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林的冷静谨慎相比,三个老工匠的神情,却是相当的激动。他们虽然是烧制了三十多年的瓷器,可谓是经验十分的丰富了。但是,他们却是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如此洁白的瓷器。唯一能够和白玉瓷较量的,或许只有薄胎瓷了。
毫无疑问,三位老工匠都觉得,如此洁白,如此轻薄的白玉瓷,绝对是他们一辈子当中,烧制出来的最精美的瓷器。能够亲手烧制出如此精美的瓷器餐具,他们都是发自内心的自豪。
”白玉瓷……薄胎瓷……餐具……”陈林也是在默默的琢磨着。
和三位老工匠一样,陈林也感觉,白玉瓷的唯一对手,就是薄胎瓷。幸好,薄胎瓷不是餐具。
中国的薄胎瓷号称“薄如纸、白如玉、明如镜、声如磬”,可以说是所有瓷器之中的王者,甚至可以说是王冠上的明珠。薄胎瓷经过海上贸易传到欧洲以后,欧洲的说法则是:“比纸还薄,比牛奶还白,比玻璃更透”(直译)。由此可见,薄胎瓷的品质优秀。
但是,薄胎瓷的致命缺陷,就是产量极低。薄胎瓷要经过三次烧制才能完成,在烧制的过程中,还需要不断的进行修琢,需要不断的将厚度减少,因此非常耗时耗力。
由于对生产工艺的要求很高,薄胎瓷的产量,是非常低的。完美的薄胎瓷数量更少,以致大部分的上等的薄胎瓷,最后都是落入皇室权贵的手中,根本没有在市场上出售的。它的价格,也就难以估算了。
此外,薄胎瓷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硬度比较低,很容易破碎。薄胎瓷不能受力,不能撞击,否则,就很容易出现刮花,甚至是破碎。薄胎瓷注定了只能是装饰品,是典型的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矣,是不可能用来做餐具的。
相比较而言,骨瓷的硬度就强多了。耐磨,耐撞击,破损的几率低,容易清洗,是做为高档餐具的理想替代品。目前,大明朝的高档餐具,主要是青花瓷。包括皇宫里面使用的,都是青花瓷。如果骨瓷能够占领这个市场,白花花的银子,当然是滚滚而来了。
第一批的白玉瓷秘密出炉以后,陈林下令用麻黄纸将所有的瓷器都全部包装起来,以免泄露机密。这些瓷器当然是不可能放在潜山县销售的,必须是运到安庆府,还必须是找大买家。
如此关键的时刻,陈林当然是要亲自出马。但是,他之前已经在安庆府逗留了好些天,这段时间又经常的往陈守业的瓷窑,哦,不,是石明萱的瓷窑上面跑,已经引来陈守范的严重不满了。虽然老爹没有说什么,神色之间的不满却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他这个时候,再次跑到安庆府去,陈守范肯定要发飙了。
可是,如果他不去安庆府的话,又怎么将白玉瓷推销出去?交给夏灵萱?效果肯定不好。现在夏灵萱手上也是有一大摊子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来处理白玉瓷了。
再说,鸡蛋不能是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荆襄帮已经有了自己的生财之道,一万八千两银子的斗彩瓷,应该也差不多可以解封了,实在是没有必要继续加上白玉瓷了。
从陈林的角度来说,将所有的赚钱门路都交给夏灵萱,也是不安全的。虽然说美女师姐或许对自己是没有什么歹意,不会吃饱了就翻脸。但是,其他人就难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正在郁闷的时候,忽然茂生来报,说是赵管事又找来了。
“请他进来吧!”陈林无精打采的说道。
不久以后,肥嘟嘟的赵管事,就好像是圆球一样滚进来了。
“陈老弟,陈老弟,老哥又有事相求了。今天你可是不能不答应啊!”赵管事心急火燎的说道。
“赵大哥不要客气,请坐。”陈林打起精神来,勉强应对。坦白说,他现在还真是没有心思做什么食品雕刻,他的心思现在都在安庆府那边了。只要骨瓷能够顺利的打开市场,他就完全没有必要继续做食品雕刻了,太浪费时间了。
赵管事坐下来以后,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的确是为了食品雕刻而来的。他说,潜山县来了一位大财主,乃是从扬州府来的,做的是瓷器生意。因为对方的眼界很高,宝丰楼接待起来,也是相当的吃力……
“瓷器?”陈林的精神顿时振作起来,“扬州府的什么人?”
话说,扬州府最出名的不是盐商吗?怎么提及到瓷器了?扬州府有人从事瓷器生意?
赵管事说道:“她在扬州府,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人物。她的家族,在扬州府,也不是十分的出名。不过,到了咱们潜山县这样的小地方,就算是有钱的主了。她是要到天柱山的凌云寺上香的,路过潜山县的。”
陈林急忙问道:“麻烦你具体的说说他的情况。”
微微顿了顿,陈林又补充说道:“最好是将他的身份背景说清楚。”
赵管事谨慎说道:“是一个女客,姓杨,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还带了一个弟弟,六七岁的样子。”
陈林慢慢的陷入了沉思,心想,原来是女客啊。扬州府来的女客,还这么年轻,真是有点奇怪啊。她跑到潜山县来,应该不是为了做生意的。不过,既然她的家族和瓷器生意沾边,自己倒是可以尝试联络一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如果她能够帮助骨瓷打开销路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扬州府出来的商人,在做生意方面,肯定是有一些天赋的吧?
“没有问题,我立刻去准备。”陈林不动声色的说道。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动工雕刻,却是两个栩栩如生的海豚。主要的目的,不是讨那个大小姐的欢心,而是讨六七岁的孩子的欢心。一般说来,只要弟弟开心了,做姐姐的自然就开心了。
果然,赵管事对这两个海豚是相当的满意,留下三十五两银子,就欢天喜地的回去了。陈林却是迅速的行动起来,让陈守业准备各色包装好的瓷器,每样两个,都用箩筐装好,他要带到潜山县去。
陈守业好奇的问道:“麟哥儿,你是要去哪里?”
陈林说道:“我去一趟潜山县。”
陈守业不放心,急忙说道:“那不行,我和你去。”
陈林点点头,说道:“也好。”
陈守业当即交代了手头的工作,和陈林一起到来潜山县。
从陈家湾到潜山县,一个多时辰就足够了,他们很快就到达了潜山县。但是,陈林并不着急,到了潜山县以后,就派遣茂生去打探那位杨小姐的信息。结果,不打探则已,一打探居然有惊人的发现。
这位杨小姐原来是叫做杨欣婧,的确是来自扬州府。她的父亲,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来头。但是,她的爷爷,却是相当的不得了。她的爷爷叫做杨永安,曾经任职南京户部侍郎,掌管过大明朝的全部漕运。后来受到奸党万安等人的攻讦,干脆告老还乡。
杨欣婧虽然是女孩子,本应该谨守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但是,她却是相当豪爽的一个人。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女汉子之类的。据说她的偶像,不是娇滴滴的大家闺秀,而是穆桂英、杨排风之类的。
“你没有打听错吧?”陈林满腹的怀疑。
他深深的感觉,茂生一定是搞错了,杨欣婧怎么可能是女汉子呢?
茂生苦着脸说道:“小叔,我可是认真的核对过的,一点都没有错。我真的没有骗你。你要是不相信的话,现在就跟我到金元楼去,肯定能看到她喝酒的样子。”
陈林愕然说道:“怎么?她在金元楼喝酒?”
这位杨大小姐,不是住在宝丰楼的吗?怎么跑到金元楼喝酒去了?
似乎,在潜山县,宝丰楼和金元楼,可是货真价实的竞争对手。这位杨大小姐住在宝丰楼,却是跑到金元楼去喝酒,还真是比较另类啊!难怪赵管事要急匆匆的来找自己。
“她家真的是做瓷器生意的?”陈林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的确是。她的父亲,在江西景德镇的附近,有好几个瓷窑呢!”茂生认真的回答。
陈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想,以南京户部侍郎的关系,要在江西景德镇附近搞几个瓷窑,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反正,相隔十里是附近,相隔一百里也是附近,谁知道他们杨家的瓷窑,附近到什么地方呢?
“好,咱们去金元楼看看。”陈林当即拿定主意。
他带着茂生和根生,还有陈守业等人,很快就出现在了金元楼外面。结果,还没有进门呢,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喝彩声,颇有震耳欲聋,山呼海啸的迹象。
“好,好,好!再来一碗!”
“再来一碗要不要?漂亮小姐,再来一碗!”
在一阵阵的喝彩声当中,还夹杂着有人大声的吼叫,显然是有人在斗酒。
要说大明朝的民间陋习还真是不少,斗酒就是其中之一。有些好酒之人,在喝了酒坛子的黄汤以后,未免豪言壮语,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了,争强好胜,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但是,杨欣婧明明是女的,怎么会在这里呢?
那个漂亮小姐,如果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杨欣婧本人吧?
估计也只有一个漂亮的千金小姐,出现在这里和人斗酒,才能吸引到那么多的好事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