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公主有伤在身,皇上马上就要过来向她道别,而非要她去送行,所以我知道这个消息后,特地赶过来知会你们一声。”王晓晓倚在门边,面带坏笑的望着一脸不自然跑来开门的丁浅语,慢条斯理的道。
丁浅语微微发窘的白她一眼,反手轻轻掩上了门。
“是个好消息,有一段很长时间的轻松日子可过了。”王晓晓仿佛自言自语的道。
“的确是个好消息。”丁浅语心里稍微平静下来,长吁一口气道。
“还有个好消息呢,我干爹明日可至银水,到时候我带你见见他老人家。”王晓晓一脸喜色的道。
丁浅语侧耳听了听远处传来的脚步,含笑道:“好,我也很想见见这个时代的大富翁,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回避楚优章的御驾要紧,他们兄妹必定是有一番话要说的。”
“那到我房间去吧。”
“楚优章是聪明人。”王晓晓半躺在椅子上,口里犹品咂着龙井的醇香。
“当然。”丁浅语哂道:“如今的战争,越国形式大好,自常百胜一死,众人闻火药丧胆,军队的人数一天天在增加,再加上他先帝之子的身份,走哪都可以起到一呼百应的效果。这个时候不亲自挂帅,作作秀,树立自己威严又亲民的形象,岂不是浪费了。”
王晓晓懒懒的接口道:“也是啊,最艰难的时候已经挺过来了,又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将来一说到这收回江山的功劳,不用他自己给自己划个头等,下面那些溜须拍马的呀,再那些史官啊,自会去做这些事。”
“汪乾会随楚优章去吗?”丁浅语道。
王晓晓脸一下子垮下来,皱眉道:“我不知道呢,但愿他不用去,反正不管他去不去,我是不会跟着楚优章去跑的,我已经跟你们家小公主跑过一次了,虽说这次不比那次,待遇会好上很多,但我对什么打打杀杀的事真的没半点兴趣,也不愿意看楚优章表演,我只要呆在银水吃吃喝喝就心满意足了。”
丁浅语笑骂道:“瞧你这点儿出息。”
王晓晓犹未反驳,宁儿已急急推门进来,飞快道:“两位姑娘,快别这里坐着了,快换衣服吧,公主叫我来嘱咐你们出城为皇上送行呢。”
丁浅语和王晓晓无奈的对望一眼,同时站起了身子。
遮天蔽日的旌旗,千军万马早已在城外肃立静候。
楚优章的御驾是在百姓的夹道欢迎中出城的,那些个激动的山呼“万岁”的声音,还有一双双热泪盈眶的眼睛,让丁浅语和王晓晓不禁联想到了二十一世纪的天王天后级的大明星,就差没手捧鲜花了。
一出城门,如雷的鼓声让王晓晓吓了一大跳,几乎要从马车上滚下来,这样的阵仗她也不是没见过,只是这次是皇帝出征,特别夸张点。
跟着地上匍匐了一大片,“万岁”之声惊天动地。
两人起身时,偷眼看着远处的楚优章,今天他身上的龙袍,居然也换了一副闪闪发光的金色铠甲,这时越觉威风凛凛,卓然不群。
“楚优章好象在看你。”王晓晓的声音细不可闻。
“你错了,是他老婆在看我。”丁浅语也低声道,从她下马车那一刻起,便很快捕捉到一个寒意袭人的眼神,那个眼神属于楚优章身边那个盛装华服美丽端庄的女人。
“哎,两夫妻都不怀好意。”王晓晓微微哀叹着,一项项的繁文缛节看得她眼花缭乱,时而起身,时而又下拜,更让她觉得苦不堪言,天!她为什么要来受这种罪。
楚优章的确是望了自己两眼,目光里颇有点意味深长的味道,不过丁浅语知道,在这样的场景下,他也就只能这样了,她很放心。
终于,乐声响起,楚优章终是上了自己的御辇,士兵们前后簇拥着他的车驾,也开始缓缓前行,一时间步伐如雷,万马齐嘶,好一副壮观的景象。
王晓晓本在想,如果有照相机把这副情景拍下来,拿到现代,一定可以卖个大价钱,忽然见四处的人都再度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愿吾皇早诛奸佞,凯旋而归!”,双腿不由得一软,也跟着跪下充数了。
好容易等一队队人马全部走完,而楚优章的车驾早已看不见踪影,而庄薇也上了自己的凤驾准备回城,这些人才逐一起身。
王晓晓刚要向丁浅语抱怨累,一个身着翠绿宫妆的女子,已越过众人,走到丁浅语身边,脸上堆起笑容,微微施礼道:“丁姑娘,皇后娘娘欲邀你一起回城,特让婢子过来请你,这便请吧。”
王晓晓一愣,心下大觉不妙,还没等丁浅语开口,已脱口道:“不行!”
那宫女大为惊讶,转脸望了王晓晓一眼,微微冷笑道:“这位想必是王晓晓姑娘了,虽说你有功于皇上,但以此等口气拒绝皇后娘娘的恩典,这可是杀头之罪呀,你也未免太居功自傲了吧。”
丁浅语见王晓晓言语冒失,心下着急,面上堆起笑容,正欲以话掩盖过去,忽见王猛带领几个侍卫,已昂首阔步朝这边走了过来,朝着丁浅语一躬身道:“末将奉公主殿下命令,特来护送二位姑娘回城,请姑娘们上马车吧。”说着伸手指这不远处的车驾,做了个“请”的姿势。
丁浅语心下大喜,转头对那宫女道:“你回禀娘娘,就说我多谢娘娘恩典,不过公主此刻召我有急事,所以不能奉娘娘的驾了。”
说着携了王晓晓的手,在王猛的簇拥下上了马车。
银水的那座权贵私人府邸,早已升级为行宫。
丁浅语和王晓晓回来时,楚优辞正倚着枕头,半躺在床上看书,王晓晓此时跟楚优辞不可谓不熟了,嬉皮笑脸施礼做做样子,便自行拉了一张椅子在床不远处坐下了。
“怎么样?膝盖都跪痛了吧?”楚优辞不以为意的望着她,笑道。
王晓晓叹气道:“哎哟,快别提了,我这会儿还是觉得我们那里好,这三跪九叩首的,我可真受不了。”一边说,一边用手捶着膝盖。
丁浅语却一迭声的道:“刚太医有没有来验过伤?擦药了没有?他怎么说?你感觉怎么样?”
楚优辞不理她,却抿唇对王晓晓道:“我告诉你个好消息,汪乾可以在银水留下了。”
“他留下不留下,关我什么事。”王晓晓一时涨红了脸。
楚优辞无辜的道:“我没说关你事啊,我只是告诉你们一声。”
“他。。。他不是随皇上走了吗?”过了好一会儿,王晓晓又低声道。
楚优辞跟丁浅语相视而笑,道:“他是去送皇上的,估计要送出二十里开外了,但还是会回来的。”
“是吗?”王晓晓眼里泛着喜悦的光彩,却极力掩饰着脸上的笑容,轻声道:“那傻小子挺有趣的,不走也好。嘿嘿,你们聊吧,我累了,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你。。。刚刚叫王猛送我们回来?”等王晓晓一走,丁浅语便如一只小猫般,软软的依偎进楚优辞怀里。
楚优辞老老实实的坐着,道:“嗯。”
“王猛倒很听你的话,连皇后也不怕。”丁浅语想想那宫女当时僵硬的表情,心下忍不住有点好笑。
“他敢不听我话吗?我见他为人忠心耿直,已把他向四哥要来作我的侍卫了。”楚优辞笑道。
丁浅语望了望她圈着自己的双手,道:“你此刻怎么这么老实?”
楚优辞脸一红,苦笑道:“我如果说出来,你会生气的。”
“快说!”丁浅语身子离开,秀眉蹙起,似笑非笑的道。
“刚太医来过,说我伤口轻微绽裂,他觉得很奇怪,已嘱咐我好生养伤,不得随意乱动。”楚优辞低下头,一脸羞愧的道。
“那现在很痛吗?”丁浅语担心的道。
“也不会,一点点而已。”
“好吧,两个月之内,我是不会让你有机会跟我同床共枕了,你给我快点好起来。”丁浅语秀美的脸上蒙上一层寒霜,轻哼道。
“这。。。。。。”楚优辞欲哭无泪。
“我明天就和晓晓到处游玩去,反正你哥哥也没在这里了,自由很多,对啦,还可以让汪乾带我们去打猎。”
“那我呢?”楚优辞这会儿活象个被母亲抛弃的孩子。
“你在这里天天养着!”丁浅语凶巴巴的道。
“。。。。。。”
“不过你嫂子在这里,也让我很不愉快。”
楚优辞忽然抬起头,笑道:“我有办法让她离开。”
丁浅语感兴趣的道:“什么办法?”
楚优辞神秘的道:“这可是个秘密,你就等着看她离开吧。”
转眼已是第二日。
银水行宫今天来了两个客人,其中一个是大富商王天成,还有一个是延德的刑部尚书赵政和的公子赵子群。
“小臣叩见公主殿下。”王天成和赵子群两人同时在厚密的纯羊毛地毯上跪下,丁浅语和王晓晓站在一边。
楚优辞把茶杯递给宁儿,一边打量着这须发半白,面目慈祥却精神矍铄的老人,微笑道:“快快请起,晓晓,扶你干爹坐下,子群也起来。”
王天成谢过坐,在一张圆凳上坐下,赵子群也算是王晓晓的熟人了,她一边打量着他,只觉他原本胖胖的身子缩水不少,想必是从京城一路逃来,吃过不少苦头,忍不住暗暗好笑。
“两位一路风尘,我已令人在南厅设下宴席,我箭伤未愈,等下晓晓就代替我,替你干爹接风洗尘吧。”楚优辞道。
王晓晓答应一声,王天成又连忙谢恩。
楚优辞道:“那好,你们所住之所,我已让王猛替你们安排下来,晓晓,你这就领他们去看看吧。宴席过后,请王老爷再来本宫处,我还有事情吩咐。”
“是!”王天成连忙答应了,跟着王晓晓出去。
晚上,凉风习习,风里吹来一阵荷叶的清香,当真令人神清气爽。
湖上的凉亭中的石凳上,坐着两个少女,石桌上摆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还有几盘精致的糕点。
“你说,小公主跟我干爹在说什么?”王晓晓望着远处的盏盏宫灯,好奇的道。
“我怎么会知道?”丁浅语随意应道。
“我对我干爹说过,小公主是可以信任的。”王晓晓喃喃道。
“你的意思是间接告诉你干爹,楚优章是不可信任的。”
王晓晓叹了口气,拿起一块玫瑰糕,又扔进盘子里,仿佛心中有什么焦躁之事,连食欲都没了。
“我一直在回忆,在努力的回忆,特别是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王晓晓喃喃的道。
“回忆什么?”丁浅语似是有点惊讶。
“回忆这个朝代的历史,我希望我能多想起一些,再多想起一些,这样于很多事就可以先知,可以趋祸避凶。。。”
“可是你什么也回忆不起来。”丁浅语打断她,道:“我以为你在这里生活得很快乐,无忧无虑呢,你现在开始担心什么了么?”
“我本是无忧无虑的,直到。。。直到忽然想到一件事。”王晓晓忽然面带恐惧之色,连声音都有点颤抖起来:“我们。。。我们制造了火药,并且派上用途,不但是我们,现在我已替楚优章培养了几千人,在专门制造这玩意,这些。。。这些难道没有史官记载吗?为什么历史上却说火药是唐宋年间发明的呢?关于大梁朝的连一点影子都没有,难道。。。难道。。。”
“难道我们被利用完后,直接遭到杀人灭口了?连同那制作火药的几千人?”丁浅语面不改色,替她把那话说了出来。
“你。。。你也想过?”王晓晓颤声道:“浅语,我本来还一直不敢告诉你的。”
“我想得比你多,我也同你一样,每天每夜在回忆我们学过的正史看过的野史。”丁浅语苦笑道:“但是,我知道也还是那么多,我只知道楚优章是个明君,知道他家族里的一些人,知道他曾屠杀功臣,最荒谬的是,我还想起一本书里说他对父母孝顺。但是可笑的是,我都记不得那些被杀的人的名字了,你知道的,我多想知道优辞的结局。”
“我们。。。我们以后该怎么办?我们会怎么样?你知道吗?自从想到这个问题,我连日子都过得不安生了。”王晓晓望着那渺茫的星空,眼里是一片茫然之色。
“走一步,算一步。”丁浅语叹了口气,拍拍王晓晓的肩,道:“别灰心丧气的,你要相信我们的脑袋,还有相信优辞的能力,还没到那一步,无须庸人自扰。我也曾为此担心过茫然过,但想到有你和优辞在身边,我觉得我能面对一切的难关。晓晓,你别害怕,我们不是死过一回了吗?把生死试着看淡点。”
“嗯。”王晓晓点了点头,心里安心不少。
数十日后,前方消息传来,楚优章率领的军马,以破竹之势攻克一郡,大梁军队人心溃散。
而楚优章的皇后,也在此时离开银水,原因好象是某郡太守,搜罗了十几名绝色美女,以庆贺楚优章亲征首次大捷送往楚优章军中。
至此,楚优章和延德的帝位之争已到了最激烈关键的时候,而丁浅语和王晓晓的生活,也展开崭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