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再替我画一抹淡妆，描一次眉？
菱花镜前，铜面映着身后微弱的烛光，铺出一片金色的光来。
姜衣璃安坐在镜前，想起之前那番仓促的邀约，心底里有些局促，更多的却是不安。抬眼，就能看见沈墨欢站在她的身后，透过镜子可以看到她纤长的身影，右手执笔，左手拿着胭脂盒，手法熟练，垂眼低眉的模样煞是好看。
打量间，却见沈墨欢轻点了胭脂，甫一抬头，就与镜子里姜衣璃的眼神撞在了一起，电光火石间，心猿意马。
沈墨欢手里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即唇角微弯，勾勒出一抹笑颜。淡笑着，她倾身俯下了身子，凑到姜衣璃的颊边，鼻息幽幽绵长地喷在她的脸颊上，氤氲的呼吸，惹得姜衣璃一阵羞怯气滞。她低着头，雪白的贝齿轻咬了红唇，不安地偏开了身，垂着眼不去看近在咫尺的人。
“扑哧”，不安羞怯间，却听得身旁俯身打量自己的沈墨欢一声轻笑，余角瞥见一抹艳笑，明眸皓齿的清新，异常的美丽。“嫂嫂其实根本无须上妆，如今这般娇艳之姿，怕是再好的胭脂也难及一分。”沈墨欢边说，边轻轻扭正姜衣璃的脸颊，让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口吻带笑，但是语气里却满是认真的赞叹。
姜衣璃顺着沈墨欢的手抬起了头，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素淡的脸庞，吹弹可破的娇嫩，颊点嫣红，眸光似水，嘴含朱丹，娇艳之姿无法遮掩。想着沈墨欢之前的话，姜衣璃心里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她不知所措地重又垂下了头，掩饰着嘴角微弯的笑弧，低道：“那就替我描一抹眉吧。”说着，手不自觉地抬起，去摸了摸自己眼帘上的那对眉。
沈墨欢低应一声，随后依着姜衣璃的话，伸手轻抬起了她的脸颊，动作很轻很柔，却好似握在手心里的，是毕生的珍宝。姜衣璃自然也察觉到了沈墨欢手指间的轻柔，她心底一颤，酥酥麻麻地弥漫开来，身子绷直，任沈墨欢细细端瞧。
“嫂嫂想要换抹什么样的？”沈墨欢低头打量着姜衣璃白皙的面孔，视线慢慢地往上移去，从她嫣红的嘴一点点地游离，划过小巧的翘鼻，经由一双湖泊般明亮的眸子，最后停留在她纤细修长的眉，笑问道。
姜衣璃歪头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墨儿觉得哪种合适，就哪种吧。”语气很轻，就连说话之时，头都微微撇向了一旁，不与沈墨欢直视。
“如此？”沈墨欢哂笑着，笑问间，伸手自梳妆台上取了一支炭色的眉笔，端瞧了姜衣璃好一阵，才缓缓抬了手，眉眼间是异常专注和认真的神色。那样的小心模样，让姜衣璃想起了不久前沈墨欢作画之时，也是这样的全神贯注。
姜衣璃思绪横飞之间，沈墨欢的笔尖已经轻触上她的眉，手腕落下的动作很轻，却很娴熟，手腕微微地晃动，灵动如飞的样子异常的好看。
只见不须片刻，沈墨欢便稍稍描宽了姜衣璃的眉，加重了眉峰的弧度，乍看上去形弯曲如月，眉的两端描得较为尖细，更衬得姜衣璃的脸型小巧动人，温婉娇柔之色被修饰到了极致。
姜衣璃眼见着沈墨欢的手腕灵动，不知不觉地看得痴迷，直到沈墨欢的动作停止，她才随着沈墨欢放下的手，望向镜子里的自己，甫一抬眼便可见自己的一双眉被修饰得极美，微微动容间，一颦一笑就被衬出了十分的神色翩然。
“嫂嫂可喜欢？”沈墨欢注视着姜衣璃的笑颜，瞧着她满意的神色，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兀自放了眉笔，低笑问道。姜衣璃闻言，含笑不语地点点头，回头笑望了沈墨欢一眼，眼波含黛光，眉梢如柳月，脉脉含情。她咯咯轻笑，由衷赞道：“墨儿当真好手法。”
啧啧赞叹间，却见沈墨欢嘴角挑一抹淡淡地浅笑，朝着姜衣璃这边重又俯下了身，身上自然的馨香透着一系列的举动阵阵传入姜衣璃的鼻端，引得姜衣璃一阵气滞羞涩，她不自然地瞥开了眼，却随即听得沈墨欢轻声一笑，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的狡黠和轻快。她双手搭在姜衣璃的肩膀两边，带着她转向了铜镜面前，声音清晰地响至姜衣璃的耳畔。“嫂嫂这般天仙之色，根本无须我妆点帮衬，便已经艳压群芳。”姜衣璃乍听，只觉得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一阵急促地跳跃，她双手不自觉地抵上了胸口震动的地方，一双眼睛似是娇嗔又似讶然地望着镜子里偎在自己耳畔的沈墨欢，面色羞怯，引人侧目。而身旁沈墨欢的气息熏香，却一层一层的弥漫开来，不肯罢休。
“嫂嫂可知道这抹眉的名字？”姜衣璃正襟危坐，被沈墨欢的气息搅得一阵心绪不宁，而沈墨欢却似是压根无觉，依旧覆在姜衣璃的耳畔，轻吐呢喃。她微微闪躲着沈墨欢的气息熏染，闻言的瞬间只是一径地摇头。“我给它取了个吉祥的名字，叫白首齐眉。”
沈墨欢轻入耳畔的声音犹如呢喃般幽然，但是听在姜衣璃的耳里，却好似一阵惊雷轰隆而起，震得她心间一阵发颤如雷击。她诧然地回转了头，一双秋波般的眼眸似是被搅了安然，满是涟漪，惊慌无措的模样。
白首齐眉。
她这样问，自然是明白其中意思的。
只是，只是。
心间那酥麻的感觉，陌生的颤栗，是为什么？
姜衣璃闷闷地想着，望着沈墨欢的眼眸却忘了移开，眼里视线中全是她带笑的容颜，一颦一笑，渡进心底，就似是被一双多情的手搅动，愈盯着沈墨欢的容颜细瞧，愈发的觉得一阵心慌。
瞧着姜衣璃错愕的神色，沈墨欢却不说话，只是细细地瞧着身侧姜衣璃的神色。半晌，姜衣璃才从一阵地哑然惊错间回过神来，她垂着眼整理着自己错乱的思绪，好半会儿才重新抬起了眼帘，望着菱花镜里的沈墨欢端看，眉头微蹙，满面的苦恼之姿。“白首齐眉？为什么要取这样的名字？”
“嫂嫂没有听说过这个成语的典故么？”沈墨欢笑得平常，语气依旧很清淡，可是身旁的姜衣璃却无法如她这般的轻松惬意。“我当然知道，我问的是，为何...为何要为我画这样一抹眉？”声音渐渐地低下去，最后轻微地就连身旁的沈墨欢，都听得吃力。
沈墨欢在心里默默地回想了一遍姜衣璃的话，只道捋顺了话里的意思，才笑道：“那嫂嫂之前又为何留我下来，要我替你画眉？”沈墨欢问得平常，却叫姜衣璃哑然。
为什么？
恐怕原因，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总不能唐突地告诉她，自己只是瞧着她离开，不经思考的挽留吧？
沉默间，却感觉到身旁的沈墨欢轻笑一声，搭在姜衣璃肩膀的手微微的合拢，眼见着就要将姜衣璃的肩膀收纳进自己的臂弯里。“我替嫂嫂画这抹眉，只是因为我觉得嫂嫂合适。”仅此而已。
沈墨欢的话似是春酿的甜酒，一尝就似是要醉在了这话里的浓情蜜意中去。姜衣璃的心里犹如花开千瓣，层层叠叠的缠绕，被她的这句话搅得杂乱起来。怔神间，却感觉到沈墨欢的手轻轻环住了自己的肩膀，讶然地想要伸手去推，孰知双手顺着胸口抵上她的手，却犹如被吸附住一般，抵在肩头，推也不是，纵容犹如不是。眼睛只是紧紧地盯着镜子里，与自己深深交错的沈墨欢，瞧着两双手层层叠叠地环错，身子缓缓地松软酥麻下去，竟是动弹不得的停滞。
“你可替七七画过？”姜衣璃蹙着眉，一脸的凝思苦想，沉默许久，最后却是没头没脑地问出这样一句话来。沈墨欢闻言不解，最后从姜衣璃苦恼的神色中得到了头绪，失笑地摇头，“没有。”
“别人呢？”姜衣璃不依地追问，眼神一直盯着镜里的沈墨欢，似是生怕她回答一句否定的话来。
沈墨欢心底生出一阵叹息，嘴角的笑意却愈加的清晰，她一径地摇头，“都没有。”
“只替我画过？”姜衣璃问着，手心不自觉地收紧，双手纠缠在一起，抵上了沈墨欢环住她的那双手腕，紧紧缠绕间，就连沈墨欢都感觉到了些微的疼痛。
她朝着镜子里姜衣璃那双充满疑惑不解地双眼望去，神色温软如星光，柔和得仿佛渗了水，唇边的笑意很轻很浅，却操控了姜衣璃的心跳愈发的急促慌乱起来。“只替你画过。”说着，眼里的笑意愈见加深。“我发誓。”
沈墨欢的这句话清淡异常，但是话语里的坚定却搅乱了姜衣璃心底平静多年的心湖。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竟随着这句清淡的话语一层一层的繁复错开来，激出了圈圈水花来。
心绪杂乱间，姜衣璃身子轻颤，随着她的话语转过头去，只想真真切切地透过自己的双眼去看身侧沈墨欢的神色，瞧出个真情还是虚意来。却不想蓦然转头望去间，忘了身旁沈墨欢近在咫尺的面庞，以及那覆在耳边的唇瓣。
电光火石间，娇艳的嫣唇擦过沈墨欢的那片薄唇，同样柔软的轻触，轻轻擦过之时，却是让两人皆是心头一震的颤栗。
四唇相触，竟是带出了心底的一阵扰人的波澜起伏，再难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