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家集地处要冲,往来商贾络绎不绝,被这些土匪们如此洗劫,所获得的数目远远超越这些。不说别的,就这一座豪华望族的庄园,其中所收藏的银子以及粮食,就应该比这个镇三山说出来的数目要多得多。
果然不出吕汉强所料,镇三山吧嗒着烟袋,幽幽的说道:“我们这次会盟,目的就是粮食,青州虽然储量甚多,但毕竟墙高壕深,还有鞑子的重兵防守,要想攻下他来,难免兄弟们死伤惨重。这一次张家集缴获颇丰,虽然不能让大家过一个充足的冬天,但只要紧巴紧巴,也不至于再饿死人,所以大家的意思,攻打青州的事情就算了。”
吕汉强当时大急,自己辛辛苦苦最终的目的是攻打青州就子涵,而不是真的为了你们收集粮草过冬。结果自己千辛万苦这样谋划,怎么能就这么草草的算了。而凭借自己和过天星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也打不下青州的,那么自己所有的初衷谋划,岂不成了一江东流的水,化为了一场泡影?
吕汉强赶紧上前一步,想要争取。
结果镇三山晃动了下烟袋:“当然,能够取得如此的收获,也是当初大都督谋划之功。虽然攻打这个集镇,你没有出一兵一卒,但江湖道义在,诸位当家的商量过了,按照见者有份的规矩,也会分润你一批,让你和过天星也拿一份钱粮。”然后大度的对着三个人道:“且喝酒吃肉,然后咱们谈谈这个分润的比例,你们放心,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吕汉强上前争辩道:“当初为了取一个青州的粮草,不但我们结盟共事,而且还与齐军相约。算计时日,齐军已经开动,大约已经到了青州,而我们却突然间爽约不去,就没有了江湖道义。”
然后痛心疾首的恳求;“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信义为先,怎么能够轻易爽约?而一旦我们爽约,不但会让天下英雄对我们轻视,更主要的是齐军必将损失惨重而没有结果,到时候会对我们心怀怨恨。”
江湖义气,本是这些所谓的英雄好汉挂在嘴边上的,吕汉强希望用这个道德制高点,说服镇三山继续实现当初的计划。
镇三山皱了一下眉,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吧嗒着烟袋,嘴角却带上了一丝轻蔑。
都是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哪里有如自己这种老江湖见多识广。在这个乱世里,腥风血雨之中,没看见多少江湖义气,却见多了互相倾轧,见多了背叛和背后捅刀子。江湖义气,其实就是狗屁。
大家都在拜关公,当着每一个人的面,拍着胸脯喝着鸡血,信誓旦旦的对着关二爷发誓,自己如何如何义气。但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利益关联,那鸡血不过是一碗淡酒,喝的时候就腥臭无比难以下咽,指着关二爷发誓,表白自己的义气,但大家心中都知道,官二爷不过是用来拜的,而绝对不是真正用来学习的榜样。如果真的像关二爷那样,估计这个世界上讲义气的人都死光了。
年轻气盛啊,当然,自己也曾经年轻气盛过,结果自己吃了最大的亏,后背上的一道伤疤,无论什么时候,都让自己感觉到隐隐作痛。
看到镇三山不以为然,吕汉强就再次道:“现在天下各个势力纠缠交错,但满清鞑子入主中原已经成为定局。而满清已经定都北京,山东就是他卧榻之侧。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未来满清鞑子大军回援山东,肃清这中原心腹,到时候大军压境,我们谁能独挡?”
这样的大局分析,对那些年轻的杆子们,根本就是对牛弹琴,在他们的心中,无论是任何朝代,官府是绝对消灭不完土匪的,实际官府也没有那个心情将土匪斩尽杀绝。不但如此,有许多事情,官家还需要土匪来做,官匪一家,这是天下大趋势,对于吕汉强的说法,难免认为危言耸听,当时嗤之以鼻。
但镇三山却不由动容,他毕竟还是有些见识的。虽然每个朝代不能够将土匪斩尽杀绝,官匪勾结也是互惠互利。但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个地方一个策略。正如吕汉强分析的这样,当下,满清入主中原已经成为定局,南明只想划江而治,根本没有北伐的雄心,那么江北必将成为大清的天下。而山东就在鞑子的眼皮底下,再加上北方自来物资匮乏,历朝历代,北方都需要南方的物资将养,而山东却正是连接南北方的交通枢纽,历朝历代在强盛的时候,都绝对不会允许河北山东大乱,都会勾起一切力量,平定这两个省份,让土匪们走投无路。这一点,当考虑考虑。于是,就眯着眼睛,吧嗒着烟袋默默无语。
吕汉强趁热打铁:“而一旦鞑子绥靖地方,那时候,要想大家继续活命,就必须守望相助,在敌人围剿我们的时候,还需要齐军在东面为我们牵扯敌人,让我们能够得到生存的机会。而一旦这次我们爽约,不但失去了东西守望,未来我们还更能够取信何人?到时候我们被鞑子围剿,谁还能够伸出援助之手?更何况,如果我们两家联合,拿下青州,所获得的技能是一个小小的张家集所比拟的?到时候大家有了充足的粮食,就可以壮大自己的实力,各自招兵买马,在这个乱世里,成就一番大业,盟主三思啊。”
吕汉强前面说的,倒并没有打动镇三山,但是他后面说的,却让镇三山怦然心动。
当初自己加入这个盟会,其实是带着野心的,那就是要凭借自己的实力,让不管哪个朝廷,只能对自己实行诏安,想要为子子孙孙洗白了身子。
既然要想实现这个目的,就必须有着重要的资本,将自己卖一个好价钱。如果按照吕汉强说的,拿下青州,不但会树立自己守信的威名,还能获得更多的物资财宝,然后趁着这个乱世,大力的招兵买马,等鞑子对山东的土匪进行围剿的时候,可以再次竖起自己盟主的大旗,大家结成同盟和官府对抗,打疼官府。然后在官府拿自己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大家再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条件。那时候自己一定会取得最有利自己的利益,那样才能为后世子孙赚一个高官厚禄。
不过现在抢的已经是盆满钵满,虽然不如青州丰厚,但小小的扩充一下,还是应该没有问题,那么还有必要将自己手中这一万四千精锐,折损在青州城下吗?利弊之间,的确需要仔细的考量。
想到这里,拿下烟袋,在桌子上磕打了几下,笑呵呵的对着吕汉强道:“贤侄说的颇为有道理。”然后用烟袋一指那些乱哄哄的头目们:“不过这件事情还要大家商量着办,我毕竟只是盟主,不是他们的上司,最终还要大家商量着才能决断啊。”然后热情的招呼三个人:“来来来,喝酒吃肉,大家快活快活,晚上的时候,还会有几个小妞,奉上歌舞的啊。”说到这里,眼睛里已经放出了老当益壮的光。
吕汉强一见,知道自己虽然百般努力,依旧并没坚定这个盟主之心。酒肉虽好,哪里有心吃得下?美女虽然娇媚,但没有感情的动作,那不过是作呕的牲口。当时看了下过天星。
过天星当然回了他一个共同进退的眼神。于是吕汉强就拱手道:“在下所分析的利弊关系,还请盟主三思,镇外我军还有些琐碎的事情,需要我等回去处理,再下就告辞了。”
镇三山也没有太过挽留,就站起来笑着道:“既然大都督有事,那就请自便,明日一早咱们再聚会。”接着耐人寻味的加了一句:“大家都是各自为政,我也不能强留大都督在镇内休息,各自随便吧。”然后也不看吕汉强和过天星,就端着烟袋,找那群吆五喝六的头目中去了。
吕汉强三人只得扭身走出,走到门口的时候,清清楚楚的听到里面几个头目鄙夷的道:“不识抬举的东西,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区区两千人,还没有出一兵一卒,就想分润咱们的战利品,想得美。”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还能说什么?吕汉强和王东升过天星互相看你一眼,只能长叹一声,走出了张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