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欢的吻是霸道的。
姜衣璃的双手环住沈墨欢的腰,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与自己无异的柔弱女子,在这个时候竟会这般霸道蛮横。就好像在宣称着自己的所有权,任何人都不得接近。
可是却又无疑,姜衣璃是喜欢的。
喜欢沈墨欢的强势,喜欢她此时与以往截然相悖的霸道,喜欢她吻住自己之时,心底的那份安定的感觉。
从未曾想,自己那守了二十年,沉封了二十年的心,就在与沈墨欢一朝一夕的相对之中沦陷失守。一直以为,这些年的训练跟教导里,她该是没有了心的人,也在夜里遗憾的想过,自己都未曾对什么人交付过真心,就已经失了爱的能力。却孰知,不过几月的时间,就面对着眼前的这个女子,体会到了莫大的伤心跟欢喜。就连自己一直循规蹈矩的那些律条,都统统在这一吻里打碎燃尽。
那样陌生的滋味,却叫她满心欢喜的颤栗,如同尝了毒瘾,再也戒不掉。
想着,姜衣璃缠紧了沈墨欢纤细的腰,与她更深的贴近,就像是嗜暖之人遇到了火,不是不知道靠的太近会被烧着燃逝,但是却仍是戒不掉,那对火炙热的渴望。
而沈墨欢,就是姜衣璃那颗冰冷的心,唯一的火。
沈墨欢察觉了姜衣璃的心不在焉,心里些微的不悦,她移了唇,一口咬伤了姜衣璃脸侧的耳垂,缠绵的厮磨,呼吸声响在姜衣璃的耳畔,连心神都要颤栗的起伏。“你不专心。”沈墨欢的控诉就像是孩童的撒娇,就连咬在耳上的力道,都拿捏的极好,生怕伤了姜衣璃此时的柔软一分。
敌不过沈墨欢的霸道,姜衣璃只好抬了眼,一双眸子里漾着盈盈的水光。她微微偏了头,躲过沈墨欢的吻,别扭地闪躲着,道:“我只是,想起了我娘唱了一生的那首曲子。”
“什么曲子?”沈墨欢抬了头,看着姜衣璃面色红晕的模样,心里怜惜,就连话都轻缓了不少。
姜衣璃望了沈墨欢一眼,随后闭了眼,循着记忆里娘的声音,低低地哼道:“美人啊美人啊,你可知晓,爱情啊爱情啊,那是□□。有谁啊有谁啊,让你微笑,将来啊将来啊,眼泪为她掉。”
姜衣璃的声音不算世间极致,比起阮七七而言,犹有不及。但是她的声线却很是动人,异常的柔软,听在人心里,就觉得突地安定下来。一如姜衣璃这个人,带给人的那种静谧淡然的感觉。
“你娘怎会唱这样幽怨的歌?”沈墨欢哂笑,掬了姜衣璃胸前的一捧细发,在鼻端轻嗅。“说起来,还未见过你娘呢。”
沈墨欢的话说的不经意,却让姜衣璃瞬时淡了眉眼,她垂着头,看着眼前的沈墨欢,低声道:“我娘...还是不见的好。”姜衣璃说着,声音也微微的低下去。
“为什么?”沈墨欢讶异。
姜衣璃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得门外有人敲门,“小姐小姐。”声音急切,沈墨欢一听就识出是她贴身丫鬟纷竹的声音。她松了姜衣璃,转身去开门。“怎么了?”
开门就瞧见一脸急切的纷竹,拉了沈墨欢的袖子就要往门外走去。“张公子回来了,已经到小姐的书房了。”纷竹自顾自说着,转身要走,却见沈墨欢拂了纷竹的手,道:“叫他在书房内候着。”
“可是...”纷竹自十四岁进了沈府,就一直跟在沈墨欢身旁伺候,自然明白沈墨欢的书房是不准旁人随意进入的。但是这张家公子不是旁人,不仅是老爷的客人,还是传闻中沈府未来的姑爷,自然是不能当做外人的。只是,现下看自家小姐这不留情面的态度,看来对待张公子也未尝与外人有别,真叫人猜不出个真假来。
“没有可是。”沈墨欢淡淡打断纷竹的迟疑,道:“只管去便是。”
纷竹瞧了瞧沈墨欢,又低头想了想,最终还是服了沈墨欢的吩咐,转身出了院子。
见纷竹离去,沈墨欢才重又掩上门。她转过身,望了眼默然站在原处的姜衣璃,笑道:“看来我要出去一趟。”姜衣璃点头,眼神幽幽,叫人瞧不出她在想什么。“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沈墨欢轻笑出声,伸手揽了姜衣璃的腰,将脸埋进姜衣璃的肩头,戏谑道:“舍不得我?”这样的笑言,竟惹得姜衣璃面色一臊,倏地红了下去。她伸手推开沈墨欢,轻叹道:“你真是...”之后的话,都隐在了姜衣璃的叹息声之中。
姜衣璃不是第一天知晓,沈墨欢并非外表看上去的那么温浅而谨慎,她其实是大胆而不受拘束的。虽贵为书香门第之后,但是她却没有太多教条的束缚,她活得自由而随意。这点姜衣璃是羡慕而又望尘莫及的,两人截然不同的出生造就了彼此大相径庭的性格。沈墨欢自由而随意,她却拘束而自持,她想,她大抵一辈子也不能如沈墨欢活得惬意。因为沈墨欢是在为自己而活,而她,却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会活下来。
也许就是这样一个特别而内敛的女子,才吸引了她,为了这样一个人,抛却了她所有的原则和理智。
姜衣璃想着,心也变得柔软起来。她淡笑着,替沈墨欢整了整有些发皱的衣襟,道:“好了,去吧。”想了想,又说道:“我就在这屋子里等你回来。”
这样的一句话无疑听在耳里是受用的,并且是令人欢喜的。沈墨欢也随着姜衣璃笑开来,她侧头,就吻上了姜衣璃的手心,道:“嗯,我打发走了人,就尽快回来。”
说罢,沈墨欢也不拖沓,笑望了姜衣璃一眼,就转身出了门。
出门之时,纷竹已经可怜巴巴的等在了门口,可见是在张钧晟那受了难,无计可施才跑来自己这催人的。沈墨欢迅速关了门,随后跟着纷竹往书房走去。
走到书房,就见张钧晟正执了茶盏,低头喝着茶,听见声响,这才放了手里的茶盏抬头望过来。
“墨儿总算来了?”张钧晟笑着站起身,“我还道墨儿被谁勾去了魂,连我都不肯见了呢?”
沈墨欢闻言,不动声色地一笑,随后回头对着纷竹使了个眼神。纷竹赶紧点了头,掩门退下。一屋子闲杂人等都退去,沈墨欢这才走到张钧晟面前,俯身坐下。“钧晟这是哪里的话?”沈墨欢说着,抬首对着张钧晟一瞬间笑得温浅起来。“你是咱们沈家的客人,哪里是我能怠慢的起的。”
沈墨欢的话说的那般轻巧,四两拨千斤的带过张钧晟的话锋。张钧晟支吾半晌,才叹息一声,直接点明了话题,道:“之前在茶楼上,你所指的那个人,可否就是少夫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沈墨欢笑得不置可否,就连话里,都带了微微的笑意。她睨了张钧晟一眼,语气里有淡淡的讥诮,“你以为,我不爱你,就必定是因为我爱上了别人?”
说罢,沈墨欢嘴角又慢慢地浮起一抹笑意来,直叫对面的张钧晟觉得这一笑里,带了那么深重的气息,好似自己的最后那一丝坚持,都要在这样的笑中,被看轻低微到尘埃中去一半。
张钧晟在沈墨欢这样的笑意里,喉头似是被鱼刺哽住,竟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他思来想去,却一个反驳的立场都找不到。这样无礼的感觉,引得张钧晟一阵烦躁,他抓了桌上的茶盏,一口气喝尽了剩余的茶汤,却仍觉得口干气短。直到这刻他才真正明白,原来自己,竟是真的没有什么能威胁抑或是质问沈墨欢的资格。
或者,将这件事公诸于众,以此作为把柄要挟沈墨欢?
张钧晟想着,下一秒却又很快否认。他还不傻,也了解倘若自己这么做,那么沈墨欢就真的会对他大感不屑鄙夷至极。何况,这么做了,又能如何?就算替她们增加了障碍,可是不也同时替自己在沈墨欢心里增加更多的贱视么?
思来想去,张钧晟终是深深地在心底叹息一声,只将这件事暂时藏在心底,走一步算一步。反正,他们预计留在沈家日子,还有很多天。
“既然你不想谈,那么我也就不多说了。只是你有你的坚持,我也同样不会轻易放弃我爱上的女人。”张钧晟语气坚定,说罢,也不待沈墨欢表态,他就继续道:“这次来,其实是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之前在茶楼匆匆,也没时间跟你提,爹那里有任务要交予你。”
沈墨欢闻言,轻蹙了下眉,随即展开。“什么人?”她说这话时,面上是一片的素净,还带了一丝微不可觉的麻木。
“当今状元,户部侍郎南宫流烟。”
“不可能!”沈墨欢站起了身,眉心揪紧,想也未想便摇头拒绝。“当初三条约定中,我明明说过,我不会越过朝廷这条界线。”
张钧晟也随着站了身,走到沈墨欢身边,试图说服道:“我也知道,你不愿参与朝廷之事。可是此人非同小可,我跟我爹送去的杀手各个都有去无回,我们也是逼于无奈,才只好要你破约一次。”说着,他又补道:“我爹也说了,只要这次你愿意,什么条件都好谈。”
“不可能。”沈墨欢还是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清淡的话却叫人不容拒绝。“我当初替你爹做事,便也图的不是那些身外物。我从不介入朝野之事,这点你们是明白的,所以,恕我无能为力。”说着,沈墨欢就转了身,准备推门而出。
张钧晟瞧见沈墨欢要走,情急之下,上前一步,说道:“若是以解除协定为条件呢?”话落,张钧晟望着沈墨欢闻言顿下的脚步,继续道:“若是我爹答应你,只要你能替我们铲除这个人,就答应解除你与我爹立下的誓约呢?你也不愿意么?”
“我与太尉当初约定是十年。”沈墨欢回了身,望着张钧晟的目光带了满满的笑意,却叫人瞧不出什么真心和欢喜。“若是我没记错,直到如今才不过两年,你爹当真肯放人?”说着,沈墨欢瞧见张钧晟闻言紧抿的嘴唇,笑得更加寒凉。“说实话,就算你爹到时当真肯放,我也未必敢走。”
太尉张濂的心狠手辣善于算计,她沈墨欢不是没见过。只要他认为有价值的人,都不会放走,条件不过只是诱饵,当不当真就要另当别论了。
不过沈墨欢也知道,自己对于太尉张濂,与其他人还是有不同的。她当初与他签订那份生死协约,也不是为了利为了钱,所以张濂对于她,还是留了很多余地跟容忍的。张濂素来爱才,特别是为他所用,又难能可贵的人才。
所以,对于沈墨欢,张濂顶多只能放条件为诱饵吸引沈墨欢,而并非能真的下死令逼迫。
这么想着,沈墨欢就觉得再谈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她回了身子,不再与张钧晟多言,转身推门而出。徒留张钧晟一人站在书房内,望着沈墨欢的身影愈走愈远,只觉得那个之前还在自己面前笑得温浅的人,怎么看,都只是遥远的一个剪影。
那么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