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拥片刻,仿若天地宁静,天下都不过只在这屋室之中。
姜衣璃的眼里盛了满满的水光,睫毛上沾染了星光的模样,叫人忍不住垂怜疼惜。沈墨欢瞧着那付娇艳的模样惹人动容,她俯下身子,微凉的唇就吻在了姜衣璃的眼睫之上,惹得姜衣璃一个不经意的轻颤。
两人都浸在短暂的温馨之中,却不想倏地听到门外纷竹的敲门声,霎时打断了一切的美好。
“小姐,小姐。”纷竹急忙敲着门,也顾不得声音愈见加大。“小姐,你在屋子里么?”
沈墨欢无奈地松开姜衣璃,嘴里囫囵地应着,身子却依旧赖在姜衣璃的身上不肯走,就像是没吃够糖的孩童,得不到足够的甜头就不肯罢休。姜衣璃被沈墨欢这一闹弄得也生出几丝不满的情绪来,却也只好伸手拉开沈墨欢,朝她往门口推去。
“怎么了?”沈墨欢走出门去,开门的瞬间身子软绵绵地软倒靠在门扉之上,巧妙地掩住姜衣璃的身影。
纷竹自是难以察觉沈墨欢这一微妙的动作,她只是微喘着气,急忙道:“沈管家刚刚来寻你,说是老爷跟夫人有要事找你,也不说是什么事就走了。”说着,她并了并嘴,歇停片刻又补道:“看来肯定是出了大事,小姐你还是赶快过去吧。”
“知道了,你先去外院等我会儿,我换件衣裳就去。”沈墨欢说罢,就转身掩门走了回来。她看了眼默然不语的姜衣璃,之前的话她在屋里都能听见,所以她也省了再说一遍的工夫。沈墨欢刚走进屋里,就见姜衣璃起了身,伸手替她从屏风上取下干净的衣裳,随后走回来替她换上。“公公只唤了你去,看来这件事非同小可,说不定,还与我牵扯上关系了。”
说着,姜衣璃的手顿了顿,抬眼就被沈墨欢侯在上方的眼睛捕个正着,她抿了抿嘴,在沈墨欢异常清澈的眼里显得几分局促。“若是真的与我有关,你要怎么做?”
“若是真的与你有关,反倒好办了。”沈墨欢握住姜衣璃的手,在手心里捏了捏,随后松开自行穿好已经挂在肩上的衣裳,笑得几分狡黠和顽劣。“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只相信我亲眼见到的你。”
姜衣璃听着沈墨欢看似漫不经心的话,心里却犹如被这么一句话撩拨开了心湖,圈圈涟漪就这么荡开来。她垂下了头,不想让沈墨欢看见自己此时的神色,手指微颤,心跳都随之加快起来。
“我去去就回,你若是一个人闷得慌,就先回去也无妨。”沈墨欢交代着,系好腰间的丝带,回头对着姜衣璃微微一笑,随后转身出了房。
沈墨欢一路走出内院,刚行到外院就见到一直等在院外的纷竹,还不等沈墨欢走上前去说些什么,纷竹就快步迎上来,随着沈墨欢朝着沈老的轩室走去。
走进沈老的阁苑,听到下人们前去通报,不一会儿就看到沈管家快步迎上来,吩咐纷竹侯在院外,就领着沈墨欢进了大堂。沈墨欢本来一路上满心的疑窦,可是瞧见沈管家一脸严肃的模样,就也隐下了心头的疑问,随着沈管家一路快步行去。
沈墨欢一路摸揣着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心底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直到进到了沈老的大堂内,见到正座之上正襟危坐蹙眉不语的沈老和沈母,她才止了思绪,上前唤道:“爹,娘,这么急着找我来,可是怎么了?”
沈老闻言却并不急着说话,只是对着沈管家示了示意,随后就见沈管家明白地点点头,掩门退了下去。
瞧见多余的人都已经离去,沈老这才招手叫沈墨欢上前来:“墨儿,你来。”他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笺,放在了桌上,等着沈墨欢走上前去打开一览一二。“看看这里面都写着些什么?”
沈墨欢略有迟疑地看了沈老一眼,随后依言伸手拿起信封展了开来,她低头读罢,眉心愈发蹙紧来。
“这事非同小可,我思前想后,此事若是冒然告诉逸砚,也不知他会做出什么来。因此我跟你娘想来想去,也就只能告诉你,商量着这事该怎么处理。”
沈墨欢闻言,只是默然不语,她低头看着信笺上清晰的列举了姜衣璃此次私下走漏风声,将沈家生意上的事宜泄露出去的证据,条理分明,一一周详列举,没有丝毫漏洞可言。
“爹是怕大哥知道了这件事,会以此来要挟姜家,擅自休掉嫂嫂?”沈墨欢说着,捏紧了手里的信笺,抬头问道:“这是谁给爹的?”
沈老想了想,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于是坦然说道:“刚才七七陪着你娘坐了会儿,随后私下交给了我。”
“七七给的?”沈墨欢眼睑微眯,闻言就连语气都不自觉的凉了几分,却不知是因阮七七做的事,还是因这事态的变化。“爹觉得这事该如何处理?”
沈老看了沈墨欢一眼,随后叹道:“墨儿,爹就是不知此事该怎么善后,所以才叫你来商量的。此事若是真的,那么将衣璃送回姜家也就罢了,倘若这件事是七七无中生有,那么届时我们要怎么向姜家交代?”沈老说着,只是一径的摆手叹息,“我老了,很多事都想不通透了,也不想再管了。而你看看你哥哥现在又是这个样子,你叫我跟你娘如何放心将家里的事情全权交托于他?”
“如若七七所说属实,那么这七七也不简单呐。”沈墨欢看着手里被握的发皱的信笺,啧啧称奇:“沈家的事业出了细作,是几月前便有的事了。可是就连我们沈家自己的人马追查数月,都一筹莫展的事情,怎么到了七七的手里,竟能一一列出,周详缜密到毫无遗漏呢?”
沈老闻言,与一旁惊诧的沈母对视一眼,脸色都沉默下去。沈墨欢瞥了瞥二老,随后才继续说道:“我跟七七自小一块长大,她怎么也不像是能做到这样的事,有这般手段的人。而嫂嫂的为人,爹娘也是清楚一二的。所以爹娘难道还不明白,如果嫂嫂真的被赶出了沈家,那么得利的人会是谁么?”沈墨欢说着,瞧着二老随着自己的叙述慢慢变得迟疑犹豫下来的神色,她心头松下口气来,走到香炉前,将那枚信笺掷进了炉内。“她们两人平日里明争暗斗,爹娘心里明白看着就行,可是这事偏袒了谁都不好。七七希望借爹娘的手除掉衣璃,好坐收渔翁之利,但是爹你倘若真的赶走了衣璃,倒时姜家若是来找上门来,那不还是咱们理亏在先么?”
“那依墨儿你的意思,这事该怎么办才好?”沈老听沈墨欢分析的在理,便也将这事的处理权交给了沈墨欢决定。
沈墨欢从桌前转回了身子,眼角迅速瞥见纸窗外的一抹模糊剪影,笑道:“这事就当没有发生过,若是七七问起,爹就权当不知道就行。”她说着,似是能瞧见窗外那抹影子的主子暗自咬牙的模样,视线也错过了沈老,锁在了那枚人影身上。“我也始终相信七七是个聪明人,她得知这件事后,也不会再来爹娘的面前拨弄是非,叫自己落得个不好的形象了。”
说完,沈墨欢移开了眼,不再去看窗外的那个身影,而是转回视线望向沈老和沈母,道:“那墨儿就先告辞回屋了。”
得到沈家二老的允可,沈墨欢便告辞了二老,折身返回自己的阁苑。
一路走的心不在焉,心头像是堵了什么,就连脚步都有些紊乱起来。脑子浑浑噩噩,但是深究起来,却又只感到一阵空白。纷竹一直伴在她的身后,声音时不时吵嚷想起,沈墨欢偶尔被唤回意识,回头看了看纷竹,却又继续往前走去。
不知不觉走回自己的卧房前,沈墨欢停下脚步望着那道门扉发怔,却是许久,都没有推门走进去。
还是身旁的纷竹,不谙沈墨欢此时复杂的心思,自以为体贴地替沈墨欢推开了门。门扉怦地被推开,沉闷的响声害得沈墨欢和姜衣璃俱是一惊,抬眼的瞬间视线就透过那道门扉,胶着在了一起。
视线黏着的火热,但是沈墨欢却并不急着走门去,她摒退了纷竹,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才缓缓动身走了进去。
姜衣璃有些疑惑地看着沈墨欢这一系列不寻常的举动,望着沈墨欢从外面的光亮中走进来的灰暗身影,视线一瞬间变得模糊,心也渐渐的有些下沉。直到沈墨欢关上了门,将一室的光亮切断。
“怎么了?”姜衣璃想要起身,却被抢身一步走来的沈墨欢一把从身后抱住,紧紧拥在了怀里。姜衣璃感觉到背后沉甸甸的重量,刚想要说话,却不料耳垂被人含在了嘴里,唇舌划过,带出些微的痒,淡淡的疼。
姜衣璃转回身子,看着梳妆镜内昏暗的自己,想要努力去看沈墨欢的表情,却只看到一个暗光描绘的影像,什么也瞧不清晰。
“衣璃,我想知道你所有的一切,你愿意告诉我么?”沈墨欢的吻已经从耳垂游走到了颈项,声音带着蛊惑的尾音,撩动人的心弦。“除了你娘的,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么?”
姜衣璃身子微微一颤,随后僵硬在了原位,她直直盯着镜面的眼睛不自觉的睁大,随后又缓缓地闭起。心里头饶是有千千万万个心思和话语划过,但是最后到了嘴边,都也只是凝成了沉默。
时间分分秒秒的划过,姜衣璃不说话,沈墨欢就也不说话,只是随着时间的游走,那双缠绕的姜衣璃的手慢慢的箍紧,直至叫姜衣璃有种要将她勒□□息的错觉。
时间是把沉默的刀,一分一秒间,或许就能隔出一道巨大的口子,将从前两人的种种都放空流尽。
墨儿,你要我如何回答?
你又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姜衣璃想透过眼前的镜子去捕捉沈墨欢的神情,却只看到满眼黯淡,朦胧的影子,仿佛触手就会淡去的痕迹。
“没有。”姜衣璃感到胸口的窒息感慢慢蔓延,或许是满室的黑暗压境,也或许是沈墨欢的那双手的收紧,姜衣璃心里一点点的颤动,最后只能微微张着口呼吸。她说着,摇了摇头,最后垂下去。“我的一切,都已经告诉你了。”
其余的,我不能说,也说不得。
墨儿,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