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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可法看看张慎言,委婉的说道:“昆岑公,此人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是懂得带兵的。杨一鹏和张慎言,都是万历三十八年的进士,在他们两个老前辈的面前,崇祯元年进士的史可法就是名副其实的小辈。杨一鹏字昆岑,史可法也就称之为昆岑公。至于看张慎言一眼,是他已经察觉到了,张慎言颇有爱才之意。
其实,史可法对张准的带兵,也有几分的欣赏。在史可法接触过的明军队伍里面,还没有谁的部队,能够让史可法印象如此深刻的。士气高涨,精神抖擞,令行禁止,纪律严明,比所有的明军,都要强上几倍。不过,总的来说,这家伙还是个刺头。
杨一鹏恼怒的说道:“天下懂得带兵之人众多,他又不是戚少保!”
张慎言缓缓的说道:“昆岑,此人颇有戚少保之风。”
杨一鹏微微一愣,似乎有些不相信,深沉的说道:“藐山,你如此看重他?”
张慎言点点头,肯定的说道:“此子若能为我所用,必然是另外一个戚少保,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一鹏没好气的说道:“戚少保可没有他这么无礼。”
张慎言晦涩的说道:“这正是为难之处。”
杨一鹏悻悻的说道:“狼子野心,尾大不掉……藐山,宪之,你们觉得此人,可有报
效国家的意思?”
张慎言沉默不语。
史可法试探着说道:“要是昆岑公和藐山公同意,晚辈愿意到郁洲山去一趟,跟这个张准当面详谈,或许可以查探查探他的真实想法。”
张慎言点头说道:“甚好。只是,不宜操之过急,需懂得徐徐之道。”
杨一鹏沉思片刻,缓缓的说道:“也罢,你去吧!”
史可法当即出城,坐船来到郁洲山。
张准倒没有什么架子,让人将史可法放进来。他正在琢磨东海中所的码头建设,桌上还铺着一些陈旧的图纸,都是东海中所残留的。原来的千户,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整理这些资料。最后的更新日期,居然是万历四十四年。
粗略算来,差不多有二十年的时间,没有动过这些资料了。这样的千户所,要是能够有战斗力,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现在张准接管东海中所,自然是要发挥重大作用的,这些图纸就显得非常的重要了。
看到史可法进来,张准将图纸卷起来,指了指旁边的座椅,示意他随意的坐下来,然后笑着说道:“史郎中,别来无恙?”
史可法哭笑不得的坐下来。
才几天不见,什么叫别来无恙?这不是故意给我难堪吗?
好在史可法是有求而来,对于张准的无礼,倒也习惯了,缓缓的说道:“玉麟,你适才的确是有
失礼之处。张准笑着说道:“万一将我抓起来,一刀砍掉脑袋呢?”
史可法正色说道:“决无此事!”
张准似笑非笑的看着史可法的双眼,漫不经意的说道:“真的没有?”
史可法睁眼说谎话的本事,那也是杠杠的,这是文官的基本功。所谓的养气,其实就是喜怒哀乐慌乱,都不形于色。当即眼神不动,一口咬定:“决无此事。”
张准点点头,漫不经意的说道:“那就我孟浪了。不过,杨一鹏大难临头,死期不远矣,我见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没什么大不了的。”
史可法大吃一惊。
什么叫做大难临头,死期不远?
史可法蓦然发现,自己要是按照文官的思维,和张准说话,肯定要发疯。这个人的思维跳跃性实在是太大,一不小心,就蹦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来。杨一鹏是户部尚书、漕运总督、凤阳巡抚、都御使……哪个头衔都是好端端的啊!他在朝中的时候,也没有听说谁弹劾杨一鹏做事不力啊!危言耸听,危言耸听啊!
张准察觉到史可法脸色有异,随意的笑了笑,不经意的说道:“史可法,我问你,要是河南的贼军,突然南下,攻击凤阳府,火烧皇觉寺,你觉得杨一鹏会有什么下场?”
史可法霍然站起
来。
幸好,他的手上没有茶杯,否则,又要摔烂了。
张准斜眼看着脸色越发惊异的史可法,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么?不相信?”
史可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眼神有些呆滞,显示出他内心的震惊,已经超出他的承受极限。对于城府慢慢养成的史可法来说,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即使是皇帝当面骂他,史可法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好大一会儿,史可法才回过神来,用力的咽了咽口水,艰难的说道:“……我信。”
一时紧张,他竟然自称我了。
原因很简单,张准的这番话,对他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他乃是户部郎中,对于军务的事情,不是很了解。河南的乱军,会不会南下凤阳府,他无法判断。但是,他却非常清楚,要是起义军攻占凤阳府,火烧皇觉寺,杨一鹏绝对是满门抄斩的结果。除了杨一鹏之外,还要牵连一大批的官员。
凤阳府是什么地方?
朱元璋的故乡!
皇觉寺是什么地方?
朱元璋的龙兴之地!
这两个地方,就是传说中的大明朝的龙脉所在!龙脉是什么?龙脉就是国运!龙脉被破坏,意味着国祚暗淡,改朝换代的时候到来!要是大明朝的龙脉被破坏,那还得了?
要是张准说的是真的,不要说户部尚书、漕运总督、凤阳巡抚、都御使之
类的头衔,就算是给你挂一个督师的头衔,甚至是挂一个亲王的头衔,照样是死罪啊!龙脉被破坏,愤怒之下的崇祯皇帝,不知道要摘掉多少人的脑袋!
张准淡淡的说道:“你回去告诉杨一鹏,想要活命,就要守住凤阳府,守住皇觉寺不住,必然是全家被抄斩的命运!他在朝中的仇人可不少!凤阳府一旦出事,那些人必然群起攻之!我觉得他为官还算清廉,不想看到他不明不白的死了,所以才出言指点。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史可法越想越觉得后果严重,面就好像是长了痔疮一样,根本坐不住了,干脆站起来,颇有些紧张的说道:“我……告辞了。”
对于朝中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史可法要比张准了解的更清楚。有能力救杨一鹏的人,那是绝对没有的。落井下石的人,却有很多。何况,这样的大事,有谁能救杨一鹏?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自身就是刚正不阿之人,对于杨一鹏、张慎言此类的前辈,是相当敬佩的,当然不能坐视他们犯下如此致命错误。
急匆匆的告辞以后,史可法就离开了郁洲山。到了郁洲山的码头,史可法才蓦然想起,自己是来劝说张准为朝廷效力的,结果……算了,下次再说吧。军情紧急,不能有丝毫的拖延。
史可法急匆匆的回到海州城,张慎言
和杨一鹏还在说话呢。他们两个都是万历三十八年的进士,同榜进士,又是上了年纪的人,又都经历了官场的浮浮沉沉,起起落落,现在大明朝国祚不昌,奸臣当道,自然有很多牢骚话要说。看到史可法如此急匆匆的返回,两人都很是惊讶。
杨一鹏怒声说道:“这个张准!居然敢将你撵出来?”
史可法摇头说道:“不是,是有要事相告,晚辈急急忙忙的赶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