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着蒙蒙细雨,空气凉爽怡人,晏怀殊下了朝正准备回东宫,便听邓公公唤住了他,他止步回头,邓公公恭顺的行一礼,“殿下,陛下请您去趟议政殿。”
晏怀殊到了议政殿时,便遇见了正在殿门外等候的二皇子与三皇子。
“清衡见过皇兄。”
“清嵩见过皇兄。”
晏怀殊淡淡颔首示意,看向二皇子晏清衡,“听说德妃娘娘今日感染了风寒,可好些了?”
清衡是个阳光少年郎,方二十弱冠,他开朗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谢皇兄关怀,母妃落下的病根未除,风寒咳嗽也是常事,皇兄不必担心。”
“清嵩与你,马上要入朝为官了吧。”
晏怀殊的目光移开,望向一旁沉默寡言的晏清嵩,“听父皇说你文采一绝,可是要入身文官?”
“近来漠族有些不安分,臣弟想去战场历练。”晏清嵩低垂着眉眼,他性子寡冷,说话捡着重点,从不愿多说一句废话。
“有目标便不错。”
晏怀殊话音刚落,邓公公便走出来,笑呵呵道,“两位皇子稍等片刻,殿下,您请。”
等男人那道墨色身影隐入殿门中,晏清衡阳光的笑脸不变,他看着议政殿的匾额,轻声道,“你瞧,不管我们多么出色,父皇眼里只有皇兄一人。”
哪怕先来后到,也是太子殿下最优先。
“你真要去战场?皇长姐和亲嫁到了漠族,你带着军队出征漠族,就不怕皇姐受了委屈?”
晏清嵩头也不曾抬起,淡漠道,“二皇兄还是少说些好。”
东宫那位自打出世就坐在太子之位上,先皇后之子,父皇的骄傲,尤其是降了秦国之后,战勋加身,更是火热到东宫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晏清衡知道自己这位三皇弟是个八棍子下去都不吭声的闷性子,他轻嗤一声,“乾坤未定罢了。”
议政殿内,启明帝正坐在软榻上,手中斟了杯茶,见晏怀殊进来,抬手便招呼他过来坐,“过来,这茶还是之前秦国送来的,你来尝尝。”
晏怀殊端起喝了一口,神色淡淡,“与普通茶叶并无两样。”
“对,朕也这般觉得。”
启明帝那双经历过岁月洗礼的眼眸微眯,“等今年年关,由秦国上贡而来的茶叶,定会更香些。”
“秦国使臣已经在盛京之外了,父皇唤儿臣过来,是想商议如何与秦国谈判?”
“此事不急。”启明帝和蔼的呵呵笑了两声,身为帝王自然是运筹帷幄,但他找来晏怀殊是旁事。
“国师游行天下为大晏祈福,如今要回来了。”启明帝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沉声道,“景姑姑说她教导皇后太吃力,朕打算换国师教导皇后。”
“国师?”晏怀殊难得愣神,听说原先的国师为了大晏祈福,耗尽命气而亡,如今的国师乃是他的弟子。
随即他忙道,“那正好,秦国入京,儿臣也腾不出空来管束皇后,不如就等国师……”
“诶,朕正要说此事。”启明帝起身的动作一顿,又坐了回去。
他凝重的看着晏怀殊,语重心长道,“他再过一两月才到盛京,景姑姑年纪大了使不上力,所以还得辛苦你这些日子多多管束着她了。”
晏怀殊被这话一塞,实在不知该怎么反驳了,景姑姑看着他长大,他自然不忍长辈辛苦。
可小皇后的确太能折腾,他想到她就下意识头痛的揉眉心。
“父皇,皇后她过于活泼……儿臣一介武夫,怕管不好。”
“你管得了三军将士,还怕教不好她?”启明帝坐回龙案,提着朱砂笔肯定的看着他,满是信任与嘱托,“你性子严谨端正,这宫中也就你克得住她。”
说完他挥手便要赶人,不给晏怀殊半点机会,“快去处理公务罢。”
晏怀殊回到东宫,想了想启明帝议政殿那番话,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但是父皇身为君王,威严庄重,怎可能给他挖坑。
凤栖宫,江绛得知景姑姑不再做她的老师,激动的欢呼一声,扑到床上滚来滚去,雀跃的心情连月牙看了都忍俊不禁。
“娘娘还是收敛着点,景姑姑虽不教导,但陛下让她留在凤栖宫盯着您呢。”
江绛抱着软枕坐起身,傲娇道,“人家就是兴奋一下嘛。”
说罢又傻笑着啪叽一下躺回去,打了个滚后兴冲冲站在床榻上,举着软枕指向月牙,命令道,“月牙,今夜安排烤肉!”
“就用东宫送来那块!”
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晏怀殊在忙什么,说好的来教她习武,却一推再推没来。
而今日起,没了景姑姑的课程,江绛整个人犹如被镇压了五百年,终于解封了一般雀跃激动。
小皇后自打画室被毁,不是守在画架前重建画室,就是坐在书房看太子殿下送来的史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此反常让月牙颇为担忧。
今日小皇后满血复活,月牙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她让小厨房安排了腌制五花肉,又去自己寝房抱来两大捆书,目测足足二十多本。
这些话本儿被放在江绛面前时,让她震惊的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给月牙竖了个大拇指,整个人心情好的都快要飞起来了。
她抱着两捆书趴在上面,沉醉在迷人的书墨香中,“今天是什么神仙日子,也太幸福了叭!”
“娘娘高兴就好。”月牙一脸姨母笑,小皇后一颦一笑都烂漫明媚,十分有感染力,让人发自内心的想要呵护着。
黄昏之时,屋檐外小雨淅沥沥下个不停,雨珠砸在瓦片上,落进江绛耳里那也如同音乐般美妙。
心情好的人,看什么都是美好的。
殿内,小炉盆里炭烧得正旺,月牙拿着竹夹刚把肉翻了个面,就被小皇后扯了扯袖子,随即手里被塞了酒杯。
“娘娘……”
江绛两颊染着淡淡红晕,清澈的眼睛已然有些迷蒙,她攀着月牙的胳膊站起来,揽着她肩膀,豪气万丈,“来月牙,我们好兄弟,干一杯!”
太突然了,月牙一脸懵逼,她还没反应过来,小皇后已经豪迈的干了。
她还将杯口朝下,笑嘻嘻道,“月牙,我干了哦~你快喝呀。”
嘶,头痛。
月牙搀扶着小皇后,哄着让她坐回去,拿起桌上那壶果酒晃了晃,无语的望了一眼埋头吃肉的小皇后。
酒量不好还全喝了。
她就翻了个肉的功夫而已。
随即架起江绛的胳膊,“娘娘您醉了,咱回去歇着吧。”
“干嘛干嘛呀。”江绛摇晃着抽回自己的胳膊,背在身后不让月牙碰,委屈道,“我……我吃肉呢。”
此时,殿外响起一声唱喝,“恭迎太子殿下——”
月牙猛的瞪大了眼,太子怎么来了?!
再看一眼小皇后气咻咻吃肉的样子,她连忙冲出正殿,匆匆掩了下殿门,转过身便迎面撞上那抹墨影后,她一展臂将人拦在游廊下。
“殿下,我家娘娘乏了要休息,殿下有事还是改日再来吧。”
“这么早?”晏怀殊下意识看了一眼还未暗下来的天空,觉得有些反常,但也没深究道,“本殿明日黄昏有些闲暇,你转告她,早些用膳,换好骑装先去马场。”
他说罢转身要走,却瞥见半掩的殿门里探出一个可爱的小脑瓜,脚步随即一顿,“你在作甚?”
“诶,殿下!殿下……”
晏怀殊将试图拦他的月牙拨开,蹲下身子,便见小皇后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迎面扑来的酒香让他瞬间了然。
江绛探出一只手晃了晃,娇憨的笑着打招呼,黑眸里亮晶晶的好似有星光在闪烁,“你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