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去听大提琴演出, 其实馥碗和三个舍友都是没有任何音乐细胞or音乐审美的铁憨憨。
尤其是馥碗,因为在地牢里生活了太多年,又曾经经历过极为恐怖的抗干扰实验, 被各种可怖的噪音折磨了二十多天, 差点就精神崩溃而死,如果不是罗域及时救了他, 他恐怕还没法在那些噪音里活下来。
这样特殊的经历导致他对各种声音格外敏感, 一有风吹草动就格外警觉。
但无论是悦耳的声音还是难听的声音, 他都无法加以区分, 很难去进行审美上的鉴别和欣赏。
因此,跟着舍友坐在礼堂里听了俩小时大提琴,馥碗依旧毫无波动地睁着眼,安安静静地看着舞台上拉琴的人, 也是他的新爸爸,骆寒生。
他这样冷淡矜持, 气质安静,在外人看来便是容色姝丽的少年心神早已随着悠扬神秘的乐声寂然远去, 目光悠远, 端的是现场最吸引人的一道风景线。
然而事实是, 馥碗木着脸看了一会儿骆寒生的脸, 心里点了下头——
嗯……新爹的眼睛也是桃花眼, 和爸爸很像,拉琴的时候看起来很深情, 不像自己面无表情。
评价完脸,馥碗仿佛扫描机器,又冷淡地看向骆寒生的手,心里歪了下头——
……罗域说新爹的手很像自己的手, 指骨细长好看,适合弹琴。
没记错的话,罗域好像确实问过他,要不要学音乐,难道是因为他有个爹是音乐家?要不要去暑假去学一下钢琴?
馥碗像研究数学题一样把他爹看了一遍,然后摸出手机准备玩游戏。
昨天顾晏约了儿子今天一块打游戏,馥碗都答应了,这会儿只能上线打一会儿。
可旁边的陈一言以为他是太过沉醉这音乐,想给他爹拍个照,便把自己九千万像素的最新款手机塞了过来,慷慨地说:“碗,用这个拍吧,我新买的手机!”
“……”馥碗迟疑地停下动作,用看憨批的眼神看着陈一言,顿了顿,还是没直接打击舍友,说,“我不拍照,玩游戏。”
“???”陈一言裂开,压低声音问,“你刚刚看得那么陶醉,居然不是要拍照留念?”
“我劝你不要脑补。”馥碗盯着憨憨舍友,漂亮的桃花眼看着有些无害。
然而陈一言被这过分清亮干净的眼睛看了三秒,就自觉捂住了脸,连连摆手求饶:“好了好了碗你憋看我了,瘆得慌!好像被毒打了几百遍……”
馥碗这才收回视线,解锁手机。他现在威胁人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用拳头或者冷气解决问题了,而是换了一种方式:死亡凝视。
大概是和罗域待久了,馥碗渐渐的也变得“有人情味”了一点,起码对待善待自己的人,他不会再无意识地用自己锋利的棱角割伤对方,无差别攻击,而是学会了用真实的自己面对爱他的人。
这样的改变让他比以前轻松了很多,不再需要时时刻刻防备别人,生活中多了很多来之不易的安全感。
舍友自然也就变成了他的朋友。
“碗刚刚看那么投入,我以为他真的被迷住了,我肯定不是一个人!”陈一言等馥碗开始玩游戏,便放下了手,坚定地说。
“我也觉得。”傅云墨难得赞同,看了看馥碗,沉吟道,“就是那种……很少见的,碗眼睛里能映出人的感觉,他看陌生人基本就是看空气,目中无人,所以二狗的直觉是对的。”
“是吧?我就说他今天不太一样。”陈一言长长舒了口气,不解地嘀咕,“不过,碗为什么能看进去骆寒生呢?他又不喜欢音乐。看进去却毫无波动,奇怪……”
“把上次拍的照片拿出来对比一下。”傅云墨说。
陈一言连忙打开手机的命名为“最美舍友”的相册,里头一溜儿的全是馥碗的照片。
“看看这个,不一样吧?”他指的是一张馥碗上课看老师的照片。
“对,看来骆寒生是有点特别……”傅云墨的视线不停地在照片和馥碗之间转,煞有其事地点头。
俩舍友跟新晋爸爸似的,光明正大地研究碗崽的一举一动,得亏是馥碗现在脾气没以前那么冲,要不然绝对一个一拳揍完了扔出去。
要知道,傅云墨和陈一言这几个月研究馥碗得出的结论,凑起来都快能写一本《馥碗传》了。
馥碗也想不通自己的舍友是什么时候脑子进了水,才会每天致力于探究什么……“碗学”的奥秘。
他下意识打了个小喷嚏,抬手揉了一下白嫩的鼻尖,看起来居然有点无辜。
高旭明早就在一边笑得打跌,被发小陈一言威胁地瞪了一眼,忙忍住笑,伸手从旁边袋子里摸出瓶橙汁,拧开瓶盖递了过去,说:“碗,喝点果汁吧,天气太热了。”
“嗯。”馥碗接过橙汁喝了几口,拧上瓶盖,继续游戏。
陈一言说了半天也渴了,便宣布中场休息,凑过来拿饮料,还掏出零食骗馥碗吃。
可惜馥碗今天午饭吃的太饱,死活不买账。
礼堂里其他学生都如痴如醉地听着悲伤的大提琴声,有的甚至落了泪,就他们四个铁憨憨完全没听懂,开心地喝着饮料,得亏是坐得比较靠后,要不然前面的教导主任就要来做思想教育了。
馥碗只按约定的时间上线,和他爹顾晏一块组队打了两盘游戏,就把手机塞回了书包,继续专注地听大提琴演奏。
他虽然不会欣赏,但好歹知道要老老实实地听到结束,不能辜负新爹骆寒生的期望。
舍友们前十分钟喝完了饮料,后面一个多小时也都在认真地听演出,还做了笔记,一是因为骆寒生有真材实料,听了演出多多少少会有收获,后续音乐课也肯定会要求交感想,二呢就完全是摄于望子成龙式家长的威严了。
比如陈一言,他爸一辈子不听音乐会,但还是会夸奖骆寒生,希望儿子好好听演出,能学一点是一点。
结束后,馥碗和舍友一块回宿舍,路上却遇见了形色匆匆的骆寒生。
骆寒生今天也是穿着白衬衫,但样式有一点区别,比较正式。他看到馥碗,便背着大提琴直接走了过来,和他们打招呼。
舍友见著名音乐家校友找的是馥碗,一时都有些惊讶,不停偷瞄馥碗,疯狂暗示。
可惜骆寒生在场,馥碗解释不了什么,舍友只好不情不愿地先告辞,等着晚上馥碗跟他们说。
“你的同学很喜欢你。”骆寒生看着几个男生远去的背影,声线温柔地开口。
“嗯。”馥碗点了下头,“找我做什么?”
“想问问你今天听完曲子,有什么感想。”骆寒生目露期待。
“……听不太懂,就挺好听的。”馥碗诚实地回答。
男人眼中一时有些失落的情绪闪现,却微微笑了,说:“那你喜欢吗?”
“还行。”馥碗点一下头。
骆寒生便高兴起来,有些怀念地说:“那首曲子是我第一个作品,在你出生的时候创作出来的,小时候你很喜欢,听到琴声就会挥小手。我很高兴……你还喜欢它。”
馥碗闻言,垂下眸,没有说话。
骆寒生便将右手提着的礼物袋递了过来,轻声说:
“这个给你。你应该已经从罗域那知道了我的身份?”
“嗯。”馥碗点了下头,没有伸手接。
虽然骆寒生每天都会在校门口坐着看他,一看就是两个月,但这个父亲到底不是特别熟悉,馥碗多少有些不适应。
他不接,骆寒生也不勉强,把手收了回去,轻声问:“有空跟我出去走走吗?有些话,爸爸还是想跟你说。如果你不介意我自称爸爸?”
“随便你。”馥碗撩起眼皮看了一会儿对方,说,“走吧。”
这个回答让男人显而易见地高兴起来,忙抬脚跟上少年。
他一直拎着礼物袋,出了校门,才说:“爸爸给你准备的礼物是个音乐盒,里面基本都是我自己创作的曲子。十几年没见面,想给你送一个重逢的礼物。”
“我没遗传到你的音乐天赋,听不懂音乐。”馥碗说。
“但你不讨厌不是吗?有些音乐是可以催人入眠的。”骆寒生微微一笑。
馥碗没说话。
“你幼年的时候很难睡着,因为改造试剂会给人带来痛苦,那时候你年纪太小了,也不会哭闹,我才想到了用安眠曲哄你睡觉。可能你现在已经不需要了,这是好事。”骆寒生的语气依旧很温和。
馥碗瞥了对方一眼,问:“为什么会想到找我?”
“你是我儿子。作为父亲,我必须确认你过得好不好。”骆寒生淡然一笑,“之前找了你很久,都没有找到,我甚至在想你会不会被送出国,还跑出国去找了,谁想到会在国外出了名。这次能找到你,还多亏了罗域。”
“什么意思?”
“罗域是特殊行动部的新部长,我听说他查案能力特别强,所以想拜托他找你。”骆寒生说着有些苦恼地皱眉,“不过因为担心吓到你,还有之前周行失败的例子,所以我选择了每天在校门口偷看儿子。”
说到这里,骆寒生似乎被自己逗笑了。
馥碗略带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父亲,默默陪着对方在学校附近逛了一圈。
回来的时候,骆寒生将手里大包小包的小吃零食递过去,连带着那个礼物袋。
“要是不讨厌爸爸,就收下吧。你不需要认我,爸爸只是想确认你过得好不好。这些吃的分给舍友,音乐盒将就着用,不喜欢就放着。好不好?”
其实骆寒生作为一名音乐家,自己也是个生活九级残障,典型的离开了大提琴就没有自理能力的天才。但他能忍着两个月不拉琴,每天在校门口等上十几个小时,就为了看一眼儿子,刚刚又一直忙着给馥碗买吃的,有些小吃他自己甚至都没吃过,已经挺不容易了。
馥碗沉默了几秒,看着眼前高瘦的男人有些佝偻的脊背,目光落到骆寒生俊美而苍白的脸上,伸手把东西接了过来,低声说:“谢谢。”
骆寒生顿时笑起来,眉眼间都是喜气,倒衬得他健康了很多。
馥碗有些纠结地想了想罗域教给他的东西,半晌才说:“有空找爸爸吃饭……就是顾晏,我也会回去。”
“好。”骆寒生连声说了两个“好”,看着馥碗转身上了楼,又在楼下站了很久,才背着琴离开。
他们俩回来的时候没有避着别人,学校里又一堆人因为今天的演出迷上了骆寒生,以至于骆寒生在宿舍楼下站了很久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这传开了不要紧,关键是有些人很快联想到了前两个月骆寒生每天都在校门口花坛边坐着的事,一时浮想联翩,对馥碗和骆寒生的关系也是众说纷纭。
谁想到第二天,骆寒生就在学校贴吧发了一个帖子,帖子里直接说明了他本姓是顾,是馥碗的小叔叔,馥碗的父亲是顾晏。
说到顾晏,可能很多学生并不认识他本人,就算见了面也认不出来,但提到他的名字,却没人不知道。
于是馥碗从小校草到小学神,眨眼间又成了x二代,这个x包含的东西可就多了去了,谁让他爹他爷爷他小叔他男朋友(?)都是不可说的人物呢。
外面把馥碗传得神乎其神,他本人倒是没受什么影响,依旧该上课上课,该玩玩,时不时被罗域拐出去约会。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期末考试来了。
临近考试,很多学生都回家去了,因为他们已经在学校闷头复习了半个月,考试前两天学校就非常人性化地放了假,让他们回家休息休息,养足精神回来考。
馥碗在顾宅住了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和他爹打游戏,逗猫,晚上还去了骆寒生的音乐会。
因为是罗域陪他去的,所以音乐会结束后,他就直接和罗域回了公寓。
洗完澡,馥碗窝在沙发上吃草莓看球赛,罗域在他房间里给他收拾行李。
“明天八点半之前到学校就可以了,我给你泡两杯花茶,一杯提神的,一杯安神的,都带上,按需求喝,别一口气干了,还有填肚子的小零食,都带了。
准考证、学生证、笔袋文具、计算本……都齐了,我都分格给你放好了,记住了?”
“嗯。”馥碗应了一声,从沙发上跪坐起来往后面看,指了一下床边的木雕,说,“那个能带走吗?”
“嗯?”罗域抬起头,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待看清那是自己的木雕时,忍不住笑了,说,“不可以,谁考试还带玩具?”
“没有规定不能带玩具。”馥碗认真地说。
“哪里没规定了?看了准考证没?”罗域指着准考证后面的小字,“和考试无关的物品切勿带进考场。”
“……麻烦。”馥碗不太高兴地转过身,拿起遥控器乱按,不停换台。
罗域看着少年赌气的背影,好笑地清了清嗓子,收拾好行李和书包,走过去挤到沙发上,将少年挤进最里侧。
馥碗抬眼看他,还有些莫名,说:“你挤到我了。”
“然后呢?”罗域坏笑,俯身将少年压到怀里,低声逗馥碗,“我是故意的。”
“你好无聊。”馥碗根本不解风情,还抬脚踢了一下罗域。
这一脚不轻,但对于罗域来说就是挠痒痒,他将馥碗禁锢在身.下,细细看了一会儿,缱绻的目光在少年漂亮的脸上流连,垂头轻轻啄吻着馥碗的眼睛。
薄唇贴着紧闭的桃花眼,能感觉到肌肤细腻的触感,一寸寸虔诚地吻下去,吻过鼻尖、酒窝、唇角,然后在微抿的红唇上流连逗弄,舔吻唇珠。
这种折磨人的亲昵往往逗得馥碗不耐地张开嘴想骂人,却总被措不及防地吮.住了舌.尖,接着就是漫长的深.吻。
唇.舌交.缠的亲密很能安抚人焦躁的情绪,馥碗被男人压在怀里吻了很久,分分合合地来回嬉戏,最后都忘了自己还在生闷气,也不再因为明天要考试而过度焦虑,只是懒洋洋地半合着桃花眼,接受罗域安抚缠绵的吻,舒服了还会学着回应。
许久,罗域才松开了他,顺势把馥碗面对面抱了起来,从沙发上站起身,抱到了床上。
轻薄的毯子被裹到少年身上,男人弯下腰,撩开少年额前垂落的黑发,重重亲了一口,这才摸着少年泛红的脸颊,哑声哄道:“给你泡杯热牛奶,喝了就睡,好不好?”
“嗯。”馥碗将毯子拉高,遮住红肿发麻的唇,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又打了个呵欠。
罗域溺爱地又亲了亲他,起身出了房间。
馥碗只是有些困倦地把抱枕拖了过来,抱到怀里,安静地看着罗域的背影。
等罗域端着牛奶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快睡着了,被抱起来喂了半杯,又不想喝了,只是蹙着眉说:“困了,要睡觉。”
“好。”罗域将少年塞回了被窝,掖好被子,调了空调温度,正想起身离开,又听到身后传来略带沙哑的绵软嗓音。
“你去哪?”
罗域回过头,见馥碗明明困得眼睛都闭上了,又强撑着睁开,便走回去,俯身靠近少年,伸手摸了摸馥碗的额头,低声说:“去准备明天早餐需要的食材,你先睡。”
顿了顿,罗域又问:“今天要我陪着吗?”
馥碗这会儿犯困,看着有些木木的,呆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脑袋,也不知道把罗域的话听进去没有。
罗域却更加喜欢他这副毫无防备的模样,温柔地勾了勾唇,抬手盖住少年的眼睛,低头吻住馥碗。
等到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变得平缓绵长,才松开了唇.舌,安静地陪了一会儿,才站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