诚没有说违心的话,因为他一点都不讨厌季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