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议来商议去,又拖延了一周时光。
后来的商榷基本发生在肖凡跟聂语晴之间,姬青青的观点早被排除在外,她也知趣,更不多加评价判辨,没事就玩消失,估计又介入到泗渡位面的领域中,在恒河沙数的虚空中到处穿梭,掠夺生机、屠戮生灵,寻觅机缘,只消她未曾跨越平行宇宙,肖凡、聂语晴也有方法能联络上她。
有时候汪明明在场,便兴致勃勃地插上几句,当然她的言论除了让两人的思绪更加混乱之外,并无有益的帮助。
问题依然归结到原先的处境,走还是不走?
要回到基准位面,在姬青青神奇的手段推动下,断定可以做到,但这一场归去来的历程,难以走到指向性的尽头,也是姬青青有言在先的。
归去可以,但还要归来,这件事姬青青毫无把握,因为时空隧道倏忽即逝,飘忽不定,以她尚未真身渡往基准位面之前的观照,对基准位面的空间测绘的精确度,基本归结于瞎猫碰死耗子的撞大运,而这个大运能否在聂语晴、肖凡抵达基准位面之后,迅速就能撞到,至今以来,以姬青青的阅识和能耐,也是完全摸不着头绪的事。
于是聂语晴想走,而肖凡不免担惊受怕,对基准位面的境况各种畏忌不前,他不想死是求生愿望启发出的本能,更不愿由于自己的存在,牵累到此前的亲朋好友,以及他最为钟情的爱人何方静。
这样的看法虽然屡遭聂语晴籍辞反驳,肖凡却坚信不疑,一旦回归故土,等待他的将是天罗地网的抓捕行动,格杀行动,包括对亲友行动能力的全面管控。
如此这般瞻前顾后的样子,在聂语晴看来却是嗤之以鼻的谬论。
“如果说因为你闯下的祸事,会连累到你关心的所有人,那么早就连累到了,该查的该抓的早就抓完了,也不会因为你的消失,把你犯下的大案搁置不办。”聂语晴有求于人,到底耐下性子娓娓道来,“你仔细想这前因后果,是不是这个逻辑?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们纵跨平行宇宙,跟基准位面却已不在同一个空间维度里,包括星空宇宙天体物理的循环体系,均有着仿佛相似、实则遵循另一种宇宙法则的情形,所以就算是量子形态的姬青青,也无法载入超脑系统,进入原先所在的魔道位面,更遑论对基准位面当前情况的了解了,三人均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但我要在我们的世界出现,肯定会迅速被人察觉到,我是这么认为的。”肖凡振振有辞,说起来却有些迟疑,但到底还要把想法说清楚,“比如说,因为我的人间蒸发,朋友们眼下过得还算顺利,警方查来查去也查不到我这个真凶,想必不放弃也得暂时放弃了,对不对?但我一旦出现,事情就大条了,更复杂了,害人害己……不说别人,哪怕我就不管我家人朋友的死活,我自己也不想死,我想活着!这么说你能理解吧?”
“我……”肖凡语义零碎,说来说去就是不愿意担负风险,聂语晴想怒声叫嚣“我不理解”,可终究压下了脾气,眼珠子一转,启发道:“你藏起来就好了,谁能找得到你?过得一段时间,没准很快,青青一不小心找到了时空隧道,就能把你送走,对不对?你是男人吗?胆子比米粒还小!”
“青青还没找到时空隧道呢,我一不小心被警察逮着了,或者暴毙街头,被乱枪打死,那才叫惨不忍睹。”
“有什么不忍睹的,我就忍睹,不信你死一个我看看。”
“是啊,你巴不得我早点死呢,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肖凡没好气道:“你这家伙一肚子坏水。”
聂语晴说道:“恭喜你答对了,可你又不去死,我等来等去没等到你的死讯,倒不如陪我走一趟吧,如果我足够幸运,你一下子挂掉了,也满足我一个小心愿。”
“你这个心愿可不小。”
“也不算大,偶尔想想而已,其实你的死活,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说到这里,终于说不下去了,肖凡倒没有怒火升腾,反而跟聂语晴相视无言,须臾之后,两人同时放声大笑,笑声不绝,聂语晴说得痛快,笑得更是放肆,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好半晌后,肖凡笑着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无奈道:“至于这么高兴吗?我就舍命陪君子,陪你走一遭好了。”
“真的?!”聂语晴双眼大睁着瞪过去,眼眶骤然变薄,两颗硕大的泪珠就此滑落脸颊,连忙接过纸巾擦拭起来,目光却兀自瞬也不瞬地盯着肖凡,急声问道:“你确定吗?不怕丢了你这条命?”
“说了舍命陪君子的,你这副怀疑的样子,真是深深伤害了我纯洁的小心灵。”肖凡摇头叹气,故作无奈。
聂语晴唯恐迟则生变,或肖凡籍辞反悔,立即通过意识层面联系上姬青青,表明肖凡终于下定了这个艰难的决心,决定陪同自己回归基准位面一行,姬青青立即赶回此处。
量子形态的传输旅行,不但超越光速,而且几乎忽略时间与空间的阻滞作用,凝化在空气中的水色波纹持续添加,飞快地出现在两人眼前,身材面貌的构画成形快得不可思议,几乎是下一秒,那个身段相貌完美无暇的少女,便亭亭玉立在室中,形象惟妙惟肖,清新可人。
肖凡的这个决定当然是艰难的,因为他无数次坦承自己怕死,聂语晴言辞上的打击也试过,激将法也试过,委婉举证劝说更试过无数次,貌似效果不明显。这回总算由肖凡自行提出来,聂语晴意外而惊喜,必须抓紧时间,在肖凡改变主意之前,把这件事做成。
两女跟汪明明依依惜别,她脸上满是不舍的凄婉之意,肖凡看着不忍,好几次想提议请汪明明一同前往自己出生的世界,但念及难知的前路危境,带上她有可能是害了她,终于打消了念头。
收拾行囊已毕,几人相对无语,汪明明跟姬青青、聂语晴逐一拥抱,泪盈于颊,随之当着两女的面跟肖凡吻别,并在他下唇处狠狠咬了一口,泪水更见汹涌,肖凡都能感到有几颗眼泪落在自己的口中,犹如海水一般咸咸的味道,且有这个女子熟悉的体味,心下顿时生出深深的悲怆,此地一别,再得相见之日,真的就很难逆料了。
姬青青跟聂语晴也均面带戚容,彼此相处这么久了,这一旦分离,感觉还真是有些怪怪的。
“你这个大坏蛋,要记得我啊!”汪明明说着泣不成声,浑身不顾形象地擦鼻子擦眼泪,她又说道:“你要对青青好一点儿,她……她比我好一百倍。”
肖凡连连点头称是,但听到这句话之后,却道:“你也挺好的,别谦虚嘛。”
如此他的肩头、胸前,就被轻轻捶打了好多次,汪明明也终于忍不住搂紧了他,放声大哭。