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进去说吧”
张准挥挥手说道。
一行人都进入了临时指挥部里面。
临时指挥部是用木头搭建而成的,光亮通透。木头之间的缝隙也很大,北方不断的吹进来,站在里面可以感觉到明显的风力。不过这时候,大家的身体都是热乎乎的,根本不在乎这一点的北风了。
夕阳从外面照进来,在地上映照出美丽的光圈。坐在临时指挥部里面,可以直接看到登州城。这时候的登州城,同样是沐浴在夕阳里面,所有的城墙,都好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看起来格外的美丽。
城头上静悄悄的,看不到鞑子的踪影,只有鞑子的正白旗和镶白旗在无精打采的挂着。可能是旗帜被旗杆缠绕住了,没有伸展开来,看起来更像是招魂幡而不是军旗。城垛和城垛中间,可以看到堆积起来的杂物,也不知道鞑子用这些杂物来做什么。
隐约间,城门的附近好像还能看到血迹。据说是狗血或者鸡血,是用来除妖灭魔的。鞑子大概是觉得虎贲军这边,一定是使用了什么妖法,才会导致他们的失败。在长生天的指导下,他们决心用狗血来对付虎贲军的妖法。
虎贲军包围了登州城,相信城内的鞑子,也能感觉到他们时日无多,这时候肯定是在祈求长生天的保佑了。至于城内的叛军,如果他们还活着,还没有被鞑子当做食物吃掉的话,应该是在祈求满天神佛的保佑。
对于孔有德的叛军,张准当然没有什么同情心。军队的忠诚,就好像是女子的贞洁,一旦被玷污,就永远都无法洗刷干净。一支叛变的军队,在他的眼里,绝对是要鄙视的。
“我先给大家恭贺新年了”
进入临时指挥所以后,张准站在所有军官的面前,不断的拱手拜年,笑呵呵的说道。还没有结婚的军官,还收到了一个象征性的红包,里面包着一份张准亲手写的祝福语。
所有的军官都兴奋的笑起来。今年的过年,还真是有点特别。张准决心在过年的时候,解决登州城的鞑子,他们都觉得有点出乎意料之外,同时又觉得兴奋不已。本来以为张准会让登州城的鞑子多活几天,结果,他们也就真的是多活了几天。
登州城里面的鞑子,也是可怜。被围困了足足半年以后,相信日子一定是过得无比的凄惨了。以为过了新年,至少还有一两个月的活路,没想到,张准在年初三,就迫不及待的发起攻击了。
“本来,新年应该是祥和的,宁静的。不过,咱们这个年,要过得特别一点攻城的隆隆炮声,就是庆贺新年的鞭炮声相信以后大家回想起来,还会觉得这是一个最有意义的春节”
“咱们已经让鞑子多活了半年的时间,算是仁至义尽了。咱们毕竟是好客的不是?但是,鞑子执迷不悔,拒不举手投降,那我们也没有办法了。对待敌人,就要像冬天一样的冷酷无情。现在,是算总账的时候了”
话锋一转,张准就做起了战斗动员。
其实,不需要张准的战斗动员,下面的部队,都已经嗷嗷叫了。他们能不叫吗?其他的部队,都在对抗鞑子的最前线,不断的立下战功,只有他们是在后方监视鞑子的动静。别的部队打得热火朝天,捷报不断的传来,他们只能冷眼旁观,心里当然不爽了。好在,张准没有忘记他们,在过完年以后,立刻送给他们一个大礼包。
闯字营和品字营,都是内定的攻打登州城的主力部队,因此,这两支部队在监视登州城的同时,还反复的演练,练习如何攻打登州城。对于攻打登州城,他们是毫无疑问的。张准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将进攻的时间提前了而已。
“在三天的时间内,解决登州城,大家有没有信心?”
张准最后期待的大声说道。
“有”
一众军官都响亮的回答。
登州城里面的鞑子,现在已经是蔫掉的黄瓜,根本不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就可以摘下来。虎贲军上下,都有这样的决心。当初鞑子气势汹汹的到来,也被打了一头包回去,何况是现在的半残废的状态?因此,虎贲军的士气,高涨到了顶点。
做了战斗动员以后,张准等人坐下来,细心的研究战斗方案。其实,战斗方案是一早就拟定好的,现在只是拿出来,看看有没有需要改善的地方。张准其实是很喜欢研究战斗方案的。这东西永远都是精益求精,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根据张准的估计,登州城里面,应该还有两千名左右的鞑子,还有五千人以上的叛军。就是说,守军的总体兵力,不会少于七千人。由于当初孔有德将红夷大炮都拉去攻打黄县,撤退的时候又没有带走。因此,目前的登州城,只有一些佛郎机火炮,数量大概在十门左右。炮火的威胁不大。
破城的方式,张准还是准备采取原始的爆破方式。根据张准的估计,只要五百斤的黑色火药,就足可以将登州城的南门炸开。一直以来,登州城战事不断,城门已经非常残旧。鞑子就算拼命的加固,也难以加固到坚不可摧的地步。
“爆破组谁来负责?”
张准关切的问道。
“莫落。”
郝林勇肯定的回答。
“是他?很好就他了”
张准肯定的点头说道。
一提到莫落的名字,张准的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个大猩猩的战士形象。当初他炮轰南京城的时候,就是莫落上去炸开外金川门的。后来连续几次战斗,莫落都担任了爆破组的组长。现在,又是他来担当爆破组的组长,足够多尔衮喝一壶的。
炸开了城门以后,虎贲军蜂拥而上,稳步推进,被饿坏了的多尔衮,哪怕有逆天的本事,也肯定要完蛋。虎贲军的兵力虽然没有鞑子多,进攻的能力却要强得多,对于火药的掌握,也要比鞑子厉害得多。这些,都是虎贲军的优势所在。
“**准备得怎么样?”
张准又关切的问道。
“我们准备用八百斤的**,将城门炸开。”
郝林勇踌踌满志的说道。
“八百斤……够了”
张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八百斤的黑色**,足够将登州城的城墙都炸塌。炸开一条通路,肯定是不能问题的。在炸开缺口以后,飞龙炮将锁定缺口后面的二十丈到五十丈左右的区域,不断的抛射葡萄弹,将反扑的鞑子,都全部埋葬在铺天盖地的弹珠之下,然后虎贲军上前,将缺口稳定下来。
张准估计,在虎贲军打开缺口的时候,鞑子肯定会拼命的反扑。这是心理上的惯性思维。往日攻城,一旦城墙被突破,守军都会调遣预备队上前疯狂反扑,试图将缺口重新封堵起来的。鞑子应该不会例外。虎贲军刚好借助这个机会,大量的消耗鞑子的有生力量。鞑子的反扑越是凶悍,有生力量被消耗的速度就越快。
“李杨,你那里都准备好了没有?”
张准面向李杨,凛然的问道。
要应对鞑子的反扑,炮兵营的射击非常重要,张准必须确认炮兵营是否可以胜任这项工作。鞑子弓箭的有效射程,是二十丈左右,如果不能将鞑子阻挡在二十丈开外,进入缺口的虎贲军,就要遭受损失。
“都督大人,我们都准备好了。缺口炸开以后,飞龙炮肯定可以覆盖缺口后面二十到五十丈的区域。鞑子想要通过这片区域,向缺口逼近,是要付出相当的代价的。此外,红夷大炮还可以覆盖五十丈到一百丈的区域。鞑子想要向缺口集中,也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
李杨肯定的回答。
“很好”
张准满意的点点头。
相对于鞑子而言,虎贲军的最大优势,就是有多种火器的配合,以达到最强的威力。这种配合,是人类用了两百年的历史,才慢慢的沉淀出来的。中间曾经走过很多弯路,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现在,因为他的穿越者身份,提前将这种配合完美的搬上来,完全可以用来虐待鞑子了。
随后,郝林勇详细的介绍了入城以后的攻击计划。
登州城是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城市,如果一定要说它像一个什么东西的话,它应该像是一个不规则的扇形。北面比较小,南面比较大。由于历史上的原因,登州城的北面,一直都是政府衙门的所在,权贵人家主要也是在北面,商铺、仓库、寺庙等也主要集中在北城。
登州城的南面,主要是贫民区。嗯,准确来说,是平民区。这里的建筑,相对比较复杂。因为当初山东巡抚孙元化本身是仰慕天主教的,和西洋人的关系很好。因此,西洋人,主要是葡萄牙人,在登州城里面,修建了好几座教堂。为了传教方便,这些教堂都位于南城,位于平民区的中间。
鞑子闯入登州城的时候,将城内的所有平民,都驱逐到了辽东,一个都不留。也就是说,现在登州城的南部,已经空了。那些教堂当然也空了。所有空荡荡的房子,都是鞑子弓箭手的藏身之所。尤其是那几座教堂,建筑是比较坚固的,肯定会成为鞑子守城的核心支撑所在。
鞑子其实不会打巷战。但是,巷战的某些原理,和丛林战是一样的。而狩猎出身的鞑子,恰恰擅长丛林战。当然,是北方的深山老林,不是南方的雨林。鞑子的箭镞,又准又狠,只要被他们抓到机会,目标就很难逃脱。
郝林勇报告说,根据之前的侦察情况,在登州城的南面,不断的传来建筑物倒塌,又或者是叮叮当当的改造建筑物的声音,也不知道鞑子到底在里面做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鞑子试图利用南城的建筑物,来阻挡虎贲军前进的道路。
“听起来不是好消息。”
张准阴沉着脸,沉吟着说道。
尽管已经将鞑子饿了半年的时间,消耗了他们大部分的战斗力。但是,鉴于鳌拜当初的勇猛,张准也不得不承认,鞑子要是拼死的负隅顽抗,还是可以给虎贲军造成一定的伤亡的。鞑子的冷箭,经常猝不及防,在战斗之前,不可能预料到战斗开始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
一定的伤亡,张准是可以承受的。打仗没有不死人的。只要伤亡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就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时间上的拖延,他无法承受。他的计划是三天。最多不能超过五天,必须将登州城拿下来。他要腾出两个营的兵力备用。
鞑子对南城的改造,肯定是要增加虎贲军攻城的难度。换言之,虎贲军在登州城耗费的时间,可能超过五天。这是张准不能接受的。年初三发起进攻,年初八要是还不够结束战斗,万一鞑子大规模南下,局势就有点被动了——他手里没有足够的预备队。
“的确不是好消息。”
郝林勇也语调低沉的说道。
登州城南部的废墟地区,足足有三里宽。密密麻麻的建筑,至少可以躲藏几千名的敌人。而海军的大炮,又不能打到这里,只有依靠飞龙炮。但是,葡萄弹对于建筑的伤害,似乎……小了点。实心弹倒是可以破坏建筑。但是,这么大面积的区域,得发射多少的实心弹才够?
因此,郝林勇期待的说道:“大人的那个没良心炮,是不是可以……”
张准点头说道:“可以。”
对付城内的建筑,没良心炮自然是威力最猛的了。一个**包过去,周围的建筑都要倒下一片。无论鞑子如何的改造建筑,最终都是一片废墟。不过,没良心炮威力爆发以后,整个登州城,也被荡平了。就好像是四野打天津,都是用大炮、**包和手榴弹平推的,解决战斗爽快之极,但是战后整个天津,基本上没有完好的建筑了。结果后来三野打上海,上头就不给这样平推了。
张凌云忽然说道:“大人,我们部队设计了一样小东西,不知道是否能派上用场?”
张准好奇的问道:“啥东西?拿出来看看?”
张凌云说道:“我马上叫人送来。”
他当即出去传令。不久以后,就有人推着一架小型的投石车过来。投石机是最原始的攻城工具,春秋战国的时候就有了。蒙古人著名的回回炮,就是威力巨大的投石机。但是,张凌云设计的投石机,体积很小。它的主要目的,不是抛射石头,而是抛射**包。
这种轻巧的投石机,能够轻易的将五斤装的**包,抛射到大约三十丈远(大约100米)的地方,射程要比没良心炮稍微远一点。不过,它的破坏力,和没良心炮其实和一样的,都是将落点周围夷为平地。不管有没有敌人,先荡平了再说。
张凌云为此专门给这样的投石机命名为“灭虏炮”。可以想见,十几个的投石机,不断的抛射**包,完全可以直接炸出一条路来。三十丈的抛射距离,完全可以让鞑子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比没良心炮还厉害。当然,灭虏炮发飙以后,登州城也就彻底的夷为平地了。
不过没办法,想要不付出一点代价,就将鞑子拿下来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与其需要付出更多的人命和时间作为代价,还不如将登州城夷为平地。登州城经历了如此之多的战斗,其实也是千疮百孔了。与其修修补补,还不如直接推倒了重建。
“行闯字营就用没良心炮开路,品字营就用灭虏炮开路,务求尽快的推进,尽量的减少人员的损失。闯字营的进攻路线,在西面。品字营的进攻路线,在东面。齐头并进,一起想登州府衙门推进。”
张准凛然拍板。
郝林勇和张凌云就分头准备去了。
张准随后来到登州城的前面,举着千里镜,仔细的打量着登州城,借助夕阳的光辉,张准可以清晰的看到,在登州城的城垛背后,其实还是有人在监视城外动静的。大概是害怕城外的狙击手,他们不敢将脑袋探出来。
“独孤,安排几个人,时时刻刻对城头上打冷枪。”
“晚上也不要停止。”
张准沉声说道。
独孤猎答应着吩咐去了。
“砰”
片刻之后,第一声枪响就传来了。
不知道有没有打中目标,反正,这一声的枪响,揭开了登州城攻坚战的序幕。城内的守军,肯定会被零星的枪声,搞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他们本来就所剩无多的体力,会在这样的紧张和恐惧中,消耗得更快。而这,正是张准需要的。
午夜,张准接到报告,说是张慎言和高弘图都来了。攻打登州城这样的大事,他们两个当然不能不来。解决了登州城以后,在虎贲军控制的范围内,就再也没有鞑子存在了。莱州府、登州府、东江镇以及朝鲜,就完完全全的连接成一片了,有利于资源的整合,还有劳动力的分配。登州府知府衙门,也将搬迁到登州城。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方面还是,这是一次令人瞩目的战斗。和以往的战斗不同,这次是实实在在的歼灭战,而不是普通的击溃战。在虎贲军的高压之下,登州城里面的敌人,一个都逃不掉。这样的胜利,只要是人,都愿意亲眼来目睹见证一下。
自从萨尔浒战役以后,明军还没有打过像样的胜仗,而稳操胜券的胜仗,更是从来没有。所有的战斗,都是以希望开始,以失望终结。只有虎贲军这次攻打登州城,是必胜的。这样的历史时刻,谁都不愿意错过。
将要凌晨的时候,又有更多的人员赶到。主要是配合作战的后勤人员。带头的,还是最活跃的毛顺江老人。大军云集登州城,后勤保证当然很重要,后方的人员和物资,都源源不断的送上来。
“玉麟,我带来了三千民壮。”
毛顺江老人见到张准,立刻兴奋的说道。
张准愕然说道:“三老爷,来这么多人做什么?”
毛顺江急忙压低声音,委婉的说道:“玉麟,你小声点,不要打击大伙的积极性,大伙儿出来一趟,可不容易。”
张准好奇的问道:“怎么回事?”
毛顺江低声的说道:“也没有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过年期间,大家都有空,听说要打登州城了,就忍不住要来看看。过年嘛,总是找点比较新奇的节目。反正大家都知道,虎贲军打鞑子,那是十拿九稳的。这样的战事,要是不亲眼看一看,说不定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他们的想法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随着虎贲军的扩张步伐,以后的战斗,距离青州府、登州府会越来越远,当地的民众,想要亲眼目睹虎贲军和鞑子的交战,真的是没有太多的机会了。因此,登州城这一战,就是他们最容易,最有机会参与的了。
毛顺江老人最后说道:“我们带来了五百头猪,等拿下了登州城,咱们全部宰了,好好的犒劳大家一顿。”
张准呵呵笑着说道:“那敢情好谢谢了”
随后,他和毛顺江老人一起,去看望慰问了后方的人员。尽管带着大量东西从后方赶来,他们都很疲惫了。不过,几乎没有人睡得着。因为,他们已经得知,战斗会在中午打响。而且,狙击手零星的枪声,也让他们睡不着。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凌晨之前了。大家都知道,黎明前是最黑暗的。这一刻,登州城完全都笼罩在了黑暗当中,连轮廓都看不到了。张准默默站在黑暗中,眺望着不远处的登州城。他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没关系,他能感觉到登州城的存在。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多尔衮,又在黑暗中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