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的偏厅里,张准深深的凝视着姬玉情。
姬玉情无奈的说道:“你盯着我做什么?张嫣不是我引来的,我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我估计张嫣本人,也是临时起意。”
张准狐疑的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以你对张嫣的了解,她到来做什么?她是皇后,在皇宫里面,基本上是太后一样的身份,要是没有特别过硬的理由,崇祯怎么会让她到来?”
姬玉情皱眉说道:“她到来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给你制造麻烦了。难道是来和我们一起做姐妹?不过她倒是风韵犹存,媚骨天生,你要是不怕脏,吃了她也没有什么关系的。”
张准不理会她的疯言疯语,寻根究底的说道:“为什么是她来呢?她不是这么鲁莽的人吧?她要是那么鲁莽的人,当初怎么可能和魏阉斗法?”
姬玉情慢慢的说道:“我只知道,这不是张嫣的主意,多半是苏紫真的主意。她的到来,就是给你制造麻烦的。以苏紫真的性格,她给你的好处越多,你的麻烦就越大。我的那个师妹,可不是容易对付的人。”
张准缓缓的说道:“给我制造什么麻烦?”
姬玉情慢慢的说道:“让你不自在呗。只要她在虎贲军这里,你又不能拿她怎么样。她的皇后身份摆在那里。她要是受到了伤害,你还得背负一个罪名。张嫣最恶毒的就是这一点。她是自己送上门来,让你对她不利。你要是对她真的做出什么坏事来,你的名誉就要毁掉了。多的不敢说,只怕一半的上层人家,都要唾骂你的。”
张准冷冷的说道:“我是反贼,我怕什么?”
姬玉情温柔的看着他,笑吟吟的说道:“你真的不怕吗?”
张准只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好吧,即使是一名反贼,也不是肆无忌惮的。毕竟,反贼不是流氓。反贼也是有底线的。作为一名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反贼,张准有自己的行为底线,对自己的声誉也是比较爱惜的。在自己的地盘上杀死张嫣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不会做的,至于吃了她之类的,更是想也不要想。别人就等着你下套呢。你要是自己把持不住,偏要往里面钻,那只能说你自己是脑残了。
张嫣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的到自己的地盘来横行。很明显,这个女人,是抱着牺牲自己,也要帮助崇祯的心态来的。只要自己做出伤害她的事情,崇祯那边,肯定会闹得沸沸扬扬,添油加醋的。**,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对于崇祯还真是爱护。
对于这个女人,不能打,不能骂,更不能杀。为什么?因为她是懿安皇后。懿安皇后很了不起吗?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有点了不起。大明朝的士子,还有各级官员,甚至是大户人家,对这个女人,都比较尊敬。尤其是她和东林党的人关系非常亲密。当初,她在内宫给天启皇帝吹枕头风,东林党在外面配合,可是联手做了不少的事情,否则,东林党早就被魏阉杀光了。
哪怕是张慎言等人,对懿安皇后也是比较尊敬的。这种尊敬,不是因为她是皇后,而是因为她在魏阉面前的不屈不挠。魏忠贤倒台以后,她的地位依然相当的崇高。她不是崇祯的女人,却能够决定崇祯后宫的全部事务,哪怕是周皇后,在她的面前,也是鹌鹑一样的。她的到来,的确是个比较忌讳的存在。
要是换了别人,张准没准就派人在半路上干掉她了,然后来个死不认账。只要不是死在自己的地盘上,朝廷拿她也没有办法。不过,要是这样做的话,她带来的好处,自己又得不到了。无论怎么说,她也给杨映菡带来一个郡主的头衔不是?
再说,她想利用自己的身份,臣服虎贲军。虎贲军又何尝不是想利用她的身份,获得更大的利益?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尔虞我诈,互相利用的,关键在于谁的手段更有效罢了。张嫣的身份,要是可以充分的利用起来,是可以做什么事情的。
沉吟片刻,张准缓缓的说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姬玉情轻轻的说道:“四个字。”
张准好奇的说道:“哪四个字?”
姬玉情说道:“敬而远之。”
张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姬玉情的意思,是张嫣来了以后,便将她高高的供起来。观音菩萨高高在上,看似接受万家香火,其实是不管事的。只要她的影响力无法发挥,一切都不会改变。这就是所谓的糖衣吃掉,炮弹扔回去。对方明知道自己吃亏了,却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要做到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让张嫣的生命受到威胁。要是她死在了自己的地头上,无论是谁干的,最终罪证都要落在自己的头上。到时候,就是黄泥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此外,还不能让她真正接触到虎贲军的实际情况。要在她的面前,树立一道透明的屏障,看不见,摸不着,但是确确实实的存在。
张准斜眼看看姬玉情,缓缓的说道:“那……你去接人?”
姬玉情点点头,温柔的说道:“嗯,我去接吧。我和她,也好久没有见面了。以前,我们是师姐妹,明争暗斗不断。现在,是对手,相信一定会有很多话要说。”
张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姬玉情去接人,那就表明是私人身份。张嫣的目的,当然是希望张准亲自去接,这样才能显得自己的身份尊贵。同时,只要张准出现,所有人的焦点,就会集中到两个人的身上。但是,张准偏偏不去。他不出现,就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虎贲军上下,不是非常欢迎皇后大驾的到来。他不出现,世人关注的焦点,当然也会减弱不少。
要说在别的时候,张准不主动去接,在礼节上,肯定会被人诟病的。至少朝廷是要公开指责的。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不存在。皇太极不是要发起大规模的进攻吗?国事为重,只好委屈您懿安皇后了。你张嫣要是不接受,那就慢慢在天津卫等好了。等打完了皇太极,我自然会去接你的。
姬玉情想了想,又谨慎的说道:“接到人以后,在哪里上岸呢?”
张准下意识的说道:“登州城吧。”
姬玉情眼珠子一转,明白了张准的心思,含笑说道:“只怕她上岸以后,是会傻眼的。你要是再给她安排一点特别的节目,她说不定就会后悔到来了。”
张准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道:“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是?对眼前的一切,当然不能视若无睹啊否则,她怎么有资格做这个皇后?”
为什么安排张嫣到登州城?因为现在的登州城,乃是一片的废墟,什么都没有。你张嫣不是要打悲情牌、友情牌吗?那我就让你看看登州城的一片废墟。到时候,无数的灾民围绕着你,看你怎么办。你要是没有一点表示,灾民们肯定会朝你吐口水的。
而且,登州城周围,没有什么民众,你张嫣就算想玩什么手段,都玩不起来。她总不能独自离开登州城,到处乱跑吧?那也太不拿皇后的形象当一回事了。她又不是沈凌菲,这样的事情是肯定做不出来的。
“对了二月十二是朝鲜的佛诞节,到时候,你带着她去朝鲜一趟。”张准忽然想到了什么,自己先古怪的笑了笑,然后缓缓的说道。
“朝鲜的佛诞节?”姬玉情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
张准含笑说道:“朝鲜王室想拉近和我们的关系,凤坪君李觉早早就派人来通知我了,世子李昊也和我说起过。只是我没有时间去,当时就委婉的推辞了。现在,懿安皇后来了,刚好请她代劳。她是明国的皇后,地位比我显赫得多,相信朝鲜人会喜欢的。到时候,你和映菡、菲菲她们一起去。我让大白舰队护送你们,安全得很。”
姬玉情眼珠子一转,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张准在暗中捣鬼呢。这一趟朝鲜之行,肯定有些见不得人的把戏。她狐疑的问道:“这里面有什么玄机不成?”
张准打了个哈哈,笑着说道:“朝鲜人想要见到的,其实是我,和朝廷的人却没有太大的关系。她不是要以高姿态压我吗?先让她在朝鲜碰个软钉子再说。”
姬玉情眉开眼笑的说道:“那敢情好。”
商量既定,张准便派人通知高弘图和张慎言,通报张嫣即将到来的消息,同时阐明虎贲军的基本立场。他们两个刚好在登州城,以前又是朝廷的高官,自然懂得如何接待张嫣。既然是私人身份,那自然就不需要太高的规格了。
安排妥当,张准就来找杨映菡。
杨映菡正在和宁灵薇一起,给云依的娃娃做针线呢。两个人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样子十分的亲密。离开水月庵一段时间了,宁灵薇的性格,总算是开朗了一些,和杨映菡、沈凌菲两女有些话说了。
看到张准到来,两女都站起来。杨映菡有些羞涩,又有些喜悦,连忙张罗请张准坐下来。宁灵薇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仿佛将张准当做透明似的。杨映菡没有空继续做针线,她就一个人埋头苦干了。
张准把张嫣将要到来的消息,详细的告诉了杨映菡。
杨映菡明显的吃了一惊,失声说道:“什么?她是皇后?”
好吧,她的确是被小小的吓到了。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她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对方可是皇后啊,不是别的什么人男人中,什么职位最大?当然是皇帝了。女人中,什么职位最大?当然是皇后了。
听说皇后要来,还将敕封自己为郡主,还将为自己和张准主持婚礼,杨映菡真是说有多惊讶就有多惊讶了。不但杨映菡被吓到了,连杨凯德一家都被吓到了。这咋回事呢?郡主?主婚?朝廷的人,难道不知道张准是反贼吗?
张准含笑说道:“紧张什么呢?皇后也是人。再说,她这个皇后,也管不到咱们。真要翻脸,朝廷也无法拿我们怎么样。”
杨映菡明显紧张的说道:“可是……”
张准鼓励说道:“不管她是谁,你自然而然的就好。”
杨映菡还是有些犹豫。
好吧,她只是一个寻常军户的女儿,只是因为和张准在一起,才有了如此之多的故事。现在,居然连皇后都要来看自己了,还将敕封自己为郡主,还将主持自己和张准的婚礼……这是做梦吗?
旁边的宁灵薇忽然蹙眉想了想,好像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插口说道:“映菡姐姐,别怕,我陪你去。什么皇后的,我一点都不怕。”
杨映菡明显有点退缩的意思,支支吾吾的说道:“问题是……云依那里……”
张准深沉的说道:“云依的孩子过两天就要生,你们等孩子三朝以后再去。让她在登州城等一等好了。再说,她在天津卫,可能也要等待一段时间。”
杨映菡担心的说道:“她是皇后……可以让她等吗?”
宁灵薇心直口快的说道:“皇后也是人,怕什么?我们没有空,就让她等好了。她要是不愿意等,就让她回去皇宫好了。”
杨映菡看看张准,迟疑着说道:“你不去吗?”
张准摇摇头,缓缓的说道:“我不能去。”
既然决定让姬玉情以私人的身份去接张嫣,张准当然不能出面了。他要是出面,就是公事了。张嫣和他的较量,就在这个接待方式上,率先展开了。
宁灵薇随口说道:“没事,你不去才好呢我们女人家,说话方便我倒要问问她,她的男人以前是怎么当家的,弄得一团糟。”
张准神色古怪的看看宁灵薇,欲言又止。他想到了汐尘师太交给自己的包袱。唉,这件事还真的有点挠头啊。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