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临水的轩阁里,茶香幽幽,琴声回荡。一个明眸皓齿的华服少女,盘膝坐在窗前的锦垫上,纤纤玉指在一架精致的古琴上来回拂动,一个个美妙的音符便如滚珠溅玉般自她手底下倾泻而出。
一曲终了,她嘴角露出一丝俏皮的笑容,剪水双瞳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面前不远处那两个坐着聆听的人。
锦塌上坐着的那个身着明黄色凤袍的美艳妇人,自是光明、延德两位皇帝的皇后萧雪凝无疑,而在她下首坐着那个满脸陪笑的贵妇,却是当朝炙手可热的权臣萧令贤的夫人。
萧雪凝含笑道:“沁儿的琴技真是不错,听说晋国公聘请了我朝几位一流琴师在府中教她,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萧夫人忙笑道:“娘娘过奖了,天下谁人不知娘娘善解音律歌辞,沁儿啊,可是到行家面前出丑来了。”
萧沁儿嘟着嘴道:“婶婶,虽然我不敢跟皇后娘娘比,但你也别把人家说得这么不堪嘛,再怎么说我还是勤快的练了不少时日,一点都没偷懒。”
萧夫人嗔道:“你这孩子,在娘娘面前,还自夸起来了。”
“呵呵。。。”萧雪凝笑容满面,制止她道:“别责备她,沁儿天真烂漫,说话很合我的胃口,我很喜欢她在我面前这样儿,难怪太后也把她当宝贝,有了她,太后哪一天不多笑几次。哎,我那优辞,自小便沉默寡言,言语间总不见跟人亲近,我常常想,若。。。若她也能象沁儿一般,那就好了。”
萧夫人见她神色转为黯淡,本欲安慰几句,可是想到楚优辞是延德的禁忌,终于又把话自喉咙咽下。萧沁儿却心直口快,在一旁嘟囔道:“其实公主姐姐人也挺好的,只是不大爱说话罢了。”
萧夫人本不欲提起楚优辞这个人,这时心中奇怪,忍不住道:“公主自小要么喜欢呆在自己宫里,要么喜欢跟一些皇亲们大漠塞外到处走,你比她小着几岁,可没跟她有什么接触,何以听你言语,倒似对她了解到十分。”
萧沁儿眼睛亮晶晶的,很自然的道:“我是没跟公主姐姐有什么接触啦,但我就是这样觉得啊。”
萧雪凝笑了一笑,忽然象想起了什么似的,拉过萧沁儿的手,温声道:“沁儿,说到这里,还有件事要多谢你呢。优辞迁去行宫的事,多亏了你当日暗地告诉太后,优辞她。。。哎,才得以无恙,本宫前日才从太后口里知道这个,心里对你真是感激不尽。”
“什么!”萧夫人大惊失色:“沁儿,你怎么敢做这样的事,万一皇上知道,你。。。你。。。”
萧沁儿一听皇后提起这事,本就心惊,瞥眼间见萧夫人面如土色,心下也是害怕,连忙跪下道:“婶婶,沁儿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我。。。”
萧雪凝见萧夫人面色大惧,萧沁儿也是惊惶不安,连忙安慰道:“国公夫人不必害怕,此事只有太后与我和沁儿三人知道,皇上并不知情,太后自不必说,我也不可能让皇上知道这事,你知道的,优辞毕竟是我的亲生女儿。”
“可是万一。。。万一。。。”萧夫人想起延德的个性,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没有万一!我早已经担下了这件事。就算哪天他知道了这件事是沁儿说的,有太后和我在,绝对不至于因此祸及萧家或者沁儿。”萧雪凝道。
听她如此说,萧夫人方放下心来,可是心情却是大减,勉强陪侍着萧雪凝喝了一会儿茶,又说了一阵子家常,便起身陪笑着告辞。
萧雪凝想到远在越国的楚优章兄妹,情绪亦早低落下来,也不挽留饮宴,只含笑招呼萧沁儿有空来宫中陪自己说话解闷,几个太监悄无声息的上来,引着萧夫人和萧沁儿出了宫。
“你这孩子好糊涂啊!皇室之间的这些事,你去掺合什么!皇上本就把先帝的几个子女看成是眼中之钉,必欲除之而后快,你反而去太后那里坏皇上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皇上的脾气,更不是不知道你叔叔和皇上的关系,你以为有太后宠爱,便可不知天高地厚了么!这事若被皇上知道,不但是你有事,还会连累你叔叔,减低皇上对他的宠爱和信任,现在楚优辞已率领越国军队,打到你英卓哥哥哥哥的白云郡了,你知不知道是你当时跟太后说这个,才有了今日的局面的。”一回到晋国公府,萧夫人还等不及换衣裳,挥手斥退丫鬟,便迫不及待的对萧沁儿数落开了。
萧沁儿长这么大,所有人都当成宝贝似的,何曾挨过这般训斥,心下无限委屈,低下头摆弄着衣角不作声。
萧夫人见她这个样子,叹了口气,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放缓语气道:“你都快过十七岁的生日了,也许过不久,就成为别人的妻子了,怎么还是跟小孩子似的不晓事,皇上跟先帝的子女间的事,是你能去插手的吗?别人避祸惟恐不及,你反而去惹祸上身呢。都是你叔叔不好,成天只知道请人教你刺绣弹琴,到如今,人情世故你是一点不懂。沁儿,你听婶婶说,你也是快要出嫁的姑娘了,太子和宁王两人都对你有意,先且不说哪个才是你最后的归属,你最终是要到皇家去的,若那时,你还是如现在这般幼稚无知,怎么能在宫中或王府立足?”
萧沁儿听到“幼稚”二字,柳眉微皱,轻声道:“婶婶,我现在不要嫁人,太后奶奶也说舍不得我出嫁。我也不幼稚,公主姐姐是好人,我不想她死在皇上手下,别说英卓哥哥书信叮嘱过我要我暗中注意公主的处境,若有不对处就找太后奶奶,就便他没说过这些,我也会告诉太后,我知道太后奶奶虽然疼皇上,却也是不希望自己的孙子孙女一个个死在皇上的手上的,她老人家会伤心的。”
“英卓。。。英卓他要你注意公主的处境。。。”萧夫人被她的话惊得面色煞白,一下子倒在椅上,手不住的抚着胸口。
“婶婶,你没事吧?”萧沁儿吓了一跳,快步上前扶住她的肩。
“英卓。。。英卓他真这么说的?”萧夫人喃喃道。
“婶婶,堂哥他一直喜欢公主姐姐的呀,我都看得出来,不然为什么他不肯谅解叔叔避开先帝的赐婚这事,这么些年一直没回来。”萧沁儿轻声道。
“原来他不回家的真相是这样的么?”一个声音从背后阴沉沉的传来。
萧夫人和萧沁儿同时大惊,回头向声音处望去,却见萧令贤脸色铁青站在那里,面上神色复杂之极。
丁浅语手执一只精细的茶杯,斜依窗前,望着远处池边的几株垂柳出神,房间内仿佛还留着昨夜缱绻缠绵过后的温馨,她觉得心在这一刹那,变得很软很软,经不起任何碰触,她有点不敢回头,怕看到凌乱的却空空如也的被衾。
呆立良久,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许叹息意味从身后传来:“想不到这次你居然没有哭。”
“哭有用吗?”她并不回头,缓缓的道。
王晓晓干笑了一下:“有时候是有点用的,女人的眼泪是有强大杀伤力的武器嘛。但是大部分时候的确毫无用处。”
“所以,我要控制自己做无用的事。何况,她又不是不爱我,抛弃我去投向别人的怀抱去了。就算真的那样了,她说了,她心里永远只有我一个人,我是她相依为命的人,这就够了,我也很满足。”丁浅语回过头来,目光变得灼热。
王晓晓走上前,抱了抱她,轻声道:“楚优辞不会那样做的。”
丁浅语眼睛忽然变得有点涩,她目光缓缓移动,在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扫过,忽然苦笑道:“我相信她。我也知道,她不带我去,其目的不是怕我干扰他们的计划,而是她自己也没把握,所以一定要把我留在安全的地方,她担心我。”
她的声音里充满痛楚,听得王晓晓心里一阵揪心。
“晓晓,我想她,我想。。。”
“你想要我陪你一起跟去她那里吗?”王晓晓做出一副讲义气的样子:“我当然会陪你去。”
这世上还有什么会比爱情感觉更甜蜜醉人,又有什么会比友情更让人温暖安心?
丁浅语望着王晓晓,眼神里的脆弱之色逐渐消退,她忽然放下茶杯,摇摇头道:“我不想跟她去,我不要她分心来照顾我,来担心我的心情,在她面前,我不想只是一个柔弱而任性的被她爱着的女子。我想帮她,那个人能帮她,难道我就不能为她分担半点忧虑么?”
这番话大大出乎王晓晓的意料,她一脸愕然道:“你何必要跟萧英卓赌什么气,人家是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啊。再说了,你也不是没帮过她,美女拉拉队的法子不是你想出来的么,现在军中不是还在用吗。”
“我不是在跟他赌气,我只是心疼优辞,要为所谓的国家皇位,要为仇恨去做自己并不想做的事情,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好吧,我们该怎么做?”
“你当然记得四大发明吧?你初中高中的化学都学得不错不是么,那么,我们能不能尝试一下?”丁浅语面色郑重,若有所思的道。
“火药?!”王晓晓一怔,忽然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