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早留了一手,把几千块分别夹到几本书中,这才不用再卖东西。她暂时放弃找工作,辗转花了不少钱才从边城公安局把身份证补出来,回到晴和时,她拿着崭新的身份证走到那栋小楼,突然萌生一种重生的感觉,她感慨万分,也许这是上天的一个暗示,要让她如十五年前那样从捡破烂重新开始。
刚走进小院,一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她试探着开口叫了一声,他回过头,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你这两天到哪去了!”
没有回答他的话,她把何泽让到房间坐下,心中忐忑不安,从他满脸铁青看得出来,他的怒火已到爆发的边缘,自己一个小职员得到如此关注,真是受宠若惊。
倒了杯水送到他面前,她把心一横,正色道:“何总,我可以发誓,那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请你去调查一下别人,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喝了口水,何泽脸色缓了过来,满脸懊悔道:“小绿,以后别提这件事了,我知道不是你做的,真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小绿有些莫名其妙,“何总,这话从何说起?”
何泽长叹一声,“事到如今,瞒你也没什么意思。因为我拜托你们经理照顾你,没想到她捅到我妻子那里,和她暗中通了气,趁我不在,两人狼狈为奸,联合制造了事端把你赶出长信。”
小绿笑得泪水纷飞,“何总,你真会讲笑话,我何德何能,竟要你来照顾!何总,既然你知道不是我做的,能不能去澄清一下,让我回去工作。”
何泽满脸无奈,“小绿,实在对不起,我回来发现她们做的事情,狠狠骂了我妻子一顿,她干脆把事捅到我父亲那里,我父亲大发雷霆,不肯让你回公司。”他急急辩解,“小绿,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我一定尽我所能帮助你!”
小绿犹如被冷水从头浇下,冷笑道:“何总,我现在很好,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你不要把好心浪费在我身上!”
何泽有些尴尬,连连摆手,“你误会了,我对你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很单纯地想帮你!”
“这个世道怎么会有白吃的午餐!”小绿凉凉一笑,站到门口摆出送客的架势,“何总,请你走吧,现在太晚了,我怕别人误会!”
何泽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垂头丧气地走到门口,小绿退后一步让他出来,他突然停下盯着她的眼睛,凄然道:“小绿,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是郑直的朋友,是他临死前拜托我照顾你。如果知道你在我们公司,我早就把你提上来了!”
小绿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从他眼中读出了一抹沉痛,一抹无奈,一抹真诚的关怀,那伪装的坚强轰然崩塌,连忙转头擦去腮边的泪水,立刻做出远离的决定。
他懊丧不已,轻柔道:“我没想到你会遇到这样的事,我真后悔,如果这些天不走就好了。你不要担心,我已经拜托别人帮忙把那骗子找出来。”
他回头看了看阴冷的房间,蹙眉道:“这里环境太差,要不我先把房子要回来,你搬回去住吧,工作的事情以后我再给你想办法。”说话间,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信用卡,轻轻放在她手心。
小绿连连退却,黯然道:“何总,谢谢你的好意,你只是阿直的朋友,不用为我做到这样。那房子本来就不是我的,收了就让它收了吧,我在这里住了很多年,觉得这里也挺好,你不用再为我操心了。”
她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何总,阿直已经死了,我很感激你还记得他的嘱咐。不过,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再改变!”
她一步步走回房间,回头看了看那张愕然的脸,嘴角弯了弯,用力挤出一个淡若无痕的笑容,轻轻关上房门,恨不得将所有过去挡在门外。
黑暗中,她死死咬住下唇,哭得撕心裂肺。
何泽盯着那紧闭的门,心头惊涛骇浪激涌,他久久地凝视着门上那淡黄的锁,当房间的灯光熄灭,终于挪动脚步离开。
他突然觉得有些凉意,茫然地抬头,才发现月儿早已隐没,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雨来。他仰起脸沐浴在雨中,雨十分轻柔,伴随着两行滚烫的液体,把他深藏的心事冲洗。
刚坐上那辆白色宝马,插在车上充电的手机响了,他看到号码,手抖了抖,连忙按下接听,刚喂了一声,从电话那头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你死到哪里去了,手机都没人听,你给马上我回来,我有话对你说!”
何青天坐在披着睡袍坐在沙发上,客厅只留了一盏落地灯,昏暗的光使整个客厅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他守在电话旁,手边的烟灰缸已经满了,还有一支刚点上,正袅袅冒着轻烟。
何泽坐到他对面,轻声道:“爸,您有什么事?”
“你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何青天怒火中烧,“我问你,你今天是不是去那个叫边小绿的女人那里?”
何泽无言以对。
“我们家大业大,上上下下都盯着,千万不能让别人看笑话。你刚回来就跟芳云闹,闹完就失去踪影,别人会怎么想,你到底知不知道!”
何泽恨恨道:“爸,这件事本来就是她的不对,这个女人胡搅蛮缠惯了,动不动说风就是雨,我跟小绿其实根本没什么关系,她闹出这种事,连公司的利益都不顾,你要我怎么回去面对她!”
“我知道你的难处,”何青天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不让她们进公司的原因,特别是芳云,只会感情用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放心,我已经处分了她弟弟,把那人事经理撤了,至于她,我刚警告过她,如果要当少奶奶,对你的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然我会让他们一家在晴和没处容身!”
何泽惊诧莫名,“爸,您这是……”
何青天苦笑,“我只有你一个儿子,当然想看到你开开心心的。男人喜欢漂亮女人是正常的,何况我知道那边小绿人还不错,一个孤女有今天实在不容易,难怪你会喜欢她。你把她安置好,别让她住那种地方,不安全!你要知道,你的车一到东区就有人报信,难道你每次找她都要我派人在外面看着不成?”
看着他戏谑的眼神,何泽心中百转千折,轻叹道:“我也想要她搬,可她不愿意,今天还把我赶出来了,这些年的经历让她很坚强,我实在钦佩她。”
何青天大笑,“连个女人都搞不定,真不知你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不过你就是这点好,不会在外面乱来,我对你还算放心。”
何泽讪笑着,何青天递给他一支烟,何泽连忙接过,为他点上火,何青天吸了一口,露出满足的表情,“小泽,我老了,也想退下来,可我就是不放心你啊。你待人做事诚诚恳恳是没错,但有些事一定要用非常手段才行。长信以后就是你的天下,你万事要小心,我不求你创新,能保持目前的局面就行了。我这几年大力开拓,设计的发展空间已到二十年后,只要国家政策不变,长信就能稳步发展,立于不败之地。”
“爸,我明白,你不用担心,我知道没办法超过你的成绩,可我也决不会让长信在我手里败掉。”
“我当然相信你,除了你年轻时干过的一些蠢事,我对你的表现一直都很满意!”何青天怅然微笑,“我现在在想,那句‘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说得真是没错,如果没有十五年前的那件事,你也不会改头换面,变成我最得力的帮手。”
何泽有些尴尬,“爸,您还提它干嘛!”
何青天哈哈大笑,“你这小子,不提就不提,你跟我急什么!对了,你把那边小绿弄到左之秋送我的那套复式楼里去吧,那里住的都是我的老熟人,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而且保安严密,我也放心些。”
何泽苦笑,“谢谢爸爸,我再去跟她说说看,要是她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何青天瞪了他一眼,“没用,想当年……”
何泽笑着接口,“想当年你驰骋情场的时候是不是,爸,你现在也宝刀未老啊,听卓然说你在金鸳鸯可骗了不少美女的芳心,厉害哦……”
“混小子,敢拿我开涮!”何青天捶了他一拳,两人大笑起来。
何泽从家里出来,手表上的指针已到了一点,他叹了口气,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沉声道:“长风,事情查清楚没有?”
对方沉默良久才回答,“阿泽,恕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已经吩咐下去,那个女人由你接手,以后再不会有人找她麻烦!”
何泽大怒,“长风,你什么意思,她难道白白被人骗了吗?你把那人找出来,我一定要打断他的腿!”
对方笑道:“阿泽,这种狠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不像啊!”
“你别跟我打岔,到底帮不帮这个忙!”何泽冷冷道。
那人的声音严肃起来,“不是我不帮,我怕你会后悔!”他顿了顿,“阿泽,我点到为止,请你不要再追查下去,以后对那个女人好点,算是补偿吧!”
何泽心里一动,“长风,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那人大笑,“我什么都不知道,阿泽,你看现在都几点了,美女刚把我的性致调起来,你想害我不举么?”
“死小子,就会打岔!你给我等着,等我找出那个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人叹了口气,“阿泽,我算服你了,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吧!”他嘟哝了一句,“反正你们迟早会见面的。”
何泽脸色阴沉,“那好,明天晚上九点我在金鸳鸯等你们,你最好把事情跟我说清楚,我的耐心有限,不想被你绕来绕去!”
说话间,他竟一路狂飙,把车开到了东区,看到那栋小楼,他怔住了,下意识把车停下,遥遥眺望。微雨中天地间如蒙上一层纱幕,暗黄的灯光下编织着丝丝缕缕的惆怅。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白色万宝路,抽出一支点上,在明灭的光亮中,目光渐渐茫然,仿佛透过那小楼看到遥远的地方,而前尘往事全部涌到胸口,让人几欲窒息。
抽到一半,他突然狠狠把烟掐熄,再次看了看那女子的方向,发动车子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