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十指纤长, 指甲莹润，西门吹雪的手很漂亮，而本该是一双握剑的手现在却拿着一把铲子在炒香。
蒙萌在旁边紧张地看着, 一发现锅里头冒出的烟气变紫就连忙扯着西门吹雪的袖子让他离火。
检查锅里头的香没有烧焦，蒙萌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炒坏了三锅以后, 第四锅终于成功了。
谁能想到西门吹雪在剑道天赋卓绝, 可一旦碰到锅铲再好的剑法也使不出来了。
但东西都是西门吹雪的, 他霍霍的东西再珍贵也不会有人说他，于是在失败多次之后，西门吹雪终于在蒙萌的指导下调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款香。
和制作者原本构想的锋利而凛冽不同, 这款香的味道清新恬淡，就像陶渊明采菊东篱时在夕阳下悠然望见的南山。
面对西门吹雪略带期盼的目光, 蒙萌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很好闻。”
得到夸奖的西门吹雪严肃的表情稍稍和缓, 但依旧不满意，“和预期不同，算是失败品。”
蒙萌把制作过程详细记录下来, 小心将墨迹风干，笑着对西门吹雪摇头。
“虽然不符合你原本的预期, 但这绝不算是失败品，是你在制作时每一次不经意的巧合所积累出来的奇迹, 你可以不满意, 但也不能否认它的优秀啊。”
“就像是人生, 你这一秒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已经过去的时光无法回转, 但我们可以学会欣赏过去并从中积累经验，然后迎来更好的未来。”
“就像我的剑，我的心绝不会停在拔剑的那一刻, 每一次出剑都没有后悔与犹豫的机会。”
在西门吹雪若有所思的时间里，蒙萌开始调配香皂的颜色。
靛蓝加少许苏木水，皂液在缓缓搅动下被揉出清冷又高雅的紫灰色。
在夕阳的照耀下，这颜色美得像是从梦境中截下的一片遐思，西门吹雪忍不住开口，“这是雪青？”
蒙萌推开窗户，拉着西门吹雪远眺远处连绵的山脉。
在夕阳的余晖下，天、云、山笼罩在清冷又温柔的淡淡霞光里映出缥缈的紫。
在万梅山庄长大的西门吹雪竟发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美景。
“潦水净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蒙萌指着远处连绵的山，兴奋地对西门吹雪说：“结合此情此景，这颜色该叫暮山紫才对。”
这一刻，少女的身影在朦胧霞光中被描绘出如群山般优雅妩媚的线条。
西门吹雪忽然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全身心地沉浸在了此时、此地、此刻的美好之中。
“年年复月月，新辉日日出，光霞无再时。”蒙萌对西门吹雪感叹，“就像你的剑。”
天色渐晚，蒙萌和西门吹雪要回各自的院子休息，因为两人院子挨着，所以就一同踏着星光走在小路上。
蒙萌仰着头去看头顶浩瀚的星空，仿佛伸手就可以逮到一片星星。
西门吹雪并不催促她，而是和她一起抬头仰望璀璨星辰。
“你听到了吗？”
蒙萌忽然开口问。
西门吹雪转头和蒙萌对视，蒙萌伸出两只手，垫着脚捂住他的两只耳朵。
她的声音仿佛是从远方传来，“你听。”
明明耳朵被她的手遮住，但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西门吹雪忽然听到了一种非常玄妙的声音。
是风，是来自天上的风。
是云，是夜幕中被风推动的云。
是天空，是星辰。
是星河涛声，是云天之音。
蒙萌收回手，那玄妙的声音也跟着消失，西门吹雪耳边再次传来秋虫活跃的嗡鸣。
“天地间的美好与玄妙就如同星辰一般浩瀚，无数人穷尽一生也探索不完。”
蒙萌说着顿了一下，眼神飘忽只用余光观察西门吹雪。
“所以你不用着急，更没必要总是跟我在一起，剑道漫漫，还是要你自己慢慢体会。”
这些天西门吹雪总是和她待在一起，做什么都要往剑道上联想，让蒙萌很是心累。
“你觉得烦了？”西门吹雪开门见山，十分不委婉地点明蒙萌的心思。
不懂委婉就算了，更可怕的是蒙萌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委屈。
“我倒是无所谓，只不过你本身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无法欣赏，只是为了感悟剑道才去做，这在我看来不仅急于求成，你心里也很烦躁才对吧。”
蒙萌心想你委屈什么，我作为工具人更委屈好不好。
被蒙萌点出内心的急躁，西门吹雪不怒反笑。
不是生气的笑，而是发自内心轻松的笑。
他看着星空，眼中映满星光，“一开始的确像你说的，我急于求成，反而忽略了行为本身的意义。”
“但现在我突然发现，无论是看账本，还是调香制药都很
有意思。”
听了这话，蒙萌第一反应是她成功向西门吹雪安·利了不同的兴趣爱好，还没等她开始骄傲，西门吹雪忽然转过身与她对视，并说了一句。
“只要是和你在一起。”
“报告教主，少爷最近和那姑娘整天闷在书房里看账本。”
“报告教主，少爷最近和那姑娘整天待在一起调香制香。”
“报告教主，……”
玉罗刹放下情报，觉得事情有点糟糕，脱离了他的预期，两个人的感情发展得太好。
“不行，我得亲自去万梅山庄一趟。”
下定决心玉罗刹不敢耽搁，很快就动身前往万梅山庄。
抵达目的地后，玉罗刹轻易绕过山庄的守卫，在蒙萌的小院里头见到了本人。
和画像上平凡的少女不一样，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女孩在阳光照耀下仿佛会发光。
就这？！平平无奇？！
是他眼瞎，还是除了他以外的人都眼瞎！
虽然知道画像只能画出人的七分神韵，但这是差那三分的问题吗？这分明都快差了三百分了！
是易容吗？
玉罗刹第一反应就是蒙萌带了面具，但问题是以他的眼力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
不行，不能让儿子在继续被骗下去了，他要亲自揭穿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好不容易有了清闲时间，正躲懒的蒙萌发现了一位不速之客，正考虑着是用石子，还是用叶子把人打下来的时候，发现地上被打扫得过于干净，没有顺手可以用的东西。
就在蒙萌犹豫要不要用杯子，但这个杯子她很喜欢，舍不得的时候，管家出现告诉蒙萌该去吃饭了。
那就先吃饭？
蒙萌站起来，跟着管家离开院子。
“管家伯伯，最近新开的几家店生意如何？”
“姑娘放心，您和庄主亲自制作出的配方怎么可能卖的不好，新出的寒潭清与暮山紫系列都卖断货了，那些店掌柜整天传信给我，让我帮忙求您让工人增加产量呢。”
“物以稀为贵嘛，产量没必要增加，但是新品可以有啊。”
想想自己日益丰厚的小金库，蒙萌就有了研发的动力。
而尾·随两人的玉罗刹听了这番对话，突然想起了下属汇报的有关万梅山庄新产业‘存韵坊’的消息。
据说存韵坊卖的是和香胰作用相似，但更方便实用的香皂，开业时间不长，可赚钱的程度绝不亚于万梅山庄经营了几十年的合芳斋，甚至更胜一筹。
想到这玉罗刹忽然有些犹豫。
这么会赚钱，即使长得差了点好像也可以接受。
这样的念头在玉罗刹见到西门吹雪那张俊美出尘的脸的时候瞬间灰飞烟灭。
不！他绝不允许这女人玷·污儿子完美的血脉。
一想到这样好看的儿子以后和一个长相一般的女人生出一个长相也不怎么样的孩子，玉罗刹差点当场裂开。
因为情绪波动过大，西门吹雪察觉到了异样。
“出来！”，原本神情柔和的他放下筷子，神色凝重地拿起了剑。
既然被儿子发现，玉罗刹也就不再隐藏，直接在众人面前现身。
“是你，你怎么还敢来万梅山庄！”
一见到玉罗刹，最先爆炸的是管家。
玉罗刹没开口，西门吹雪就用眼神示意管家冷静，只见他往前走了两步把蒙萌挡在身后，对玉罗刹冷冷开口。
“有事？”
“雪儿，我这次来是来告诉你，你被这个女人骗了，她是王怜花的徒弟，接近你肯定不安好心，她甚至连脸都是假的。”
说着，玉罗刹从怀里拿出一副画轴展开，指着画中人对西门吹雪说：“这才是她的真面目！现在的她是易容的。”
听到这，看清画中人的模样，西门吹雪和管家都用一种看傻子的无语眼神看着玉罗刹。
蒙萌扒着西门吹雪的袖子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发现画上面画得的确是她。
不过是一年以前的她。
一年之前她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和现在对比一副明显没长开的样子。
瞥到蒙萌的动作西门吹雪眼中带上笑意，不过转脸面对玉罗刹又是面无表情，“如果你来只是想说这些，那你可以走了。”
“雪儿！”看到西门吹雪如此明显的差别待遇，玉罗刹痛心疾首。
“玉教主，既然庄主都这么说了，大门在那边，我送您。”已经恢复冷静的管家皮笑肉不笑地摆出一副‘请走’的姿势。
面对如此无情的儿子，玉罗刹再不甘也不敢对管家下手，只能冷着脸被‘请’出万梅山庄。
怕儿子恨自己，所以不能对管家动手，玉罗刹便试图策反管家。
“雪儿不在意，难道你也不上心，那女人故意易容待在雪儿身边，不一定打着什么坏主意呢。”
与蒙萌相处下来，很是喜欢她的管家看不过玉罗刹这么说蒙萌，忍不住反驳道：“玉教主多虑了，姑娘以前的确长相普通，但女大十八变，变漂亮很正常。”
管家亲眼看着蒙萌经历生长期快速发育起来，怎么可能不知道蒙萌是不是易容。
“况且就算容貌普通又如何，玉教主天人之姿，我家小姐到最后不也沦落到伤心而亡吗？”
管家毫不犹豫地在前姑爷心里插刀。
“相比漂亮却短暂的一生，我宁愿我家小姐当初嫁一个普通人，过着平凡却安宁的生活。”
“玉教主若是还念着我家小姐的好，以后就别再来打扰庄主和姑娘了。”
管家说完，转身走进万梅山庄，关上了大门。
门外，玉罗刹神色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