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琪高怔住了,没想到康纳居然这么冷静,她以为他会孩子气的再去找阿龙寻死,可是,他吐出的那四个字铿锵有力,仿佛是用生命的全部,所立下的誓言!
康纳忽然道:“诺琪高姐姐,我昏迷了几天?”
“两天。”诺琪高看着康纳,眼中有些疑惑,“你问这个干什么?”
康纳缓缓坐起,他转头看向窗外的橘子园,目光坚定悠长,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想去为爸爸妈妈还有莱姆村的村民们守灵。”
“守灵吗?”诺琪高点点头,可是她再次看到康纳那满身被鲜血染红的绷带后,又摇头道,“不行,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医生说,没有一个月你都不能下床走动,不然伤势恶化,你的后半生都会受到影响的!”
“没事的。”康纳看向诺琪高,温和的笑着摇头道,“哪怕真的留下什么后遗症其实更好,它将时刻提醒我,我要变强!”
忽而,他的笑容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与杀意,那种目光让诺琪高都感觉到心底发冷,忍不住缓缓打了一个寒战。
康纳接着道:“它将时刻提醒我,我必须要报仇,必须要,杀光那些沾满我们莱姆村、沾满我父母鲜血的鱼人们!”
话已至此,诺琪高也不好再劝诫。
她翻了翻衣柜,为康纳找来一件衣服,帮助他穿好,又搀扶着他下床,将他平稳地放在自己平常搬运橘子的板车上后,这才缓缓道:“康纳,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满是仇恨,我也不会劝你什么了,我只希望,你在变得足够强之前,不要再与鱼人冲突。
不然,受到影响的就不只是莱姆村了。”
康纳躺在板车上,仰头看向诺琪高,他沉声道:“我有分寸的。”
诺琪高推着康纳穿过橘子园,来到起伏不定的土路上时,速度特意放缓了一些,避免让康纳的伤势再恶化。
感受到诺琪高不经意间的体贴,康纳脸上晕开淡淡的笑容,他再次看向天空与不远处碧波涛涛的野草,仿佛天地再次有了颜色,感受到将他头发吹的跟随野草一同摇摆的微风,仿佛风也变得温柔起来。
虽然刚来这个世界就遇到了一生都难以释怀的悲剧,但是……这种清新与自由的环境,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哪怕,现在他处于一种不能动的重伤状态,但这也比在以前世界里那种一天一天逐渐面对死亡的绝望,要令人欣喜。
未来还长,一切都还有希望。
走了一段路后,诺琪高忽然道:“你这个月需要养伤,之后还要修炼变强。那,你以后的上供,就让我替你交了吧。”
“上供?”康纳一愣,他从那种美好的温馨中苏醒,再次进入到现实这个炼狱之中,是啊,他还活着,还呆在阿龙统治的领域里,“理所当然”的每个月都需要缴纳上供啊!
不然,就又会发生莱姆村那样的惨剧!
诺琪高点头道:“你现在受了重伤,之后还要修炼变强,没有时间去赚钱的吧?
所以,以后的上供,我替你交了,你只需要专心的修炼变强就好,争取强大到能够打败阿龙的地步。
我相信,只要是康纳你的话,一定可以变强的。”
康纳直勾勾地看着诺琪高,说实话,鱼人和人类之间天生就有巨大的身体差距,而经过多年的恐怖统治后,很多人的反抗意识都被阉割了,只想着得过且过的苟且着活下去。
所以,除却可可亚西村有着“娜美”这个精神寄托外,其它村子一片灰暗,根本看不到未来,也没有人去看未来。
康纳轻声道:“为什么相信我?”
这种相信来的很没道理。
在这样的处境下,连能够正面打败东海霸主克利克首领的路飞,都不被娜美相信能够打败阿龙,更何况知根知底,已经被鱼人打成这副德行的他了。
诺琪高低头看着康纳,目光复杂,她轻声道:“我刚刚看到你在笑,忽然想起了我的母亲,她曾经说过,人只要活下去,就一定能够遇到幸福的事情的。
你哪怕经历了这么让人绝望的事情,也依旧能够笑出来,所以,我相信你。”
康纳摇摇头,苦笑道:“诺琪高姐姐,你其实只是想让我找个地方远离鱼人呆着,避免我再寻仇,而被彻底杀死吧?”
诺琪高摇头,她抬头看向远处随风起伏飘摇的野草浪涛,缓缓道:“刚才你说要杀光鱼人的时候,我感觉到阵阵发寒。
那种恐怖,我只在鱼人阿龙发怒的时候感受到过,而且远没有从你身上感觉到的强烈。
拥有这般决意与仇恨的男人,值得任何一个人去相信!”
康纳能够听出诺琪高语气中的诚恳,他不再开口,侧过身子看向远处碧蓝无垠的大海,海风习习,偶尔还会有几只海鸥掠海而过。
诺琪高再次道:“康纳,我相信你。”
康纳的眼睛渐渐模糊,眼泪不知何时随着海风朦胧了他的视线。
他死死地握紧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惨白色。
莱姆村离可可亚西村并不太远,诺琪高推着康纳走了大约两个小时后,便抵达了目的地。
康纳被诺琪高搀扶着缓缓下了板车,他一步一步走过仿佛被什么东西犁过一般的莱姆村废墟,前身康纳的记忆骤然苏醒,眼中再次出现了悔恨与愤怒的情绪。
他恨自己没有力量,又恨自己自以为是!
他怒阿龙毁了一切,又怒海军和世界政府无所作为!
两人在一间完全化作建筑垃圾的房屋废墟前停下,康纳跪在废墟前,用力地磕了三个头,对身上的伤口再次崩裂恍若未觉,他沉声道:“有朝一日,我必杀光鱼人海贼团!”
“康纳……”诺琪高见康纳身上套着的外套都渗出鲜红的血液来,目露担心,她想要俯身搀扶康纳,让他起身,但是,随着康纳一字一顿的,将比在她家里时还要沉重而富有杀意的誓言吐出,她忽然感受到一种剧烈的寒意袭来。
而这股寒意从皮肤渗入,直入四肢百骸,它伴随着一股无法忍受的眩晕感与精神压力直入大脑,渐渐难以忍受的诺琪高意识缓缓地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