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初现时就开始行动,待昏红太阳跃出地平线,条顿骑士团已在坦能堡南面不远处高地排好面南背北,两公里多宽,纵深大致相同的军阵。WWW.tsxsw.COM的f放眼望去,骑枪如林,旌旗无边,铁甲森然冷峻,人马呼出的哈气云蒸雾绕模糊军阵和远处森林的界限。温阳撒过,更让肃立骑士披金辉。
左翼十五个旗队,瓦伦罗德率领,一线是萨克森骠骑兵,二三线都是骑士团员、贵族及扈从重骑兵。右翼是李希腾施坦因的利沃尼亚骑士团二十个旗队,团员、贵族重骑兵和爱沙尼亚等族骠骑兵各占一半。中央,一二三线分别是佣兵为主的重步兵、臼炮阵地和十字弓手,后方是大团长直属骑士和曼海姆分团,总数约二十个旗队。
三万人,万余骑士。对方约二十旗队波兰骑士合翼骑兵,二十二个波兰步兵旗队,五十个立陶宛及莫斯科大公国贵族和梭镖骑士队,还有摩尼亚十个旗队骷髅骑兵,加附属工兵等,不下于四万人。
这一战将在欧罗巴留下深刻印记?等一切部署妥当,举目四望,荣金根心中迟疑似乎随着萧杀掩去,只想带久违的头盔,紧握剑柄,等待钢铁洪流骤然爆发。可惜,手里是权杖。
不由自主低头看左侧剑柄的十字架,耶路撒冷,底黎波里塔尼亚,阿克,里格尼茨,瓦尔纳,一幕幕场景掠过脑海。都是九死一生考验,都在伤痛中怅然而归,但他觉得,那时候他心中从未有过迟疑。
现在是怎么回事?信念出现偏差?岁月抹去豪情?再看看钢铁丛林,荣金根觉得:此时自己军阵无论规模还是军容都不逊色,甚至有所超越,可总是少了些什么,至少在自己心中少了些什么。或许,那些都是圣母庇佑下的光辉之战,哪怕失败,哪怕同袍尽归泥土,坚贞和荣耀永存,而此战不过是领主纠纷。
也许不是。
历数那些战斗,跟自己一样,大家从圣地一路撤退,直到面对奥斯曼疯狂侵袭,似乎是从辉煌到衰落的过程。难道自己因此而迷茫?
还不是,基督徒的苦难正是圣骑士存在的理由。
那反抗的眼神与以往不同?昨晚小女奴凝固的眼眸浮心头,也将荣金根厚重的信念撕开一道缝隙。他蓦然发现,自己像是刻意忽略了很多东西。
时代变了,自从里格尼茨一战,或者说黄胡子显现出头顶朦胧的羽翼,一切都在疯狂变化。
瓦本,萨克森,或者说德意志;法兰西,尼德兰,英格兰,或者说整个欧罗巴;奥斯曼,金帐汗国,罗斯,埃及帝国,或者说整个世界。新鲜事物层出不穷,贵族的言谈日新月异,乃至教会都发生巨变。可自己,可自己这些圣骑士,始终徘徊在阿克城峥嵘岁月,始终执拗于数百年习惯性思维。
不,骑士团也变了。奥伯瑞迪特战马不安倒动一下脚步,打断荣金根思绪。这曾经熟悉的兄弟已经顺应这变化。看看奥伯瑞斯特,早该关注的一些事情闪过,但荣金根没时间思索。
高地下方,斥候和警戒骑兵奔回,联军已经到了。
“全军出动。摩尼亚女边疆伯爵的骷髅骑兵前出到左侧两里刘氓的罗马里,也就是公里,以后省俩字,呵呵处,后面是魏陶德梭镖骑士队和部分罗斯人,女王的主力还在十里外。”
从对方列阵到开战还得点时间,李希腾施坦因、瓦伦罗德等人纷纷来到荣金根身旁。应对方案不用再讨论,但大家习惯性想听大团长说些什么。
“是么…,那今天就是决战。”搭太阳,荣金根低声回应瓦伦罗德关于军情的汇报。又看看众人期待的眼神,他望着远处说:“奥伯瑞斯特兄弟,你亲自去拜见女王,再次申明我们和解的意愿。”
到这会还说这样的话,连李希腾施坦因都感到别扭,不等奥伯瑞斯特回应,说道:“大首领,我们已经来到这里。”
“啊,是啊…,那就宣战…”荣金根明显是心神不宁,嘟囔着让侍从取来两把宝剑,交给奥伯瑞斯特,又说:“宣战,把这个带去。”
奥伯瑞斯特看了他一眼,明显有些纳闷,但还是收好宝剑催马离去。等奥伯瑞斯特驰下高地,扭脸想跟大家说些什么,荣金根突然醒悟:对面联军主帅是女王啊,自己送两把剑过去算什么事?见魔鬼了?
不等他反应,军阵左侧斥候呼喊声由远至近:“…,骷髅骑兵…”
斥候慢了点,几与他喊声同时,大地微微震颤,然后隆隆马蹄声跟右侧军阵骚动一起传来。过了一会,隆隆声减弱,隐隐向东北方转移。
“摩尼亚女边疆伯爵带着骷髅骑兵攻击我左翼,大约有四个旗队。他们二百码外放箭后离去,太快了…,可能是要扰袭我后方…”又过片刻,传令官才报来确切消息。
“各位立刻回归本队指挥。李希腾施坦因兄弟派出相应骠骑兵监视攻击女边疆伯爵骷髅骑兵,拉开距离,防止他们突袭就好,必要时纠缠近战,或者引过来让骑士团冲击。这是想让我们陷入混乱,不能当。其他人加强防御,保持阵型,全力应对魏陶德和罗斯人。”
战斗真的开始,荣金根立刻恢复往昔指挥若定状态。等李希腾施坦因等人要领命离去,他又大声说:“记住,记住我们的身份记住我们背负的荣光让我们祈祷,让我们直面强敌不管何时何地”
跟荣金根一样,海德维格也精神不振。但她没经历过像样战斗,无从谈什么恢复常态。与这些天不同,她没有等大军移驻后再跟进,而是伴随而行,甚至没有乘坐马车。
这对她来说的确有点新鲜,起初,身旁贵族护卫手中的旗帜猎猎飞舞,周边略显亢奋的嘈杂如拍岸,让她暂时忘记一切,甚至有点热血沸腾,此战后可能镌刻的荣光朦胧显现。慢慢的,嘈杂声变成亘久不变的震荡,各种气息伴随寒意侵扰,烦扰也就海潮般时起时落,甚至带来昏昏欲睡的困倦。
按计划,奥尔加涅帅骷髅骑兵前出袭扰,魏陶德帅近四十个立陶宛及罗斯梭镖骑士旗队跟进。如果奥尔加涅成功打乱条顿骑士团部署,使其形成兵力分散态势,魏陶德就趁势迫近混战,最后由波兰骑士和翼骑兵锁定胜局。
骷髅骑兵善于运动战不用多说,立陶宛和罗斯人长期与金帐汗国厮杀,战术风格也带对方印记。另外,相对而言,梭镖骑士防护差,混战,灵活性才能发挥。这计划看似有逐次投入兵力的嫌疑,但联军占有人数优势,行动灵活,还是很有把握取胜的,连奥尔加涅也未表示异议。
海德维格不懂这些,需要的只是胜利,只是一个结果,或者终结。过往恩怨,王国利益,臣民福祉,一步步走到这里,或者说拖到这里,她很累。
那个金发男人此战后会如何想,如何做,已经不重要。所处偏远,封锁消息,少数人刻意隐瞒,无论如何,帕特里西亚故去的消息还是传来。
这是她唯一的亲人,或者说心灵籍慰。得知消息,她却没有震惊,没有悲痛,只是觉得困倦,还有难以遮掩的飘零感,哪怕身旁都是忠于她,应她号召来这里舍生忘死的臣民。
半午,和煦的阳光抹去些许寒意,苍灰与惨白色交织的原野林木约略显露出生机。大军不知何时停下,亢奋嘈杂也变成窒息般拘谨,只有旌旗与马嘶显出某种迫在眉睫的肃穆。
海德维格活动一下因偏坐马鞍而僵硬的身体,纳闷的四下张望,感受到兹比格涅夫、马佐夫舍公爵关切的目光才清醒,记起自己是女王,是大家的期盼。
“我们的女王,摩尼亚女边疆伯爵前出到条顿骑士团阵地后方,并捣毁骑士团在坦能堡的营地。但骑士团没有改变部署,立陶宛公爵已经在对方阵地前一里列阵,等待女王示下。”
已经捣毁营地?听完兹比格涅夫元帅汇报,海德维格脑海里一闪,下意识说:“女边疆伯爵应该能彻底切断骑士团后勤补给线,我们不如在这里扎营,等骑士团困顿后再择机进攻。”
女王这话出乎意料,兹比格涅夫和马佐夫舍公爵同时愣神。半响,兹比格涅夫一肚子的苦。我们的女王啊,你以为自己是黄胡子?手下是黄胡子的士兵?对方补给困难,我们就容易了?天寒地冻的,也许比对方先垮掉。如果对方不理会,先行攻击,我们还会在士气低一头…
幸好海德维格不过筋,看到两人一脸为难也就明白自己是瞎指挥,随即说:“啊…,我只是突发奇想而已,元帅和公爵不必在意。嗯,大家认为该怎样?”
两人都松口气,对视一眼,兹比格涅夫恭敬的说:“我们的女王,决战就在今天。对方右翼兵力在十五个旗队左右,右翼是约二十个旗队的利沃尼亚骑士团,荣金根统帅步兵和预备队在中间以及后方。臣下认为,立陶宛公爵和奥利格尔多维奇公爵帅梭镖骑士主力以优势兵力攻击骑士团右翼,女王的骑士和部分罗斯梭镖骑士牵制性攻击左翼,摩尼亚女边疆伯爵机动策应,其余六个旗队骷髅骑兵掩护侧后。等骑士团右翼溃败…”
海德维格笑着打断兹比格涅夫汇报,让侍从服侍自己下马,沉稳走向不远处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她已经看出来了,自己的军队早已排好队形,远处那道黑线正是骑士团阵地。
“大家都看着我,因为我是你们的女王。”走高台那一刻,海德维格终于恢复平静。看着无数双期盼的眼神,她明白,站在这里,她不只是自己。
“我无法举起宝剑,也不知道如何指挥。但我会站在这里,直到你们取得胜利。我会站在这里,因为我们脚下是波兰,因为我们是波兰。对面,同样站在波兰土地的则是敌人,是苦难,是奴役我们的枷锁。我站在这里,看着你们,因为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你们披着金色荣光向前方奔腾,一切苦难因你们瓦解消融,只剩下波兰,只剩下波兰的荣光”。.。
祸乱中世纪第五百八十九章悲歌为谁吟唱第四卷光影中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